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色的烈火燃盡了莉露.嵐的身體之後就會熄滅,伊東對魔法沒有太多認識,不理解固中原理,但也不覺得神奇。剛才還是人頭湧湧的房間,忽然變得空曠開闊,只剩下莉露.嵐的本體和還在半空中笑著看戲的露蜜莉。
伊東劍指莉露.嵐,劍上的火舌蠢蠢欲動,看起來就像一個個不安份的小惡魔,單憑伊東凡人的力量,實在無法駕馭──這不是他所能夠擁有的力量。
「為甚麼不還擊,魔王?」伊東語帶嘲諷,算是回敬莉露.嵐過去的一切不禮貌吧。
「哼……」莉露.嵐喘著氣,露蜜莉那火燄的咒詛對他造成嚴重內傷。伊東做夢也想不到,幾分鐘之前還在趾高氣揚的魔王莉露.嵐,竟如此不堪一擊?「你真的能夠殺死我嗎?」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你忘了嗎?你的朋友還在我手上。」
「我會親自把她們找回來。」
「還記得拿連哥.沙沙是怎麼死的嗎?」莉露.嵐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只要我一死,我的分身就會馬上鑽進她們的肺部使她們窒息。我可以肯定,她們不可能獲救。」
面對莉露.嵐的威脅,伊東似乎有點猶疑。
「還有,那邊被我養在培育皿裡的矮人,你不想救他們嗎?」
莉露.嵐這樣問,是因為他誤以為伊東是個正義的人。
正義使者從不放棄拯救任何一個人,甚至有更加極端的「英雄」想要連惡人也一拼救拯。在大部分「異界種」的思維認知裡面,「善」、「惡」相當分明,「正義」、「邪惡」同樣誓不兩立。
如果「正義」有一個標準的量度,那麼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是「正義」的,因為他們都不會見死不救。當有人在你面前的懸崖邊失足,正義的你必然本能地伸手把他拉住。
只是在現實世界,所謂的「正義」從不是如此簡單。
每個人對「正義」的詮釋都不一樣,對於伊東來說,拯救朋友的性命算不上是「正義」。因為他的「正義」只有一個,就是要將「異界種」趕盡殺絕。他其實沒有必須猶疑,即使在情感上有所不捨,但若論到他的「正義」,根本沒有任何需要考慮的餘地──於是他舉起他的劍,連同露蜜莉的粉紅色火燄,麻木不仁的,砍下去了。
看著莉露.嵐的身體隨著劇痛而一點點地化成灰燼,伊東不但沒有一種終於告一段落的感覺,心裡更覺得有種莫名的空虛,以為自己不過是靠著露蜜莉的強大魔能當了一回惡魔的僕役,沒有完成了使命的實感。莉露.嵐擺出一張難以置信的錯愕,也許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異界種獵人」竟如此輕易地就將靈魂賣給了惡魔。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不是自己的心情有多糾結,而是需要趕緊查看被關在玻璃瓶,就是莉露.嵐所說被關在培育皿裡的人的情況。伊東將玻璃瓶打破,原本將人浸泡著的藥劑流到一地都是。
「呀,」露蜜莉像看熱鬧般湊過來,「看樣子是活不成了。」
「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所以,你想將他們救活,然後讓他們以這個不倫不類的醜陋模樣活下去嗎?」
矮人族商人和議會長納歷奧.沙沙經過莉露.嵐的改造之後,已經成為了一半矮人半魔物的存在,就算他們真的被救活了,如何重新融入社會才是最大問題。人們會接受他們這怪物一樣的外表嗎?伊東打從心底裡覺得沒有可能。在一個高矮肥瘦都能產生歧視甚至欺凌的世界,莉露.嵐大同的願望,永不可能實現。
伊東看著周圍放在培育皿裡的斷肢,如果能夠掌握莉露.嵐的技術,就能夠將他們變回原樣嗎?但見露蜜莉搖了搖頭,恐怕事成的機會微乎其微。既是如此,伊東能為他們做的,就只有給他們一個痛快的解脫。
做了一個簡短的哀悼爾後,伊東追在露蜜莉後面在洞穴裡穿梭,露蜜莉說她知道齊爾菲雅和舒莉思詩人在哪裡。
「你到底……」伊東忍不住疑問:「為甚麼要幫我?」
「啊?我有在幫你嗎?」露蜜莉轉身看著伊東,繼續浮空前進,「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有趣而已啦!」
「有趣……嗎?」伊東無法理解魔族──不,這可能只是露蜜莉個人的看法──對於事情的看法與觀點,這樣的事,到底哪裡有趣?一句「比較有趣」就能忽然改變立場了嗎?如此飄忽的一個人,跟著她會不會太危險?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覺得殺人「有趣」,就將伊東殺死?
