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聲行雲流水而來,清脆悅耳。中央舞孃群聞之起舞,軟舞輕盈柔婉,舉手投足不疾不徐。
門外一道道熱騰騰的佳餚也隨著樂曲開始送入各席。從御皇王母飯,長生粥,通花軟牛腸,光明蝦炙,蔥醋雞,仙人臠,羊皮花絲,白龍曜,小天酥逐一擺滿,後面又有巨勝奴,婆羅門清高面,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貴妃紅等飯時點心。
以石榴舞衣的面紗女人為主,其餘舞孃為輔,她們伴隨樂音圍著女人優雅轉圈。直至琵琶聲悵然悠遠,羯鼓頓時傾出,舞孃同步往後彎折細腰,向上拋出青色延袖,女人再拋出紅袖,宛如一朵含苞綻放的鮮花。
「好!」眾官齊喊道。
重歡也喜喊:「不管是眼前的美食,還是美人均是秀色可餐!」說完,手往葡萄伸去,桌上的筷子是提也不提。
許清琬見重歡未動筷,便問道:「菜不合胃口?」
重歡搖搖頭,笑道:「看飽了。」許清琬沒多問,夾了一塊酥餅咬去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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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舞女人走出舞孃圈,來到主位前方。面紗下的她,嬌媚向著姜皎,甩起飛袖快速旋轉。面紗因空氣流動與之掀起,露出半邊側臉,正好向著重歡那排席位。
真容現形,大家都被此等天資絕色的美人猶為一震。不過同樣是震驚,重歡卻不敢相信那張臉孔,穿著石榴裙,擺弄舞藝的女人竟是之前在香山石室裡碰到的桃妖,夭夭。
怎麼回事?夭夭怎麼會出現在此?
不安之感生出,重歡皺起眉頭下意識往姜皎看去,想從那雙平淡眼眸裡讀出點其他,但坐在主位的他貌似不知情,依舊像剛才般注視著自己。
接著往左邊看去,洛明一臉嚴肅朝看舞群,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與其在後山桂花林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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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燒尾宴,還請多加小心。』在重歡準備離去之際,洛明在背後道。
重歡回過頭,一派輕鬆問道:『燒尾宴上可是會發生什麼?』
『妳可知王氏將被廢除后位一事?』
『略有聽聞。聖上長期冷落元配王氏,極其寵愛武惠妃,私下大臣多有議論,卻不知真實。這要我小心有何干係?』重歡問道。
『此事本為機密,可顯然風聲已暴露。至於暴露消息之人,天子說誰便是誰,務必萬事謹慎。』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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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來至後半段,羯鼓喧天欲發張狂,舞孃舞姿迅速變化,一個接一個穿梭交叉。琵琶出聲,急促壓抑,弦緊著弦來回撥弄,欲與羯鼓爭主位之勢。
全場屏氣凝神觀之,情緒激昂,深怕錯過精彩好戲。
許清琬忽察覺異樣,道:「歡兒,這美宴不吃是對的。」
全程緊盯夭夭的重歡聽到,趕緊轉頭,便見食盤裡被咬一小口的酥餅上,有一根發黑的銀針插於上頭,內心著急道:「阿孃,您沒事吧?」
「只沾了點,犯暈而已,沒事。」許清琬淡道:「不過我們怕是難以踏出這兒了。」
「此話怎..........」重歡話未落,便聽見朱興在席上發出慘叫,朱荃慌張大喊:「義父!義父!來人阿!阿......」他忽地痛苦難耐:「這....食物有毒!」
樂聲停止,舞孃也紛紛停下動作觀望。在座官吏聞聲而起,欲上前關切,倏地均彎下腰跟著哀嚎,陸續抱著肚子,打滾在地。夭夭趁勢從袖口飛出銀針,直往姜皎。
重歡見不妙,急喊跑去:「病餃子!」聲方傳入對方耳裡,人未到,銀針已插入心肺。
姜府國公一倒,場面頓時亂作一團。尚還能行走的賓客撐著身子向庭院外逃竄,各家奴僕不得不趕緊扶上各自家主,和著歌舞團一股腦往外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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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灼!」血光乍現,一把通體紅劍抵在夭夭咽喉,滾滾煞氣攝迫而來,其額間汗珠才順著貌美的臉頰滑落,便讓滾燙的血灼蒸發飄散。
重歡跑上主位,此時姜皎臉色慘如白紙,嘴唇毫無血色,回頭想喚洛明,卻不知何時已不見人影。她扶起姜皎沉重的身軀,輕喊:「病餃子,病餃子?醒醒!」姜皎沒有回應。
放眼周圍,重歡竟才發現府中一個侍衛都沒有。早些時候,看見那些從大門沿伸至後方的隊伍,怕是全被人有意調去外頭。
不安的情緒襲捲而來,懷中的人這時動了動,重歡低首道:「病餃子?」
雙眸睜開,對上了女孩的面容,姜皎揚起微笑,聲音略帶沙啞:「歡兒,很高興能……再見到妳……」眼裡殘存的燭光熄滅,雙眼再次闔起,氣息漸弱。
