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達奧爾斯家的榮耀……就交給你來傳承下去了……」伊東從父親手裡接過精金打造的寶劍──「放逐之榮」──那年他才只有十二歲。
四年前,伊東.費達奧爾斯.陸,這個男人帶著「放逐之榮」開始在艾菲達菲共和國全境流浪並獵殺「異界種」,那種古怪的執著令他在一年前獲得一個對他本人來說並沒有多大意義的稱號:「異界種獵人」。
雖然伊東的討伐目標從一開始就是「異界種」,但不代表面對「原生種」或者其他生物或「魔物」就會將劍收起,任人魚肉宰割。伊東揮舞手上的「放逐之榮」,金光閃閃的軌跡在狹窄的小巷裡割開了粗製濫造的大鐵鎚和魁梧的妖精身體。「放逐之榮」是「秘寶級」的神兵利器,貨真價實的削鐵如泥,對付烏合之眾游刃有餘,不,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般不對等的輕鬆。
「嗚……」強盜們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同伴被一刀兩斷,嚇得馬上丟下武器雞飛狗跳,但伊東似乎沒打算見好就收,箭步追上前,連砍兩顆人頭。也許阿諾從沒想過自己會輸,還輸得如此難看,腿一酸,一屁股跌在地上,目瞪口呆看著伊東那藏在頭盔裡深沉的殺意,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告訴我,『漆黑妖精』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我、我不知道……但、但我認識一個人,她可能知道也說不定!」
「帶我去。」
伊東判斷阿諾不敢再欺騙他,就算他真的想要再耍甚麼花招,伊東也自信能夠憑著手上的寶劍過關斬將。加上伊東早就將阿諾的樣子深深刻印在腦海裡頭,如果他借機逃跑,有仇必報的伊東必定會將他從天腳底揪出來,再給他一個痛快。
在小巷裡拐了幾拐,原來別有洞天,廣大的花園種植了各種見過和沒見過的艷麗花朵,空氣彌漫著不同層次的花香,嗅得多似乎會令人感到迷糊。沿著步道直走,用蔓藤編織而成的綠色宮殿氣勢上不及人類的城堡,伊東站在那擺在殿頂的大紅花面前,還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宮殿是前坦桑蒙尼亞女皇的住處,被人類所征服之後,人類同意她保留宮殿,但就失去了一切管治和政治權利。看沿途一名衛兵都沒有,也許即使妖精們仍舊將她當做女皇,也只是名義上的標誌而已。
如果妖精女皇跟「漆黑妖精」有過溝通,甚至有關係,這個地方會不會正在蘊釀一場反抗人類統治的武裝革命?伊東往最壞的方向思考,為了世界和平,必要時將妖精女皇人頭落地也在所不惜。
「哎呀?這不是瑪倫桑亞家的小流氓阿諾嗎?你帶著人類前來找我,是有甚麼事嗎?」妖精女皇懶洋洋的攤倒在一朵巨型的黃色花朵上面,隨便得過份,沒有一點威嚴。
「女皇陛下,這個人類是來向你打聽『漆黑妖精』之事的。」
「啊?」
伊東看著這位擁有一頭稀有漂亮紅銅色長髮的妖精女皇,她活像一個十來歲的青春女孩,因為終日被關在空虛的宮殿裡而感到人生的沈悶,唯一可以用來打發時間的就只有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化妝品,在自己的臉上和身上畫上種種不調和的前衛反叛顏色。
妖精的外貌不能反映她們的真實年齡,傳說妖精的先祖掌握了長生不老的魔法,令她們直到死亡都能夠保持年輕貌美。人類和其他種族為了得到這種傳說中的魔法,多年來多次揮軍試圖征服坦桑蒙尼亞,誰知魔法早就因為年代久遠而失傳,即使拿妖精的血來研究都無法將奇蹟重現。伊東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女」當了女皇到底有多久年日,只覺得她被「女皇」這身份一直束縛,實在可憐。
「請問女皇,你對『漆黑妖精』的事,知道多少?」
「『漆黑妖精』呢……」衣不蔽體的女皇帶著她身上的塗鴉在她的皇座上翻身,忽然扯開了話題,說:「人類,你不覺得我們應該首先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嗎?」
伊東原本打算把情報問到之後就走,「失禮了。我是來自希倫,瑪爾沙城的騎士伊東.費達奧爾斯.陸,現正受杜烈奧領主巴圖的委託,前去尋找並討伐『異界種』『漆黑妖精』。」
「我是妖精女皇,」女皇翻了翻身,坐起來,稍微整理一下身上輕薄飄渺的衣服,說:「齊爾菲雅.坦桑蒙尼亞七世。」
「關於那個孩子的事……」妖精女皇齊爾菲雅接著說:「我跟他只有數面之緣,在我看來,他是個相當單純率直的年輕『異界種』。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能在這個世界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伊東想要得到的,不是這種沒有實際用途,無法讓他找到『漆黑妖精』的無聊資訊。至於齊爾菲雅的願望,伊東實在沒有必要替她實現,相反,伊東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粉碎女皇對於這位從異世界轉生過來的子民的關懷。伊東就是如此一個無情的人,不,也許他只是對自己所堅持的「正義」太過執著而已?
他從不嘗試了解個別的「異界種」,從不將不同的「異界種」當成各個獨特而且互不相干的個體,在他眼裡,「異界種」就是罪,就是惡!「異界種」代表入侵,代表思想的荼毒,代表製造混亂的種子……他們死不足惜!
「然而,」齊爾菲雅繼續說:「我不喜歡他的這份純真……仿佛波平如鏡的清澈湖水,映照出了我們的污穢。」
伊東不是很清楚明白齊爾菲雅所說的「我們的污穢」到底是指甚麼,但既然妖精女皇願意協助他找出「漆黑妖精」,管她污穢不污穢?只要站在同一陣線上面,多邪惡的人都是正義之士!
只見齊爾菲雅走到宮殿正中央,舉目向天,抬起雙手,用伊東聽不懂的語言念咒一般說話──在統一語言文字以前,妖精都以此為母語──空氣好像聽從指揮一樣幻化成風,捲起花瓣,在齊爾菲雅身邊環繞旋轉,又忽然四方八面隨風飄到窗外。「那麼,」齊爾菲雅轉身跟伊東說:「我們就在這裡靜候佳音吧。」
雖然伊東沒打算久留,但面對齊爾菲雅的強留,加上天色已晚,就勉為其難,在妖精的宮殿當一晚客人。然而,未知是妖精的性格果真如傳聞一樣開放親切,還是沈悶寂寞的日子過得太久,齊爾菲雅竟爬上了伊東的床,在背後纏繞著正坐在床邊的騎士伊東。
「你不覺得我們有點像嗎?」齊爾菲雅在伊東耳邊用媚惑的聲音說話。
「我們像嗎?」伊東不為所動,在他的正義裡,情慾是一種罪大惡極的罪惡。
「『放逐之榮』,費達奧爾斯家曾經輝煌一時的象徵,」齊爾菲雅似乎對伊東的先祖有很深的認識,「最終還是像我們坦桑蒙尼亞的妖精一樣──沒落、同化、消失。」
「費達奧爾斯家的榮耀沒有消失,正如你們妖精仍然活著一樣。」
「沒錯,在這一刻……我們仍然活著。」4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9ZyKDc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