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海關因為擺在城牆上的火盆而格外明亮,調度過來的額外兵力在附近安營休息,稍有狀況就能立即前來支援。如果強攻,必須快速突破城門守衛,衝出邊界,甩掉追兵就算贏。
伊東仔細記錄守衛換班時間,大概三個小時換一次班,換班前半個小時是守衛們最為鬆懈的時候,只要出其不意,守衛無法立刻做出正確反應,就能佔到更多甜頭。
「差不多是時候換班了,我們在兩個小時後行動。」
「嗯……」舒莉思詩不能再猶疑,雖然還是沒能完全說服自己,但她其實沒有選擇的餘地。
忽然,遠處傳來了馬匹奔騰和車輛急速轉動的聲音,所有人包括海關守衛都被吸引了──馬車高速前進,筆直地衝向關卡城門,數十矮人騎士騎著小型馬在後面追趕!
守衛馬上關上城門,試圖阻擋,但馬車上的人似乎想拼死一博,直接衝過去!結果人仰馬翻,瞬間就被士兵拿下。衛兵和趕到的騎士將馬車上的人帶進附近的軍營,因為有點距離,伊東不是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人好像是議會的議員迦亦里.可可?
但不管如何,伊東現在碰到了更大的問題:因為剛才所發生的突發事件,關卡的守衛變得更森嚴了。
「怎麼辦?」舒莉思詩不禁疑問。
「嘖……」伊東從沒想過事情會如此發展,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要見死不救嗎?」舒莉思詩所關心的,原來不是她們要怎麼突破海關。
「我不是說過,人應該活得自私一點嗎?」
「你被囚的時候,人家可是想盡辦法救你啊。」
「你是聽不懂我的說話嗎?」
「我懂,只是……」舒莉思詩頓了頓,「我不相信你能自私到這樣一個地步。」
不知道舒莉思詩的判斷理據為何,只知道如果伊東是單獨行動的話,他必然會自私地置迦亦里.可可的生死不顧,他甚至可以霸道地裁定自己的雙眼果然是看錯,將內疚和罪孽感抹得一乾二淨。偏偏在他身邊的舒莉思詩怎麼也不容許他放棄當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伊東的確曾經放棄當一個「人」──行屍走肉,將自己當成為一件沒有情感的工具,就是一把專門用來狩獵「異界種」的屠刀。作為一件工具,他毋須考慮何為「正」或「邪」。
直到齊爾菲雅的出現,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妖精對伊東死纏爛打,為伊東的人生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讓他知道一個「人」活著,除了殺戮,還有更多更精彩的事情可做。
例如:拯救。
舒莉思詩無法理解伊東,卻十分相信齊爾菲雅:「他本質上是個好人,卻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壞人。」
於是伊東不置可否,帶著舒莉思詩在黑夜的掩護下,偷偷繞到軍營的後方。
軍營裡的氣氛似乎有點緊張,原本正在休息的士兵都在議論來自彼雷瑪諾克的騎士和從馬車上逮到的人:「咦?不會吧,那個刁蠻公主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聽那些騎士大人說,應該是逃婚。」
「逃婚?那個老女人還是不願意嫁人啊!」
「結婚的對象更是議會長塔洛多.沙沙大人!」
「嘩!這還有甚麼好不滿的呀?」
「是中了自由戀愛的毒吧。」
「該死的自由戀愛,該死的自由。」
在棄武從政的潮流下,還留在軍中的矮人都是些頑固的莽夫,他們絕對服從權威,即使有權利可以用選票支持不同理念的議員,卻只會投票給那些從前在軍中有軍階、有地位的前將領或騎士,以表達他們不可搖動的忠誠。他們從不擁有獨立思考,權威人士說甚麼,他們就信甚麼。
對於「自由」,他們有他們一套獨特的解讀:「我們已經足夠自由了。」當人們因著時代的進步,想要在合理的範圍裡爭取自由時,難免會對權威作出挑戰,這班人就會跑出來指責那些走得太前的人破壞社會安寧……感覺有點像伊東對於「異界種」的敵視態度,但伊東並不介意「原生種」自主爭取任何東西,他討厭的是「異界種」作為一個外人,竟臉不紅、耳不赤的對這個世界說三道四。
所以,伊東對待迦亦里.可可,不像對待「異界種」,明明大家都在反抗強權,卻因為她是個「原生種」,就算是個激進的反對派也能好端端的活在伊東面前。如果世界能多一點像迦亦里.可可這樣的人,也許社會和文明進步的表現會更加卓越?
但很遺憾,整個艾菲達菲共和國,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種族,盲目崇尚權威的人由始至終都佔極多數。就算「異界種」為世界帶來新的衝擊,這班缺乏批判思維的原始生物,只會將「異界種」當做另一個權威,盲從附和,跟著「異界種」以卵擊石,車毀人亡。
因此,像迦亦里.可可這少數的覺醒派人士,是艾菲達菲共和國中不多的瑰寶,無論是為了償還恩情或是為了世界文明進步著想,伊東都應該盡力拯救她。
伊東和舒莉思詩暗暗地在兵營裡查探迦亦里.可可的下落,儘管營地範圍不算很大,但因為巡邏的衛兵很多,二人花了很大部分時間東躲西藏。
最後他們在一個帳蓬外面聽到了一連串狂亂的笑聲,和種種侮辱的言詞:「明明是個貧民窟的妓女,還想要逞英雄呀?」伊東用小刀在帳蓬上割開一個小洞,窺探裡面的情況。
五、六個士兵將迦亦里.可可圍住,有的拿著棍棒向著迦亦里.可可往死裡打,其他人則一邊袖手旁觀,一邊開心的笑。迦亦里.可可被打得不似人形,毫無反應……舒莉思詩無法看下去,一股勁的衝進帳幕!
士兵們還沒能反應過來,就被舒莉思詩一劍砍下去,伊東從未見過這位女騎士如此生氣又如此神勇,拔出一半的「放逐之榮」都要乖乖收回入鞘。
「喂!醒醒!」舒莉思詩施展初級治療術,但看來沒有甚麼果效。
「嗚……」
「迦亦里!」
「快救……救公主……」迦亦里.可可說罷,氣就斷了。
「可惡!」
伊東拍拍舒莉思詩的肩膀,要她振作,別被死亡耽誤了時間,萬一被士兵發現,到時再逃就麻煩了。4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i41Q9h7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