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眼瞳,流露出細流涓涓的溫柔,姜鄴曖昧道:「妳以前可是最愛躺在我懷裡。」接著手一鬆,懷中女子火速退至兩步,他轉向池中,目光投射在一片蓮葉上:「妳前世便是寄宿在紫肌玉露中的一縷孱弱精魂,並非當年瑤神。妳每日須仰賴金桂上的清晨甘露才得以存活。堅韌頑強的妳,在爾後幾十年間終修得人形,雖是能短暫脫離紫肌到處走,範圍卻僅存於姑瑤山。而我便是在那不久,第一次見到衣不蔽體的....妳。」姜鄴餘光一覽重歡通紅臉頰,甚是滿意,繼續道:「我為妳換上衣裳,取名阿紫。」
記憶中,夢裡刺眼的陽光褪去,逐漸浮現一張再清楚不過的人臉。原來,重歡做的根本不是春夢,是真實發生過。表面靜如水,面上紅暈卻無法自制,內心崩潰著,吶喊著,這都是些什麼光怪陸離的羞人事。
眼看重歡呆愣無話,姜鄴便伸出一根指頭朝對方額頭輕推,沒曾想她像被雷劈道般,帶著碩大雙眼往後退至橋外,貌似他是個活生生的.......變態?
這般拘禮,連帶話都聽不得。姜鄴覺得好笑,緩頰道:「不鬧妳了,過來。」忘了女子已有凡胎,不是前世的阿紫,男女不分就往身上鑽。
重歡謹慎站於橋頭,抱著如果姜鄴撲上來就要跑的決心,道:「不用,我就站在這。你還有沒有要說的,沒有我就...就要回去了!」她腦筋一片混亂,完全不想再過問,深怕又聽到不該聽的。
「過來。」姜鄴溫柔喚道。
重歡無動於衷,姜鄴再次道:「過來……」
低沉柔和的聲線輕輕地拂過耳畔,恍然她竟迷戀他的聲音。不,是語調,那種對她有些寵溺,有些無計可施。
重歡緩步上前,姜鄴的墨衣面向自己,面上掛著微笑,眼堵裡的暗潮退去,皆是滿滿的柔情。
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再另一個世界裡,他也曾經這樣看著她。
重歡不知不覺,默默吐出驚人之語:「你曾經和阿紫相愛過麼?」
姜鄴神色動容,望眼欲穿道:「那要問她是否曾經愛過?」
轉眼間,一股酸澀痛楚填滿姜鄴整片胸口,濃稠的血腥味道衝上喉頭,呼知欲出。他趕忙用內力壓制,道:「妳若想知道更多,待去軒轅呈上火靈鳳眼便能知曉。本想守著這世,替妳尋回三魂,平安渡過此生便好。可我忘卻妳出世六界,降於凡間,恐是另有隱情。」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哦,差點忘了你們能窺探凡人過往。」重歡接續問道:「為何去軒轅就能知曉?再者,直接告訴我不行麼?」
「我知道的都說完了,至於上古瑤神和其血灼,白澤跟妳之間的關係,雖有譜卻不能斷言,由妳親自去揭曉罷。」姜鄴最後道:「此去軒轅凶多吉少,妳好生休息,過幾日我會再來。」他拂袖而去,了然無痕。
重歡舉首望天,心情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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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才從墨鄴閣密室走出,便見姜鄴已坐在案旁的軟榻,俯首道:「少君。」
「如何?」姜鄴面無表情,臉色蒼白異常。
「那桃妖已答應在宴會上配合。」洛明回覆道:「只不過她和武惠妃的關係…怕是動了她,那方會起疑。」
「無妨,武惠妃本就是那位的一枚棋子。我不過藉此宴會,替她了去一樁心願。」姜鄴。
「心願?」洛明不明問道。
「武惠妃為人陰狠善妒,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王皇后溫柔賢淑,故有母儀天下之風範,但性格過分軟弱,容易讓人鑽了空隙。如今惠妃聖得恩寵,便想方設法蠱惑皇帝,爭奪后位。」姜鄴道。
洛明鎖緊眉頭,猜測道:「所以我們是要幫武惠妃順利登上皇后之位?」
姜鄴搖首:「她能不能成,我並不關心。我們只需幫助她除掉所有知情廢后一事的相關人等。」
「那不就是....姜府和…重府兩家!」洛明忽然明白了什麼,道:「所以君上打算在宴會上下手?」
「嗯。」姜鄴淡道。
「可畢竟都是無辜之人,君上非得這麼做?」洛明面有難色道:「況且也太便宜外面那老太婆了。」
姜鄴一愣,問道:「你可是在擔心張氏?」
「才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擔心那凶巴巴的老人家!」洛明聲音驟大,空氣裡頓時產生奇妙之感。對方看著他不發一語,便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他穩住情緒,維持神君風範道:「一具凡胎,生死皆天命。」
