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族的議會廳建得非常氣派宏偉,幾層樓高的鵝蛋型議事廳十分前衛,三層議員座席坐滿了來自矮人領地拿爾西結斯全境的民選議員。伊東站在廳堂中央,仿佛被捕獲的巨人。
「來自希倫地,瑪爾沙城的騎士伊東.費達奧爾斯.陸,」矮人議長一邊翻閱文件,一邊質問:「你干犯了重罪,你可知否?」
伊東抬頭看著那位年輕得令人意想不到的議長──桌子上放著名牌:納歷奧.沙沙──整齊乾淨的臉蛋雖然算不上英俊,但在眾多女性選民心目中卻非常具吸引力,不論他能力如何。納歷奧.沙沙的幾個助手在他身後跑來跑去,偶然遞來文件,場面混亂,十分不專業。
「你散播魔王出現的謠言,煽惑冒險者探索森林圖謀不軌,又放火焚燬大片森林,罪無可恕!」
面臨死刑的伊東到了此時此刻還不是很清楚事情始末,只記得那天晚上,他們一行回到城裡不久,就有一大隊矮人騎士前來包圍將他逮捕。他們目標清晰,其他冒險者,包括齊爾菲雅和舒莉思詩都沒有被帶走,似乎早就被誰人盯上了?
伊東毫無頭緒,這雖然不是他人生中頭一次來到矮人族的城市,但他確定自己沒過做任何冒犯或得罪矮人的事,何以如今竟會被人誣陷「圖謀不軌」?伊東雖想據理力爭──組織探險隊乃是冒險者的權利──但看來對方已經將他定罪,不容抗辯。
「你認罪否?」
「否。」
「死不認錯,罪加一等!」
縱然伊東已經誠實回答眾位議員提問,將幾天以來的經歷、探索森林的前因後果、放火焚燒森林的理由等等重覆又重覆地闡述了一次又一次,但卻無助於伊東洗脫罪名。不是因為他所說的有矛盾或存在漏洞,而是因為矮人議員們的利益所在──處死一名放火焚燒森林的外族人,將會獲得選民們的讚許與支持。
審訊從下午持續到日落,沒有意義的反覆質問卻不是為了從中找到可辯論的疑點,而是企圖製造一種認真裁判的假象,反正議會以外的選民不會花時間尋根究柢,只會糊裡糊塗地信了那些所謂的議員。
留在旅館裡的齊爾菲雅正等待最新消息。撫著伊東被騎士團帶走前交給她的「放逐之榮」,心裡非常焦躁難受。她視伊東為她一生至愛。伊東打破了她沈悶的人生,跟著伊東出走的日子非常快樂,如果可以,真希望能跟伊東同生共死。
「莫非,這就是不可違抗的命運了嗎?不……應該說,是咒詛嗎?」
門外傳來快跑的腳步,舒莉思詩打開門就說:「我找到可能幫到我們的人了!」
兩位女仕立刻離開旅館,登上舒莉思詩預備的馬車,來到彼雷瑪諾克的貧民區,那裡住著一名對社會大小事務都頗為熱心的區域議員,迦亦里.可可。這是舒莉思詩走訪了幾個騎士團之後,從中獲得的資訊。
迦亦里.可可的辦公室十分破舊而且凌亂,說是議員辦公室,其實不過是一家小木屋裡的普通房間而已。民選議員的收入不俗,如果她願意,大概早就搬離貧民區,在城裡更好的地方舒舒服服地住下去了;她卻將豐厚的收入分給了身邊的窮人,盡可能的幫助他人度過難關。
「不好意思,」迦亦里.可可一邊在辦公桌前忙碌,一邊跟她的訪客道歉,「請容許我先處理些緊急事情,這關乎你們那位朋友的審訊。」
披頭散髮的女性矮人議員迦亦里.可可將好幾封信交給她的助手,助手按著她的吩咐,立刻動身將信送到不同的人手上。
「好了,兩位,」迦亦里.可可露出了疲態,但仍然鼓足幹勁,「我知道你們的來意,老實說,情況不樂觀。」
「伊東是無辜的!」齊爾菲雅激動起來,「火是我放的,要被逮捕的人應該是我!」
「妖精小姐,冷靜點。就算你將所有罪名都包攬下來,也救不了他。」
「這話怎說?」舒莉思詩希望對方詳細解釋。
「你們知道這是甚麼嗎?」迦亦里.可可掏出一塊閃閃生輝的石頭,「根據騎士團的口供,他們在你們的朋友身上搜出了類似的玩意。」
舒莉思詩認得這種光輝和色彩。之前為了逃避豬頭怪魔的追蹤,她和伊東兩人躲進了一個山洞裡去,裡面佈滿這種奇異的石頭。伊東曾經將石頭敲碎,放進自己的皮袋。
「我可以告訴你們,罪名都是隨便安插的,有沒有罪也是議員說了算。所以火是誰放的,森林是誰燒的,都沒關係。」迦亦里.可可指著她放在桌上的發光石頭,說:「重要的是這小東西。」
齊爾菲雅搞不明白,她沒能從小石頭上探知到任何魔力,除了外表比較獨特漂亮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價值,既不能製作成為強力的裝備,又不能磨碎作為魔法道具的材料。唯一用處可能就是打造貴價飾物,或者可以謀取暴利?
「我們矮人族稱它們為『靈石』,原本是守護矮人族的象徵,如今卻成為了社會名流才有能力買到的奢侈品。」
「怎麼會這樣?」舒莉思詩不解,「森林裡的那個大洞穴隨處都是這種石頭,只要讓騎士團將魔物完全清除,不就可以大量開發了嗎?」
「所以我才說,問題在這裡啊。」
二人催促迦亦里.可可快點將事情始末完完整整說明清楚,她就將矮人議會的發展、森林裡魔物的繁殖狀況和奇怪舉動、騎士團的不作為……等等相關不相關的事,都仔細陳述了一遍。
齊爾菲雅和舒莉思詩聽著就覺得頭痛,太多資訊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塞進腦袋,實在吃不消。
「所以,」齊爾菲雅嘗試總結:「你懷疑議會、騎士團跟森林裡的魔物互相勾結?」
「怎、怎麼可能!」舒莉思詩作為前騎士團團長,站在正義的立場來看,實在無法接受。再者,魔物既是一種只會襲擊其他生物的邪惡存在,如何跟牠們溝通,以至訂定合約?
不,如果是具有一定智慧的魔物呢?如果那是魔王呢?「他們跟魔王彼此勾結……不、不可能吧?」
「我沒有證據。」迦亦里.可可繼續說:「但從種種跡象來看,這卻是十分可能。某些議員從魔王那裡壟斷了『靈石』的出產,魔王則可確保不會有人走進森林破壞魔物生活的安寧,不覺得是個很好的交易嗎?」
如果迦亦里.可可的推測沒有錯,那跟魔王勾結的人也實在太愚蠢。明眼人都知道,魔王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在這段「和平」的日子裡,不斷累積力量,將所有普通魔物都變成更加兇殘的變異魔物,等到時機成熟,再大舉侵入。
為了賺錢將整座城市的未來置於危險境地,那些可惡的當權者,太自私,太愚蠢,太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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