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換身白衣,拖著破敗身軀,瞬移至洛陽,瞄準一間尚無門牌的客棧,上門。
「哎呀!這位郎君!」博士一早便朝氣蓬勃,精神抖擻迎接氣質不凡的身影,殷勤招呼:「是吃飯?還是住宿?」
「找人。」姜皎回道。
「就知道你要來!」能與之媲美的男人出聲,並從樓上拋出一袋碎銀給博士:「賞你的,忙去罷。」
「唷!好勒!」博士捧著碎銀,樂得咧開嘴,對著差一步,便是寒冬的姜皎熱情道:「那小的就不打擾二位貴客了。」說完,便快步往前找掌櫃數錢去了。
姜皎環顧四周人群,生意挺不錯,就是有些吵鬧,不太適合休生養息。他走上左側階梯,開口便對等候多時,服裝招搖過市的紫袍男人道:「炎胤,你好大的膽子。」
「我可做了什麼?」炎胤無辜的態度,故作思考道:「不過就是在路上遇到美人,耽誤了。凡間有句話現在想想說得倒是不錯,走過路過…可別錯過!」
「為何只有你?」姜皎單刀直入:「你們的人呢?」
炎胤提手掐指,算著時日:「他們差不多到了,放心吧。」本想握拳往姜皎胸口撞去,結果人居然等不及似的,已飄至重歡房門前。他哼笑道:「別怪我沒告訴妳,她可沒睡著。」
進到房內,姜皎走過圓桌來到床沿,凝視床上那張稚氣未脫,又顯憔悴的容顏。才幾日,掛在心懸上的人竟越發消瘦。他提手輕拭其嘴角殘存的血漬,溫道:「怎麼不睡會兒?」
熟悉的聲音,不一樣的氣息。重歡睫毛顫了顫,並未睜開眼。
「是不想見我,還是害怕見我?」姜皎繼續道:「妳命人在姜府日夜把守,可有發現什麼?」
重歡緊閉雙唇不語,姜皎便俯身與之拉近距離,冷不防地往女子額間吻去。紫肌玉露驟然顯形,於眉間留下半透明的淺紫印痕,很快地又消逝。
重歡一驚,倏地睜眼,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神直勾勾,毫不避諱地看著自己。隔著鼻間,聽著彼此的呼吸,與之而來是加重速度的心跳。她臉頰發燙,腦筋完全一片空白。
「你無……」方要開口,胸口陡然翻流湧動。重歡推去姜皎,翻身往塌上吐了一口黑血。
說也奇怪,貌似把體內淤血都吐個乾淨了,整個人忽然輕鬆許多,沒有之前的噁心難受。
姜皎默默把重歡扶起,讓後方枕子直豎好讓其靠著,溫柔問道:「好些了?」
「嗯。」重歡望著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不管皮囊還是聲音,他分明就是姜皎。姑且不說他為何出現在這裡,那與生俱來的溫潤和書香氣息呢?那成天病懨懨,咳不停的樣子呢?在那雙眼眸裡,她甚至感受不到姜皎的存在。她難道:「病餃子...?」
「嗯?」姜皎一如既往笑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重歡對著招牌笑容,莫名來氣道:「我看見你就不舒服。」她指向桌上茶壺:「我渴了。」
姜皎無話,起身走至桌邊,托起茶壺往碗中倒茶,接著坐回床沿,把碗遞給重歡,道:「妳的人我都遣走了,今後想問什麼便直接問,我會告訴妳。」
重歡接過茶,盯著茶湯不飲,半晌,問道:「在香山時,我記得你也受傷了,我昏過去後,我們怎麼回來的?」她抬首,迎向一雙幾乎沒有任何破綻的深邃眼堵。
「怎麼去,便怎麼回。」姜皎回道。
「你的傷勢呢?」重歡。
「府中自有專門的大夫照料,歡兒不必擔心。」姜皎。
「那我額間的紫肌玉露怎麼回事?原來的聚魂石去哪裡了?別告訴我跟你沒關係。」重歡。
「妳不是說道士要妳找到紫肌玉露才能痊癒麼?我找著後幫你換了。」姜皎微笑道。
重歡畢生追尋的菁草,被姜皎說得雲淡風輕。姑瑤山雖沒有傳說中凶險,但鎮守在金桂裏的黃金巨蟒可不是開玩笑的。連把劍都拿不穩的書生,居然能輕易取得?