重歡二話不說,輸去真氣護住姜皎經脈,夭夭在後方出其不意道:「他壽命已至,沒用的。」
「妳閉嘴。」重歡厲道。
混亂無章的大廳已無別人,許清琬快步走至重歡身邊:「妳去處理,這裡交給阿孃。」
重歡半分猶豫,許清琬又道:「阿孃沒事。」這才點頭把姜皎交與照看。
重歡起身面朝夭夭,怒道:「香山那時我就不該心慈手軟,妳到底要做什麼!」
夭夭眉筋一挑,喉頭頂著血灼的她無力嘻笑,強撐嗓子:「錯失良機是妳,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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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國公遇刺,達官顯貴又因吃了食物而中毒,院中不斷傳出嘶聲力竭的叫喊聲,門外看守的衛兵不可能沒有聽見,卻還是無動於衷。
今日發生之事,倘若和洛明的暗示與皇室有關,那便是知情之人,其主子姜鄴難逃干係。
可夭夭為何會以皇室梨園舞姬的身分出現在此?她是武惠妃派來執行刺殺姜皎的麼?而姜鄴又為何不阻止,任憑這一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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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鄴,洛明和妳。」重歡語氣發冷:「是打算置大家於死地麼?」
「哦,什麼時候猜到的?」夭夭沒有反駁,扯著難看的笑容道。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TGPyi5cCR
「沒有他們默許,妳能出現在這?」重歡腦中一片混亂,無法推敲其中緣故,直接問道:「姜鄴呢?他在哪裡?」
「不就在那兒麼?」在血灼的煞氣侵蝕下,夭夭抬起顫抖的玉手指去姜皎:「何必自欺欺人。」
咯噔一聲,重歡身體彷彿被人掏走一塊,時間瞬間靜止。她征征地望向奄奄一息之人,難受道:「怎麼可能……?」
這四字是想問誰呢?倒在主位上的那人,許是給不起任何答案。
「妳還是先擔心自己能不能走出去罷!」夭夭面容邪惡,媚惑的雙眼直視眼前的火燄,體內龐大的黑色氣團驟然撲去血灼。血灼興奮翁鳴,猛快吞噬。她仰天狂笑,以掩飾妖氣不斷被抽離的酷刑。似笑似顛之表,於一絲黑氣完全消逝,留下一具冰冷白骨和石榴衣裙。
重歡徹底束手無策,她回望母親抱著命不久已的姜皎,沉喚道:「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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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和後門全被擋死了!根本出不去阿!這裡八成是待不住,大家快去幫忙找梯子!」一名小廝對著同伴們大喊。鳥獸散後,有人迅速從後倉扛了梯子靠穩牆邊,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屋頂爬去。眾人目睹便隨即亂哄哄跟上,有梯子拿梯子,有木箱拿木箱墊高,無所不用其極。
一位侍女看見同伴如此,神色慌張,唯唯諾諾道:「你們這樣,被家主抓到怎麼辦?」
一名小廝回道:「妳傻呀!看看現在這副模樣,各家主全折在地上了,搬也搬不動。妳是沒看見裡頭那妖女渾身冒著黑氣,恐怖得很。雖有重府娘子擋著,我看撐不了多久,再不抓緊時間跑,就等著當陪葬吧!」
「我就說今日府裡一個侍衛都沒有,果然出事了!定是那妖女作祟!」
「不對吧,把府裡那些侍衛撤到外頭去的不是洛郎君麼?難不成是他和妖女有一腿?」
「乳母張氏也不見人影,是不是先捲包裹逃了?」
「我方才還在廚房看見洛郎君和乳母往內院走去,之後便不見人影,莫非他們也有關係?」
「老天,我是不敢再想了!」其中一位小廝踩上梯子,沒跨幾步,一隻手突然跩其後衣領用力扯去地面。
「阿!」小廝哀號一聲,屁股重摔在地,欲想仰頭怒吼,一看,愣道:「朱...朱郎君......」
「哼,一群臨陣脫逃的狗奴!」朱荃兩眼鄙視,不客氣地又踢上一腳:「外面全是官兵,想逃那兒去?」
小廝怯色:「您不是....中毒了?」
聚集人群霎時噤聲,朱荃彎腰俯視小廝,道:「我可不能中毒。」
狂望之語,縱觀慘不忍睹的庭院,眼看胖老頭子,朱興和眾官商命不保夕,朱荃癡笑道:「畢竟日後我是要接替兵部尚書之位阿。」要不是有神秘人給他的藥丸,現在應該和趴在地上的人們一樣,痛不欲生。
現下人人自危,小廝顧不得身份,拍拍屁股,斗膽質問:「你說外面圍著官兵,你又如何能出去?」
「賤奴們且看著。」朱荃哼道,撥開人群,踩跨梯子一步步爬上屋頂,緊接揣出荷包往外一丟,縱身一跳,消失於屋頂。
小廝見狀,對著同伴們喊道:「快!跟上!」
一位身手敏捷者,想搶著朱荃丟出的銀兩一道出去,殊不知才剛爬上屋頂,就被飛來的弓箭射中頭顱,身體往後倒,把後腳跟上的人拖回地面。
牆外朱荃目送低賤之人的無謂之舉,眼裡盡是可憐和諷刺。
而中箭人滿頭鮮血,毫無生息,目睹群眾又是一陣驚叫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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