伊東親身體驗過露蜜莉的強大,覺得自己只是個將死之人,不寒而慄。
露蜜莉看伊東陷入了沈默,就無聲的笑了笑,轉回身看向前面,加速,鑽進了洞穴深處。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露蜜莉所講的地方,要不是親身跑了一遍,伊東實在不相信這洞穴原來比想像中大得多,非常適合匿藏秘密。
「這是他的寢室。」露蜜莉推開那特意建造的門,用「靈石」打造的天花、牆壁和地板猶如皇宮般瑰麗,未曾見過的設計突顯出「異界種」貪婪又低俗的品味,過於閃耀的石頭好傷貧窮人的眼睛。
房間正中放了一張大床,床的正上方拉起了布幕遮光。伊東掀開重重絲綢,發現他的兩位同行伙伴──二人都穿著自己的衣服,只是有被人強行拉開過的痕跡,這其實是預想之內的事。無論是「原生種」還是「異界種」,對待異性俘虜,都一樣卑劣,沒有道德。
伊東伸手查探齊爾菲雅和舒莉思詩的脈搏,仍然活著。莉露.嵐放了虛張聲勢的大話,他根本沒有將她們殺死。
「那個人辦不到的啦,他只是個虛假的『魔王』而已。」露蜜莉解釋,「被我的詛咒如此焚燒折磨,連變身逃跑都不可能呢!」
「你好像很了解他。」
「這是當然囉!我們是好朋友嘛!」
「但你卻將你這位『好朋友』殺死了。」
「沒辦法啦,誰教我答應了盧,如果在哪天遇上他的子孫,就得好好照顧他們呢。」
伊東一時聽不明白露蜜莉的說話,正想仔細思考,就被她命令道:「好了,快點帶著你的朋友離開吧,我要將這座山洞毀掉,將藏起來的『變形蟲』分身消滅淨盡。」
於是,露蜜莉施展魔術讓兩位睡公主的體重變輕,伊東輕輕鬆鬆的就可以將她們抱起。只是伊東的心思還放在剛才露蜜莉的話上,一邊跑出房間,一邊思考,她口中的「盧」,到底是誰?
盧。這名字到底在哪裡聽過?毫無疑問,是伊東所認識的人,不然他不會有這麼一個印象。
盧。怎麼想也記不起。
盧的子孫。
安東.費達奧爾斯.盧。
「你!」伊東從模糊的記憶裡看見那人慈祥的笑容,就轉頭向著露蜜莉大喊:「你認識我爺爺嗎?」
露蜜莉笑了笑,說:「好久不見了,盧的孫子。」
伊東想起了醒來之前所做的那個夢,夢裡的老人家,就是他的爺爺,安東.費達奧爾斯.盧,將他抱起湊近一位櫻色頭髮的少女……
露蜜莉沒給伊東接著說話的時間,強大的魔能化成粉紅色的衝擊波,從天花到地板,胡亂掃射,震撼了整座山洞。為了不被波及,伊東唯有立刻轉身逃跑!
洞窟開始崩塌,沙石山泥傾瀉的聲音之間夾雜著露蜜莉的笑聲,大肆破壞似乎對這位魔族少女來說只是一種消遣?雖說兩位女士都變得輕盈,但要在崩塌的洞穴裡逃跑,也太累人,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掉落的石塊砸中,跌倒,死在沙石堆裡。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發現崩潰的小山丘正燒得旺盛。伊東不曉得為甚麼露蜜莉要做到這樣一個地步,只是為了單純地趕盡殺絕嗎?還是為了掩蓋某些真相?
粉紅色的火燄沒有傷害過一根小草,唯獨那被露蜜莉視為消滅對象的魔物,永不昭生。伊東伸手觸摸詛咒的火舌,沒有任何溫度。4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8mE2Wk5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