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沙城,被森林懷抱的一座山城,因為上山路途崎嶇,加上魔物肆虐,除了極少數商人之外,基本上無人尋訪。世世代代都住在山上的猿人在人類的帶領下築成此城,是境內少數對人類抱持開放態度的民族,在不破壞猿人傳統文化習俗的同時,以一個平穩的進程緩慢發展。
盤踞在森林裡的魔猴數量驚人,時常侵犯旅行者,伊東小時候在森林裡就經常拿牠們來練手,反正威脅不大。但因為都是靈長類,猿人偶爾會被其他種族誤會是牠們的近親。
從村落出發走進森林不久,魔猴就成群成群地襲擊伊東和舒莉思詩,當然,在伊東的「放逐之榮」面前,這些小不點還在張牙舞爪虛張聲勢之際就消失在塵埃之中。行程比預想中順利,天還未黑,就來到山腳,商人設置的無人休息站,有木頭和石頭當做椅子,周圍插著可以點燃的火把,除此之外,其實跟野外沒多大分別。伊東決定在此休息一個晚上,明天開始上山。
「其實,你為甚麼要回來?」舒莉思詩將奶酪放到營火上去烤。
「沒甚麼。」
「是嗎。」融化的奶酪帶著微溫,剛剛好,「你多久沒有回來了?」
「……忘了。」
伊東的反應十分冷淡,雖然沒有期望過他會長篇大論或者滔滔不絕,但至少也該放開心懷好好的聊吧?舒莉思詩不禁疑惑:齊爾菲雅那傢伙,到底看上這木頭人那一點?又怎樣跟這石頭人相處?那幸福的笑臉從何而來?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如今待在伊東身邊的,不再是齊爾菲雅。
齊爾菲雅沒有詳細解釋她為甚麼要離開,在留給舒莉思詩的信裡,只說了一句「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處理」,就將伊東交給她照顧。舒莉思詩其實可以沒當做一件事,任由伊東自生自滅。反正,從一開始,「異界種獵人」就是個獨行俠。
但齊爾菲雅這樣做必然有她的原因,而且,若要跟這位朋友再次相遇,最快的方法不是去找她,而是在她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等她──她一定會再回來找伊東,舒莉思詩如此深信。
一夜過去,為了爭取時間,太陽剛出來,伊東和舒莉思詩就開始登山。初段路途不算陡峭,加上兩旁天然的參天大樹,就像郊遊一樣輕鬆又舒適。伊東的步伐有點急,幸好舒莉思詩是個習慣行軍的騎士,沒有難度,緊緊跟隨在後。
隨著他們越爬越高,樹木就開始變得疏落,還好早晨的陽光沒有很猛烈,暴露在太陽底下也不算很吃力。而且景色悅人,抬頭望見遼闊的藍天白雲,低頭看到翠綠的大片森林,遠處更有獸人的小村莊,何等祥和。
「呼……」山路漸漸變得難行,二人的步伐也開始慢了起來,加上晴朗的天空,陽光的灼熱叫人難受。
「支持住,」伊東憑記憶得知自己的位置,「前面有休息站。」
所謂的休息站原來是個山洞,裡面同樣擺了可以點燃的火把,商人都在此躲避中午太陽,視天氣而定,有時更會一直待到黃昏才繼續登山。伊東打開背包,準備在此吃午餐。
舒莉思詩買了很多東西,但因為疲勞,兩人都沒有多大胃口,隨便吃了點麵包和肉乾,喝了點水,就倚著石壁休息。
「就是這種環境,造就成今天的你嗎?」
「哼……」
「難道不是嗎?」
「我只能說,這裡的生活沒你所想的那樣惡劣。」
「那請你好好說明一下,你從前的生活是怎樣過的吧。」
「沒有甚麼好說,就只有……殺戮吧。」伊東想起了過去為了鍛煉而跑到山腳森林跟魔物搏鬥的日子,「最初光是下山就已經筋疲力盡,好不容易有了足夠體力,才打了幾場架就支持不住要休息,後來可以撐到幾個小時,幾日,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都不回家。」
舒莉思詩聽罷,沒有說話,反而站起來走近伊東,在他身旁跪下,將他一擁入懷!「你的人生,也太悲慘了……」
「等、等……」忽然被抱住,令伊東十分難受,「你到底在做甚麼呀?」
「安慰你囉。」
「你安慰人的方法也真夠『強硬』呢。」
舒莉思詩這才意識到她還穿著盔甲,雖算不上是虐待,卻能稱得上是一種攻擊了,「對、對不起……」
「再者,我根本不覺得自己可憐。」
一個人不覺得自己可憐,不代表他不可憐。舒莉思詩小時候在騎士團裡的訓練也非常艱苦,尤其是當她要跟男生比較的時候。但再困難的環境,她仍有同伴跟她一起去挨,她們互相鼓勵、互相支持,不像伊東從始至終都只有自己一個。
不,伊東也曾經有一段脫離孤獨的時間,可惜,那位陪伴著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這個時候待在他身邊的,就只有舒莉思詩。
舒莉思詩脫去盔甲,再次緊抱伊東,「這次不會弄痛你了。」
「你是聽不明白我說甚麼嗎?」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身材沒齊爾菲雅那麼好,你也不用嫌棄吧。」
「我沒將你們作比較……」
黃昏,伊東和舒莉思詩重新整理裝備和背包,又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繼續他們的登山旅程。夕陽無限好,沈沒的太陽拖著尾巴漸漸消失在地平線裡,華麗凡驚艷轉瞬即逝,但等在他們面前的,並不只有黑暗。
明月與繁星堆砌成天堂的外郭,璀璨的碧玉前所未有的那麼大顆,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摘得。舒莉思詩好像有點理解為何齊爾菲雅會那樣喜愛小飾物,將那閃耀的光芒放到頭上的感覺,原來如此令人興奮!
只是月光和星光其實不足以讓他們清楚看見前路,伊東再三叮嚀舒莉思詩,要小心走路,別將心思全都放在夜空上去,反而更需留意腳下沙石,若是大意失足,定必命喪黃泉。
兩個人走了足足一個晚上,晨曦之時終於到達瑪爾沙城──用木頭建成的城門在山路的盡頭向左右兩邊延綿開去,將山上斷斷續續的平地全都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座山寨,似模似樣的卻徒有外表,因為從來不會有人前來攻城。猿人們不過是隨著其他獸人向人類投降,在外交關係上作出了讓步,實際上以自己的方式高度自治。
只是猿人的自治方式有點特別,管理他們的是個人類。
「少主!歡迎回來!」門衛的嗓門很大,為瑪爾沙城的早晨帶來了一份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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