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門戶大開,大批官兵和侍衛瞬間湧入,一排排弓箭手躍上屋頂,瞄準地上待宰羔羊,雍州刺史,崔昱辰肅喊:「通通給我拿下!違抗者就地處置!」
尚鼓起勇氣爬上梯子和木箱的奴僕立刻急轉跳回,以跪姿高舉雙手。被中箭者嚇得不行的人們更是不敢亂動,深怕一個呼吸太大就被公開處刑。
地上伸出一男手扣住崔昱辰右腳,用盡力氣道:「刺史...救命啊......」喊完隨之昏厥。
崔昱辰俯瞰朝廷命官和商人,眉頭皺緊,又喊:「來人!速把眾人帶去找大夫診治!」語畢,他扶起地上的劉氏,讓侍衛接手後趕至主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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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小心翼翼入廳,一抹巨大身體衝破房頂往後山飛去,崔昱辰還未看清是什麼,隨行士兵的聲音便急促傳來:「刺史,小心!」
利劍不知何時從旁出現,死死抵住他的側頸。
鵝黃衣裙女子箭步上前,劍鋒也輾轉來到崔昱辰的喉頭,他開口問道:「重娘子這是何意?」
「我倒想問問聖上是何意!」重歡滿懷怒火道:「姜府和重府向來為朝廷盡心盡力,未曾懈怠。如今因皇族家事而無辜遭受牽連,我就問一句,刺史真要趕盡殺絕?」
「我只奉命行事。」崔昱辰表情冷漠,斜眼瞟過重歡身後的白骨和石榴裙,道:「我只看見重娘子劫走國公,還用邪術殺害宮中梨園的頭牌舞姬。」
半晌,重歡挑起嘴角,原來是她過份天真。廢后一事怎能公開昭告天下呢?要是平民百姓知道德高望重的姜府,和一代商賈因此事滅門,傳出去恐風聲鶴唳,喪失民心。可若是下毒陷害命官及殺害宮中舞姬,那就是妥妥的死罪了。
「聖上有心了!」重歡厲喝,劍鋒燃起火光往崔昱辰刺去。
崔昱辰向後仰身退步庭院,側身躲過迎面而來的劍眼,飛快抽出腰部劍柄迎擊。
鐵器鏗鏘聲起,眾多弓箭手在屋簷邊上瞄準黃衣女子,蓄勢待發。
重歡不斷靠近崔昱辰,不讓對方有機會離自己超過三步之遠。血灼撞擊著普通鐵劍不停發出抗議,她心裡無奈默喊:「我也不願意!」
崔昱辰自知不敵重歡,卻也清楚她並不打算施展重家術法。他只需專注接過每一道攻勢,尋找合適的時機。
二人交手數十回未果,觀戰士兵和弓箭手們開始惴惴不安。
劍眼往崔昱辰心臟直奔,他下意識施掌提氣往血灼一震,趁著重歡被逼退兩丈,崔昱辰立刻跳出弓箭手的射程範圍,大喊:「放箭!」
百箭齊飛,毫不留情往重歡飛奔而去。
一道金光乍現,萬箭頓時全被擋在光芒之外。雖是擋住了,但撐著結界的重歡卻很吃力:「這箭怎麼.......」
「對付修仙者,可不能大意。」崔昱辰面無表情,抬起的手又揮落,一支支鋒利之箭加重壓制結界,重歡自知撐不住那千斤重量,道:「破!」
如炸藥爆破,琉璃結界碎裂噴飛,諾大的聲響和氣流震去一部分弓箭。崔昱辰好心計,知她不會在姜府施展術法,便乘下次落劍的空檔施掌離去。平日自詡武功不凡,今日倒看輕敵手,深陷囹圄。
重歡俐落扯下肩上的披帛,正面迎擊另一部分亂箭。
披帛如梨園舞姬拋出的延袖歡快飛舞,又如白蛇在天空中呲牙裂嘴。
崔昱辰和眾侍衛和官兵驚得目瞪口呆,有人出聲道:「這披帛是甚麼鬼東西!」他們不敢相信那些弓箭碰到披帛後,像突然無力的蹴鞠,垂直下墜。
當披帛捲起最後一支箭,重歡微笑轉身道:「回禮了!」
被包覆的弓箭頃刻射出,崔昱辰沒時間閃避,直拿起劍身抵禦。
弓箭來得又急又快,碰到劍心時仍不停旋轉,高速摩擦下,兩者開始生出火花。
崔昱辰看向重歡那張不似年紀所該擁有的清冷面孔和壓迫感,沉道:「放!」
聽到指令的弓箭手再次放出弓箭,重歡收起披帛,自知躲得過第一次,躲不過第二次。結界爆破已無修復可能,而披帛又無法擋住眾多來箭,這下她只能乖乖躲在血灼後面,看看能不能少捅幾個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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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霸道金光衝破所有,夾帶火勢把上千支弓箭燒成灰燼。重歡朝方向尋過去,驚喜道:「阿爺!」
趁著眾人被金光辣的刺眼,於洛陽一路趕回的重嚴穿著囚服來至重歡身邊,一把撈起閨女,目光嚴峻:「妳阿孃呢?」
「後山桂花林。」重歡堅定道。
「走!」重嚴道畢,揮掌隔開所有,往後山疾行。
好不容易才從弓箭裡掙脫的崔昱辰,眼睜睜望著二人踩上蒼穹逃脫。
「刺史,是否要追?」隨行士兵問道。
崔昱辰依舊遙望遠方目標,淡回:「追過了。」
「何時追...」隨行士兵覺得疑惑,話還沒出口,就被突如其來的殺氣震回,立刻精明道:「是屬下失職!刺史已奉命把相干人等畫像掛於各地方通緝,相信很快便能人贓俱獲!」