「你何時去的姑瑤山?」重歡不可置信道。
「下了香山,我便去取了。」姜皎看著那小眼神,又道:「但我們的確是坐車回府的。」
「不可能。」重歡被這些若有似無的信息搞得惱火:「憑你?逗我呢?」
「嗯,憑我。」姜皎繼續道:「我沒想到,妳和白澤會搞不定一條蛇。」夢中擾上千百回的墨衣少年,從隔層紗的輪廓,到撥紗見真容,重歡沒有證據,卻打從心底確信就是眼前之人。即便在姑瑤山頂,黃金巨蟒鬆開自己任由下墜,冥冥之中,接住自己的臂膀也是,她就是覺得是他。
「你不是姜皎,對麼?」重歡沉道。
片刻,姜皎沉默,後道:「我是,亦不是。」
重歡怒視姜皎,顯然受夠這般回答:「你到底是誰!姜皎呢?他在哪裡!」原擺在掛架上的血灼猛然豎起,發出嗡鳴。
「他對你很重要麼?妳很關心他?」姜皎向著氣沖沖的重歡漠問道,竟有些心塞。
不過是一具短命凡胎,和她認真甚麼呢?姜皎起身,轉往門口不餘五步,那血灼便一橫,用銳利的劍鋒,毫不留情地指向後背。
「你若敢傷害我的朋友,我不會放過你。」虛弱之身,儘管聲音跟著發顫,卻無比堅定,堅定地讓人心碎。
「朋友?呵。」姜皎背對重歡,笑得很是傷感:「歡兒,怕是要委屈妳到陰曹地府要人了。」他揮開房門,邁出門檻,爾後碰地一響,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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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炎胤早已等候多時,見姜皎黑臉走出,便抑制不住興致勃勃的神情,上前問道:「怎麼樣?毒解了麼?吵架了?」
姜皎看去其那副招人嫌的表情,漠道:「怎麼?用你的順風耳還不夠清楚?」
炎胤嘿嘿一陣笑,聳了聳肩:「為何不告訴她,你們…?」
姜皎俯瞰自身的雪白衣裝,苦澀道:「她什麼都記不起了,唯獨這副皮囊還能讓她念想。」
「嘖。」炎胤擺手,沒趣道:「一個比一個倔。」
倔麼?在認識重歡前,他或許會承認罷。但自打相遇,所有的原則,規矩都在某個瞬間,逝去的無影無蹤。許是今日她質問的目光,讓他難受。亦許是她為了口中的朋友,威脅他,打算要與他拼個你死我活而感到心痛。
『重歡,妳才是那個最倔,最讓人放不下的。』姜皎。
「走了。」姜皎單手搭上炎胤肩膀道:「幫我多看著。」
亦正亦邪的雙眸閃爍,炎胤受寵若驚道:「我是挺樂意,但你確定?畢竟我這麼好看....噢!」諾大的手掌忽然向下施壓,好不容易掙脫,沒好氣道:「我就知道你忌妒我!」
姜皎手中變出小白瓶,往炎胤胸口丟去道:「這是外傷藥。省著點用,以防日後再被血灼攻擊。」
炎胤猝不及防,用兩手接過來至胸前的傷藥,正琢磨著要請誰幫他擦時,抬眼,原來站在面前的人已不在:「姜鄴阿,姜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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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鄴騰至上空,返回長安。半路,他迫不得已喚出藏於袖口的魔花,只因殘破之軀已禁不起瞬移和跋涉。
魔花是隻螳螂。其從手掌般大小,化身成數十尺高大的螳螂。枯木色的身體漸變成白雲,與無窮盡的天空相融,毫無違和。
「咳咳...」姜鄴撈出手捂起嘴中鮮血。魔花擔心啼叫,聲如鶯鳥。他安慰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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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長安,已是深夜。遠看姜府只剩墨鄴閣燈火通明,他從魔花背上跳下,於空中對其道:「辛苦了,回來罷。」魔花擺動頭部,縮回原本體型,鑽進袖口休憩。
墨鄴閣前庭,姜鄴從外頭便看見屋中四名熟悉身影。其中三名男性面著掛畫低首,一名女性則走來走去,面露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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