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怯色,帶上重歡和炎胤來到附近竹林,懦懦道:「就在那塊石頭後面。」
重歡大步繞過石塊,迎上的是赤燄四條腿全數分離,躺於血泊。曾經心愛的馬兒陪過她走過不完美的童年回憶一瞬躍上心頭。牠是如此懂得她的喜怒和哀樂,總是用濕軟的鼻子蹭著自己,安慰著自己。牠固然不需要護著她,她只需在所有人都覺得她是怪胎的時候有個伴,且打從心裡不嫌棄地陪著,窩著便足夠。
重歡從張著雙目發愣,直至不忍闔上眼。片刻過程,悲痛情緒壓得她自責又悔恨。她就不該帶牠來。隨便一批馬都好,今日便不會是心愛的赤燄喪命於此。
眾觀萬物皆平等,重歡知曉自己的想法是有缺陷的。可當下,她只想用其他生命來換。
彷彿這麼想,她就能暫時逃避種種因果皆因自身而起。
緊閉的雙目,一股憤恨無聲無息升起,差點又要喚醒體內蠢蠢欲動的能量。重歡深吸大口氣壓制,視線往程青身上移, 征征道:「怎麼會?青兒?」
其痛心疾首的模樣,程青一下唰地跪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都是我沒用!」她哽咽道:「赤燄是為了保護我,才會被一個長滿鬍子的賊人給……二娘,你打我吧!」她一下抓起重歡的左手,大力往自己臉上煽去。重歡反應過來,怒目抽回手罵道:「這是幹什麼!」
「赤燄是妳最愛的坐騎,是我沒有把牠照顧好。」程青埋首,不敢直視重歡的眼堵:「妳怎麼打我罵我都行,千萬不要氣壞自己!」
重歡垂眸,抿起雙唇。半晌,她彎下腰把程青從地上扶起,目光溫柔道:「傻瓜,這本不是妳的責任。」追根究底,要擔的人不應該是她,重歡麼?
「在我有記憶以來,妳和赤燄便是我最知心的夥伴。我們曾一塊兒度過的那些日子,實實在在,誰都改變不了。也許赤燄命數本就如此,怨不了誰。何況牠是………保護妳呢?」重歡逞強笑著,如此違心之論都能輕易說出口。
知心夥伴?怕是誰都不曾認真了解過誰。不過是日復一日,過日子罷了。
命數本如此?她個性本不服命,又怎會認同?
不怨誰麼?若真如此,為何她連騙自己都做不到?
「阿歡……」兩行淚水落下,程青只能默默吐出二字。
炎胤沒眼看兩人上演姊妹情深,出聲建議道:「我看此馬挺有靈性,或許可用妖丹試試。」
重歡聽聞,轉頭望向炎胤,其頷首,她便把方才收起的妖丹再次揣出……
攤開手掌,一顆日光襯托下的九尾狐妖丹更加耀眼迷人。它脫離掌心晃至赤燄上方,銀白光線頃刻便罩住軀體和斷肢。直至回歸各處,重歡半眼未眨,默默拾起妖丹。
炎胤抬眉,輕笑:「這樣就滿足了?」
「體面的離開便好。」重歡蹲下身,摸去赤燄的鼻子,從容道:「這是牠的命。」
「過去已逝,來生相見,願如若新生,善惡皆是緣。」重歡手裡生出火苗,一揮,那手中火便迅速飛向赤燄,三人自動往後退步,讓火在範圍中慢慢延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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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風如此灑脫果斷,許是被血灼選上的原因罷。炎胤恢復其玩世不恭的樣子,故作輕浮道:「這事兒也算告一段落,二位美女還想去哪裡走走?」
「接…嘔……」重歡才剛開口,便半跪撐地,朝地上吐去一大口濃稠黑血,接著又是不停嘔出同樣的血液。血灼一旁鳴聲晃動似是擔心,而程青見狀就要立刻要上前攙扶,結果被炎胤搶先一步。
重歡被抱起那刻,不知是動靜太過,周圍突然天旋地轉,兩眼浮霧,差點昏去。
「五毒未清,又是認命劍,又是打架的,就妳精神好,忘卻一己凡胎根本無法負荷。」炎胤無可奈何道。
「我和青兒還得去洛陽…」重歡吃力地發出細小,乾澀聲回道。
「知道。」炎胤握住重歡手腕,輸真氣至其腳指上的隱白穴位。風流俊俏的面容,多了一份正經:「妳累了,睡會兒。」
「嗯。」重歡乖乖閉上雙眼,躺在炎胤懷中,強打精神,未真的睡去。只因按照以往經驗,那些得不出解答之事,往往發生在她毫無意識之時。
