眼前這個將我壓在身子底下的男人,身上散發着叫人作噁的腐臭,雙目被人用線硬生生的縫上,口中更不住地往外流淌着黃中帶綠的膿汁。他猛地不斷開合着已經有點腐爛的嘴巴,一副非狠狠咬上我一口不可的樣子,我只得把手搭在他的雙肩之上用力往上撐起,才不至被咬。
「噁……」
當他嘗試了好幾回都沒成功咬到我後就開始放聲怪叫起來,與此同時施加在我手中的力度明顯要比剛才要大上許多,被壓制着的我頓感吃力,單是要頂住他已經耗盡了全身的氣力。
糾纏期間,他那灰白色的皮膚底下突然在鼓起了數個拇指大小的團塊,只見它們在鼓了起來就開始蠕動!分佈於身體各處的它們經由手臂,以緩慢的速度在皮膚底下慢慢朝我的臉爬來!
「甚麼鬼東西!!!」眼見那些蠕動之物一副欲從皮膚底下破體而出,我也不曉得哪來的力氣,忽感一陣寒流襲體接着便感到渾身是勁,我立馬弓起膝朝他下腹處就是一記猛踹,這才使他從跟前滾開。
他被我踹開後口中仍然怪叫不已,而且更抱頭在地上痙攣起來,彷彿在忍受着劇痛的他雙手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肉中,接着便是朝外狠狠地在臉上劃出了十道見骨的血痕。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親眼目睹此景的我一陣愕然,心中默唸。
殭屍?可皮膚上沒見着殭屍該有的毛啊,而且剛才跟他扭打在一起時,他身上的肉的觸感跟殭屍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覺,從胸前仍然配合着粗重的呼吸聲起伏不斷,以及會因痛苦而掙扎這兩點來看。
眼前這看似死人的男人……恐怕還活着!
就在我小心翼翼提防着他會暴起傷人時,遠方驀地傳來一聲悠長的笛響,那男人聞聲後全身便顫抖不已,同時間在皮膚下蠕動的團塊亦愈發激烈。也許是痛苦已經超出大腦所能承受的極限,那男人只能張着嘴跪在地上任由兩臂在身邊微微擺盪,被縫上的雙目遙望紫日,嘴裡只能發出微弱的「啊……啊……」叫聲。
遠方的笛聲戛然而止,遍佈在皮膚上的團塊也隨之消停下來,不到兩秒,所有團塊便在同一時間破體而出!只見一條條渾身光裸,呈一節節黑白相間如同絛蟲般的生物,用圓型的口器把男人的皮膚咬破後,從膿汁中爬出體外,在男人灰白色的皮膚的襯托下,蟲子黑色的頭部,份外顯眼。
當所有蟲子都離開男人的身體後,留下的就只有數之不盡、大小不一、滿佈全身的小洞,那畫面甚是駭人,看得我頭皮都發起麻來。蟲子如同孑孓般在地上一伸一縮地朝我爬來,我心裡當下就涼了半截,可萬幸的是蟲子沒爬幾步,看似肥壯的身體就突然萎縮起來,只見牠們在地上掙扎了數下後就捲曲成一團,痛苦地死去。
媽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我仍然在驚慄以及恐懼的旋渦中未能自拔時,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以極為虛弱的聲音說起話來!
