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
這一片「空虛混沌」沒有因為神所說要有就有的光而消散,而是偷偷活在人類的妄想之中。從始祖亞當、夏娃開始,人類的妄想就不斷累積。「空虛混沌」將眾人無法在現實世界裡實現的眾多願望,拼湊成為另一個世界,又揀選某些死去的人,將他們的靈魂帶到這個從虛構變成真實的異世界,讓他們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充滿驚喜地再活一次。
然而,活著從不簡單。無論是在那個已經過度發展,以致人們絕少機會突破既定生活模式的現實世界,還是這個看起來尚有無限可能,名為艾菲達菲共和國的異世界。
「你你你、你別以為我會怕你啊!」年輕的冒險者拿著普通的長劍抖震,劍的重量比想像中重得多,加上第一身超乎想像的真實臨場感,緊張得無法將幻想裡的絕招使出來,擊退眼前殺意滿滿的騎士。
騎士穿著一身中規格以上的裝備,灰銀色的騎士盔和胸甲沒有特別的設計,就是那種在任何一家裝備商店都能買到的實用款式,護手和鞋子則是更普通的厚皮革護具與靴子。雖然不足以應付高級魔物,用來欺負初出茅廬的新手冒險者卻是綽綽有餘,加上一柄用精金打造的「祕寶級」長劍,能夠輕易割開皮革,要一擊斃命也沒有很難。
「呀呀呀呀!」面對騎士的步步進逼,才剛剛當上冒險者沒多久的小男孩只能胡亂揮劍,「爆烈炎龍斬!」「暴風瞬擊殺!」「雷霆萬鈞切!」從前在電腦遊戲裡隨便消耗MP就能使出的攻擊技能,如今轉生來到異世界,任他如何充滿氣勢地喊叫,手上的長劍都沒有因而作出半點回應,想像中那些美不勝收的魔法炫光特效,始終沒有出現。
這就是現實,異世界的現實。
「空虛混沌」給人一次新生的機會,並不等於要揀選某些人成為異世界的英雄、救世主或者新王。一般來說,轉生的人沒有任何超能力,無法一步登天忽然成為世界最強。因為改變世界、衝擊各種平衡,絕對不是「空虛混沌」創造出這個原為虛幻的世界的原意。轉生的人必須拋開這種「天選」的觀念,視自己為一張白紙,在這個無法開掛犯規的異世界裡學習和鍛煉,像那些本來就生於這個世界的人一樣,慢慢地變得成熟和強大。
只是,轉生過來的「異界種」,大多都缺乏這種謙卑的自覺。
「所以,結果怎麼樣?你殺死了他?」褐色皮膚的光頭男人大口大口地將啤酒灌進肚子裡,口水四濺,毫不介意自己的粗鄙,待在酒館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
「當然。」脫下頭盔的騎士露出一張俊俏的臉,拿起杯,細嚼他點的燒酒,嗆喉的刺激感提醒他仍然活著。
「伊東啊,」男人放下啤酒杯,用手粗魯地抹去殘留在嘴邊的泡沫,說:「這樣真的好嗎?那個可憐的『異界種』不過是個沒有威脅的冒險者而已吧。」
艾菲達菲共和國,希倫地,瑪爾沙城的騎士伊東.費達奧爾斯.陸,在整個共和國裡作為自由傭兵,專門接受各地眾人委託,消滅惹事生非的「異界種」。但就算沒有任務在身,他都會毫不猶疑地將那些狂妄自大的「異界種」不留情面地砍殺。
「他們都是潛在的危險分子,就像無藥可解的病毒一樣,放著不管就會蔓延到整個世界,為世界帶來不可逆轉的毀滅。」
「我知道,『中二病』,對吧?」
「那是甚麼古怪疾病……」
「你不知道嗎?我聽說那些『異界種』都有這個病……」
那些轉生過來的人到底有沒有病,或者病得輕不輕、重不重,伊東都沒興趣知道。他只是覺得這些人都自以為正義,想將他們從前在自己的那個世界裡認知到的所謂「進步」、「公義」、「理想」等等帶到艾菲達菲。他們試圖改變這個純樸的異世界,企圖登上這個異世界的頂峰,完成那些埋藏在他們心底裡,從前絕對完成不了的瘋狂夢想。
伊東不否認這或者只是他個人的偏見,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遇到的每一個「異界種」,都如此幼稚地想要改變世界,且認為自己的當辦得到。為了不容許這種劇毒一樣的思想不斷流傳,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將傳播福音的人消滅!
「你不如跟我一起當商隊的護衛吧,比你這樣四處流浪殺戮更輕鬆又好賺!」
「哼。」伊東從錢袋裡掏出幾個銅板,站起來說:「我們有緣再會吧,皮爾斯。」
「要走了嗎?」
「嗯,有委託。」
「真忙碌呢,『異界種獵人』。」
伊東戴上頭盔,背起包袱,一個人離開酒館。
天已漸黑,他其實可以在這座城裡休息一個晚上才動身離開,但他不願意浪費時間。「異界種」引起的災難並不等人,早一點將他們撲滅,就越能夠制止異界文化與思潮入侵艾菲達菲。他不想重蹈過去的覆轍,因為容許這種反叛的思想到處傳播,而令身邊的人陷入絕境甚至喪掉生命。
只是過去的事已經成為了過去,再追究過去都沒有意義,生事的人全都已經死光光,難道要將他們的屍骨挖出來蹂躪嗎?伊東將目光放在眼前的這個美好世界之上,他決意要好好的保護她,不容許有人打著正義的旗號沾污她。
伊東爬上馬車,指示車伕起程,向著原為精靈的領土,現為艾菲達菲共和國一部分,杜烈奧地的主城夏斯維斯進發。伊東在車廂裡看著漫天星宿,想到曾經有人說過,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星星,在天上安祥地回望這個世界。純真的童話在伊東心裡已經不再可信,滿手鮮血叫他變得冷漠,所謂的生死,也許已經過於習以為常。伊東輕輕的嘆了口氣,不曉得主宰世界的神既然已經有了他們這些「原生種」,為甚麼還要召來「異界種」?
難道是要世界變得混亂不堪嗎?伊東想了又想,想不到答案。像他這樣的凡人,任他如何動腦筋,都無法猜出「空虛混沌」的意圖。不,可能「空虛混沌」本身並沒有任何企圖,只是看著覺得有趣,想知道「原生種」或「異界種」會如何處理世界的分歧,隨他們的便塑造出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世界。
馬車「咯咯、咯咯」的走,掛在車廂前面的油燈敵不過黑暗的侵蝕,整輛馬馬被黑暗吞噬,消失在虛空之中。5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PoLZCZg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