『就這麼放心我。』炎胤望著懷中可人兒,不經覺得好笑。他喚出燭龍,指著被嚇得一臉鐵青的程青,道:「委屈你帶上她,我們要去洛陽。」
燭龍聽見指令,晃眼變成高大俊馬,走至臉容慘綠的程青面前哼氣。片刻過去,炎胤見人遲遲未上馬,便抱著重歡走至身後,出掌把人送去馬背,並傳音至其耳邊:『別以為我不知道妳是誰,還有那匹馬是怎麼死的!』
「去。」炎胤下令,燭龍眨眼便載著程青往洛陽而去。
重歡在炎胤懷裡挪動身子,似乎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炎胤笑望其人,眼神寵溺道:「看來妳的姊妹不太了解妳阿,分明還是個小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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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和桑田二人匆匆上天界還去甘露後,便緊接下至凡間,幻化成兩枚鬼影,溜進姜府。他們穿過鄴墨閣中央上方的掛畫,進到一處昏暗幽冷的牢籠幻象。
眼前站立於牢前,一抹墨色背影就是姜皎,他似是在和籠中之囚對話。
滄海好奇探頭,只見一名紅衣在灰黑中分外亮眼。女子生得一張嬌媚動人的臉蛋和婀娜多姿的身材,本該是有一嗔眾人醉的本事。她非不要,一雙勾魂眼眸充滿狼性,全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他心想:『原來上回和洛明在香山搶的那顆桃子長這樣阿,真能作妖。』
「給妳三日。」姜皎拋出一顆黑色應珠,道:「捏破此珠告訴我答案。」
夭夭接過珠子,低首不作聲。
眼瞧姜皎交代得差不多,滄海和桑田便於後方抱拳作禮:「君上。」
姜皎轉過身,從容問道:「如何?」
「業火已滅,少君放心。」滄海老實回答道。姜皎輕皺起眉,桑田瞟眼不對,下刻抬手從同伴的後腦揮去。
「君上難道不會自己看麼?要你說!」為此操碎心的桑田,轉眼又變成嚴謹性子,妥善交付道:「血灼已認重歡為新主,目前和炎胤於洛陽城內。」
「嗯,她可有任何不適?」姜皎關心道。
「這……離開前,在天上看著並未發像任何異樣,想是沒事……君上稍待,容我看看……」桑田兩眼一閉,前額天眼頓開,侃侃而談:「重歡被炎胤抱著走進一間客棧,許是昏迷。炎胤同店家說了幾句便上樓往客房走去,接著推開房門…上床…蓋上被子…和拉上紗簾…然後…」
「咳咳咳.....咳咳咳....」滄海起勁的清著喉嚨,提醒桑田莫要再說。
「喔,沒有沒有!」桑田收到指示,趕緊收起天眼,搖手解釋:「炎胤做完這些便離開,由一位叫程青的女子照顧。」殊不知此舉,盡顯刻意。
姜皎冷眉清目,淡道:「既此事已結,我還有任務要你去完成。」
桑田一臉傻白甜,實誠道:「君上儘管吩咐便是。」
「我待會要出門,有勞你待在墨鄴閣幫我處理些公文。」話落,姜皎抬腳穿壁,從墨鄴閣中央掛畫走出,來至案邊。桑田和滄海也相繼而出。
桑田先看過案上那疊公文,再是東張西望問道:「那洛明?」
「今早跟著張氏去採買,約莫午時回來。」姜皎微笑道:「不用擔心。」
桑田杵在原地,假設洛明回來後發現姜晈不在,又看見他假扮少君坐於案前,他不得又被燒得一身?本來就因香山搶桃一事而結下樑子,這下還不被那隻臭麒麟逮到報復的好機會阿!
「君上,在下並非...」桑田欲直白道出不妥,結果被擺手制止。
姜皎面朝滄海,意味深遠道:「這裡交給你們了。」他邁出門檻,轉眼離開。
待桑田明白過來,已為時已晚:「君上莫不是有意要挖坑給在下跳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滄海走過身邊,把手搭在桑田肩上,視死如歸道:「放心,打不過我們就跑!」
「………」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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