「嗯。」崔昱辰瞥過眼前貌似小他不到幾歲的隨行士兵,想著此人還不算太過駑鈍,道:「命人看看其餘各處是否還有傷患,他們大多是朝廷要臣,務必把人安全帶回府邸治療。再讓一批人去重府,剩下留在姜府,優先處置這些家僕日後去處。」他看著一群窩在廊下的人,問道:「啞巴丸可帶了?」
「帶了。」隨行士兵從腰間拿出一罐白瓶,呈上道:「在屬下這。」
崔昱辰接過白瓶,倒出一粒棕色藥丸嗅了嗅,確認後連著瓶子丟回給隨行士兵:「讓他們都吃了,在從府中拿些銀子讓他們秘密出府罷。」
聞聲要變成啞巴,一名侍女哭喊道:「婢子不會說的!真的!拜託不要讓婢子變成啞巴!」
崔昱辰看向那名侍女,又看看其身邊無人支聲附議,他哼笑道:「妳若不想活命,可以不吃。」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隨行士兵罵道,侍女紅著眼眶,不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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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去把馬內侍的賀禮抬出來,一會兒跟我回宮裡覆命。」崔昱辰下令道。
「是!」眾官兵齊聲,迅速開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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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交待完畢,崔昱辰神情有些恍惚,腦海浮出一抹甜笑裡,又掛著殺意的女子容貌。他與那女子的兄長曾經是要好的同窗,常被邀去府中作客,偶然能看見女子幾次。
他們從未搭過話,更從未對過眼。每當看到女子不是被周管家帶去書房讀書,便是一副沒好氣地抓著手上的刺繡走去另一處房間。有次他和女子的兄長在外回來得晚,其兄長便想著他家遠,便讓借住一晚。那時正門已關,兩人又心虛,琢磨著走至後方給值勤的小廝下暗號,幫忙開門。結果頭未想熱,後門就被人給打開,開門者便是那女子。其俏皮地看著自家兄長,什麼也沒問,便彎下腰提著水桶與他瀟灑擦肩。後來他好奇一問,其兄長樂說是妹妹在強身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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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刺史?」崔昱辰別過頭,是那名隨行士兵喊著自己。
「何事?」崔昱辰道。
隨士兵搔著頭,不知如何開口,崔昱辰輕蹙眉頭:「直說無妨。」
涉世未深的隨行士兵鼓起勇氣,問道:「恕屬下斗膽,想問刺史為何要放走...?」
崔昱辰擺手長嘆,這孩子方才反應還挺快,怎麼一下又耐不住好奇性子,在案發現場問起他來?
「你叫什麼?年方幾何?那裡人?」崔昱辰問道。
隨行士兵起初傻愣,遂後挺直身軀,用丹田之力回道:「屬...下姓龍,單名一個易字。今年十七,下月滿十八!正是壅州長安縣人,家裡主要以務農為生!」
「龍易.....嗯.........」崔昱辰揚眉,名字取的倒是和人一般簡單明瞭,他笑道:「我大你三個年頭,日後你喚我昱辰兄,我喚你小易,可有異議?」
龍易泛傻樣,都怪幸福來得太突然,一時沒有回話。
「小易?」見沒反應,崔昱辰斜著頭,一掌用力拍其背道:「莫不是傻了!」
「阿?沒有沒有!」龍易回過神,趕緊低首,抱拳恭敬道:「謝謝昱辰兄!」
崔昱辰大笑幾聲,心情舒坦許多,龍易確實得他眼緣:「好好工作,有我一口飯吃,便餓不著你。」
「多謝昱辰兄照拂!」龍易雖又謝過,但擺在臉上的心事卻沒過去。
崔昱辰無奈搖首苦笑:「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阿。」
龍易憨厚撓首,欲知崔昱辰為何要放棄追趕重家,明明往後山的路並不遠。曾閃過他們或許追不上和打不過的念頭,不過單看崔昱辰與重歡交過手,他便無法說服自己。
「我們打不過的。」崔昱辰兩手一攤,表示沒轍:「看看人家,用披帛就能擋箭。施道金光,箭全爛在地上沒個影。」
龍易略顯失望,沒想到真是後者,不過他又隨即振作道:「屬下今後會更精進自己,方不拖累昱辰兄追緝那些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麼?崔昱辰走向龍易,停在其左耳身側,板著臉道:「你記住,我們只負責執行上面交帶下來的任務。胡亂揣測,小心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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