「是麼。」姜鄴苦笑搖首:「天命......呵呵,可誰是那個天?那個定生死的?咳咳咳!!」胸口的瘀血,終歸吐了一地。
洛明攙扶姜鄴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決意道:「這凡胎怕是撐不到那時候了!」說完就要出手納氣保其穩定。
「洛明!」姜鄴出聲阻止:「你身為麒麟,主明火。此具屍胎,主陰火。雖都為火,陰陽卻是相斥。你納氣,莫不是想讓我直接歸西?」
「那怎麼辦?」洛明想著也不是辦法,索性道:「君上若用聚魂石呢?擋個幾日也好?」
「你我皆非生靈,此物對我們無用。」姜鄴虛弱道:「別忘了姜皎的魂魄還在體內,假設真用聚魂石,豈不便宜他。」眼下距離與閻羅約定,歸還凡胎之期將至,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洛明抱不平道:「要不是姜皎先搶一步,這身軀殼本應是君上的。如今君上又為了夫...重娘子違背天規,日後的天罰肯定是要受的。」
借屍還魂是逆行,反噬在所難免。至目前為止,姜鄴讓姜皎多活幾年並無亂了規矩。
這副軀殼,本是掌管人間生死的司命星君專為他下界籌劃,其壽命可活至七老八十,想與重歡偕首白頭都沒問題。如今卻被不知名的魂魄安差一腳,壽命大幅銳減至八歲。他不得已,逆天而為,只求重歡一世安穩。
「洛明,人的一生於你,於我都太過短暫。人生在世,想過什麼樣的日子,握在手中尚能定奪,唯獨生死不能,你可明白?」姜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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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重歡剛起身梳妝,門外侍女便喊著許清琬請她去大廳議事。
站於身後的程青為她插上平日裡那隻琉璃桂花簪子於上頭,接著望向鏡中,坐在椅上,愁眉苦臉的重歡笑道:「二娘可是剛回來,身體還有些疲憊?」
重歡對著鏡裡的程青,嘆著還沒過上幾個舒服日子道:「是阿,想著多睡會兒,卻又睡不著。這才剛起,馬上又得去大廳,也不知要討論何事。」
重歡起身,程青俐落拿起掛在木架上的外袍,披上後整理道:「過幾日姜府要置辦宴席,夫人是想請您一起挑選送禮的物件呢。」
辦宴席?重歡想起姜鄴不久才從潤洲回來,奉命接掌秘書監一職:「可是要慶祝病餃子升官?」
「是阿,且聽說還加賜封號楚國公,可威風了!」程青笑得樂不可支,好像她才是被封號的主人。
重歡心理困惑,但瞧見程青一副笑開花的表情,又覺得好玩道:「怎麼?看你這樣子,是想換東家了?」
知曉重歡故意,程青陪著裝作懊惱的模樣:「倒也不至於,就是想著姜府裡的姊妹們日後能跟著主子吃好喝好,有一點點點點點的小羨慕而已。」
「好阿,小妮子現在胳臂都能往外彎咯!」重歡笑罵道:「妳這話要是說出去,怕是外頭要說堂堂重家竟連自己人都虧待。」
「呸呸呸,那兒得話,青兒沒這意思。」識時務者為俊傑,話說三分得宜。程青笑著把話題繞回來:「二娘對府裡人好,那可是有目共睹的,總不會因身份不同就隨意對待。加上對青兒又是最好!」
二人抱著打鬧的心情,沒承想程青還真哄到重歡心裡去,開心道:「兄長若撞見我在逗你,又得說我欺負人。」
「二娘本來就愛欺負我。」程青小聲抱怨,臉頰卻因提起重齊皓,抹上些許紅暈。
「是奴錯了,奴跟您道歉。」重歡作勢屈膝,程青立刻彎腰去扶,結果被眼前人伸手點了腦袋。
「妳喔。」重歡道。彼此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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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再次響起侍女催促聲:「夫人請二娘到大廳議事!」
「我知道了!」重歡握住程青的手,笑道:「走吧,我們得挑最棒的禮物送給病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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