「殺……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我做夢也沒想到全身坑坑窪窪的他居然還有開腔講話的餘力,而且更沒想到一開口就是讓我結果他的生命。雖然我有點擔心他的安危,但同時亦忌諱他身上可能還有餘蟲未清,所以與他說話時仍然保持着數米的距離。
「喂!你還活着吧?這裡到底發生甚麼事了?」我朝他大喊。
我已經竭盡全力朝他呼喊了,可他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自顧自的叫:「殺了……殺了我……」
「別發傻了!我可不會殺人的!你稍微忍耐一下,我現在就去找我同伴,讓他來看看你的傷勢!」
他突然像受到甚麼刺激似的激動地大叫:「他……他要來了……快點……快點……把我殺了……」
他還沒把話說完,身上冷不防地焚起藍火來!我回過神,那男人已經全身沐浴在火焰當中,他剛從蟲噬的痛苦中解放還不到兩分鐘又再遭火燒,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遭這種罪。
渾身冒火的他痛得直在地上打滾,並發出着痛不欲生的哀號。火舌慢慢蠶食他的身體,沒過多久,灰白的皮膚在青焰下逐漸化成了黑色,最後他以五體投地的姿態伏在地上化成了一團黑炭。
由於事出太過突然,從男人着火到化成黑炭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鐘,我張着嘴,哽咽在喉,望着他焦黑的屍體半響也發不出聲音來。
「真是的……差一點就被你逃出去了。」身後冷不防的冒出了一把低沉的聲音。
被嚇出一身冷汗的我馬上拔槍轉身:「是誰!」
陰影中,一雙布鞋率先步出,接着便是一名身穿白袍的男人慢慢沐浴在紫光底下,只見脖子上有一道長長疤痕的他手中持有一白符,毫無血色的臉在發現我的存在後顯得略感意外,他獰笑道:「喔?又來一個新的啊?」
我立馬用槍照準他的腦門並大喊:「站住別亂動!不然休怪我子彈不長眼!」
此等距離,即使是移動中的物體我也有十足的把握打中。哼,身穿白袍的人嗎?不用說我也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他見自己被槍指着後也舉起兩手泰然道:「哎喲喲,冷靜點,兄弟。」
「這人是怎麼一回事?」我用瞄了男人的屍體一眼然後又問:「還有你!你在這裡幹甚麼!」
他在瞥了屍體一眼後就笑道:「這可憐的傢伙中了『螞蟥蠱』,身體已經被螞蟥當作巢穴來孕育下一代,活不成的了。」
螞蟥……也就是水蛭的別稱嗎?一想到全身被這種東西佔據還真的生不如死啊……
「火……是你放的嗎?」我又問。
「啊啊,是的。」他倒是很直白的就承認,一點都不像想要隱瞞。
「為甚麼!他明明還有救的!」
「沒救了,中了螞蟥蠱的人無一能活,而且其體內的螞蟥一但成熟就會尋找下一個寄主進行轉移,要是讓他跑出去後果可不堪設想,所以我就只好把他燒了。」面對着槍口,他仍然悠然自得繼續道:「至於我嘛,我是來這裡養蠱和折磨人來製作苦痛的幽靈的。」
「甚……甚麼?」他如此坦白倒是叫我有點無所適從,我愕然地張着眼睛驚訝地望向他。
「啊,因為螞蟥蠱會給予寄主的痛苦是蠱中之最,既快速又持久,寄主死時所蘊藏的冤氣之大,是一般冤魂無法比擬的!而在你身後的那名寄主不但受盡吸血的痛苦,更飽受火焰的折磨!他將會是這些日子裡冤氣最為強烈的凶靈!」
這人是瘋了嗎?居然把自己的事一股腦的全說出來!是在暗示自己面對着拿槍的我仍然遊刃有餘嗎?是在唬我?不……他的悠然是發自內心的,是裝還是真的我還是能區分出來。
如果推斷實屬,恐怕我碰上不得了的東西了。
想到這後,一抹冷汗就從左額悄然而落,握在手中的槍柄要比剛才更緊了。「先發制人」腦海中驀地就浮現出這四個字。眼前這人……必須在他有所行動前幹掉!不然就晚了!雖然還在掙扎對方是人類,但作為動物的本能在靈魂深處不斷警告着我,於是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就不再猶疑地扣了下去。
槍響聲。
彈殼掉地聲。
男人轟然倒下,鮮血染紅了白袍,那沉重的身體濺起了不少的灰塵。
我喘着大氣,握槍的雙手顫抖不已。
我……我真的對人開槍了?
他死了?
我殺人了?
不……不開槍的話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我了!
而就在我沉醉在殺人的害怕當中時,他的聲音亦從地上傳來,接着他就猶如殭屍般直挺挺地站起:「槍法不錯,每一槍都瞄着要害來打,若是尋常人的話怕是活不成了。」
他低下頭看到白袍被血染紅後就用一隻手掩着臉懊惱地說:「啊!!好端端的一件白袍現在又是血又是破洞的!」
聲音戛然而止,視線的餘光從指縫間透射而出,只見他狡黠一笑並幽幽道:「那麼……該怎麼讓你賠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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