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風、江遠舟和朱少英當然都察覺到了。
洛城風輕問:「大小姐,可是這劍上有什麼不妥麼?」
楚玉梔沒有回答,卻問向朱少英:「朱大哥,無量劍手把上纏著的皮繩曾經更換過麼?」
「應該沒有。怎麼了,皮繩有什麼不對?」
「這皮繩不是原本的皮繩。」楚玉梔搖搖頭:「朱大哥或許不知道,我爹有一把無色劍,和無量劍一式一樣。無量劍一直懸在延陵掛劍閣中,無色劍我卻是從小摸到大的。這把無量劍握把上的皮繩雖然看起來和無色劍很像,但手感還是摸得出不同,無量劍握把的皮繩真的沒有更換過麼?」
「手把上纏著皮繩是為了便於握劍,每把劍都是如此。除非有損壞,否則也沒有換皮繩的必要。」朱少英沉吟:「每年重陽我們莊中的刀匠徐五會把無量劍自壁上取下來打磨,如果更換皮繩他一定會告訴我,可是我從來也沒聽他說過。」
楚玉梔想想道:「請朱大哥現在就把刀匠找來讓他看看,我只是覺得這皮繩有古怪,可惜說不清門道,或許他能說得更明白些。」
朱少英立刻遣人找來了徐五。
徐五是個精瘦的老人,鬚髮皆白,一雙眼卻很是銳利,手腳也俐索,朱少英說明原由,徐五立刻對著無量劍一通摸索,很快就做出了結論。
「楚小姐說的沒錯,這皮繩是有人剛換過的,不會超過三個月。」徐五聲音乾扁蒼勁,卻很是篤定:「原本的握把皮繩用的是馬皮,皮質硬而堅韌;現在的握把皮繩用的是牛皮,乍看之下和馬皮相似,但皮質平坦柔和,彈性也比馬皮好。這皮子是新的,但換皮繩的人特意加了些工把它做得陳舊粗糙,看上去就和舊的皮繩一式一樣,如果不仔細查驗根本看不出不同。」
楚玉梔又問:「徐大叔你再看看,除了握把纏繞的皮繩之外,無量劍可還有什麼異常之處?」
「沒有,」徐五口氣堅定:「我仔細看過了,我能肯定無量劍的握把、護手、劍身、劍鞘都沒有不對,就只是握把上的皮繩被換過。」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特意被換掉的握把皮繩有什麼用意?
遣走了徐五,每個人都是心事重重,無量劍既已尋獲,江遠舟決意先回錦福客棧安排神農幫眾撤出丹陽鎮,楚玉梔和洛城風則告別朱少英,在玄劍山莊內漫無目的到處閒晃。
「還是到『玄武之間』看看君教習吧,」洛城風道:「我覺得我們該去和他說說話。」
楚玉梔揚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很多。關於天氣那麼熱,大家衣衫都穿得很薄,春杏如何在立秋前一晚上把無量劍順利挾帶出閣的事……」洛城風沉吟道:「之前覺得難以解釋的部份,因為今天大小姐發現劍柄皮繩被換掉,我覺得似乎解釋得通了。」
「是麼?說來聽聽。」
洛城風把自己的推測如數相告,楚玉梔聽了頻頻點頭。
「很有可能……只是如果你的推測屬實,那無量劍就必須是在更早之前被偷才行。」楚玉梔卻又皺眉:「可是關於無量劍會不會在更早之前就已經被偷了的事……目前還是看不出端倪啊。」
「所以我們才該去找君教習。」洛城風道:「倘若如我所料,凶手已經呼之欲出,偏偏我們還看不出無量劍在更早之前必須被偷的原因,這其中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關竅,如果能和君教習或朱大小姐再談談,或許會有新發現。」
無量劍在更早之前被偷的原因……新的發現……楚玉梔莫名想起一早在偏廳朱憐憐對自己說過的話,心中不由得一動。
「我們這就去!」楚玉梔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設想而激動:「無量劍在更早之前就被偷的原因、立秋當日無量劍失蹤的原因……一定都和君思肖有關!」
「大小姐可是想到什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總之我們快去找他確認清楚!」
兩人三步併作兩步一下就來到了『玄武之間』,那是矗立在玄劍山莊大堂後方的一座石洞。
石洞中乾燥溫暖,進了石洞門口可以看到洞中壁上燃著燭火,石壁邊擺放著簡單的桌椅長榻,再更往裡是一排鐵柵封住了前路,每根鐵柵都是粗如兒臂,只在鐵柵最邊角設了一座小鐵門可以出入,君思肖在鐵柵內,錦瑟陪著朱憐憐就站在鐵柵外。
朱憐憐滿面憔悴,一見到楚玉梔和洛城風,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你們來了?」
君思肖在鐵柵內也對他倆點頭示意。
「嗯,我們有事想來問問君大哥,只沒想到朱姐姐還在這兒。」楚玉梔左右看看:「元管事怎麼不在?看守的人呢?」
「元大哥議事堂還有事要忙已經先離開。」朱憐憐道:「是我讓他遣走了看守的人,我已經對他說過這幾日君大哥由我來照顧。」
楚玉梔訝於元天罡居然同意讓朱憐憐這麼做,想起之前君思肖曾說過朱憐憐想怎麼做就會怎麼做,連她哥哥並莊中其他人都阻不住的話,看來似乎真有幾分道理。
洛城風問道:「朱大小姐這麼做朱莊主也知道麼?」
朱憐憐的話聲冷淡而堅定:「我已對哥哥說得很清楚,在君大哥洗清冤屈之前,他在哪我就在哪。」
君思肖滿眼黯然不捨:「委屈妳了,妳實在不必為了我待在這種地方的。」
朱憐憐卻看著他笑了:「不委屈,能和你在一起我比什麼都高興。」
君思肖啞聲道:「只等洗刷了這冤屈,往後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離開妳。」
朱憐憐搖頭,垂下眼眸:「就算這冤屈洗刷不去,我也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楚玉梔和洛城風同時動容,已經知道朱憐憐的最後打算——倘若無法洗冤,她會和君思肖同死。
「朱姐姐別說這種話,」楚玉梔抓著朱憐憐的手輕輕晃了兩下:「我和阿洛一定能幫君大哥洗脫罪嫌的,我今天來,就是有重要的事想問問君大哥。」
君思肖訝然:「問我?」
「嗯,」楚玉梔望向朱憐憐:「煩請朱姐姐帶著錦瑟先到洞外為我們守望,別讓其他人進來。」
朱憐憐遲疑一會,終於道:「好,我和錦瑟去守著,有什麼妳就叫我一聲。」
「我理會得。」
待朱憐憐和錦瑟出了石洞外,楚玉梔和洛城風就接收到君思肖不解的目光。
「你們想問什麼事?竟連憐憐都不能在這兒聽麼?」
「朱姐姐曾告訴過我一件事,她說君大哥你曾多次向她提出求親,她沒有答應。」楚玉梔看著君思肖的雙眼:「朱姐姐沒有答應,但你其實從來沒有打算放棄對吧?」
「我當然不會放棄。」
「你不只沒有放棄,事實上你應該還做了些事……或是你打算做些什麼事讓這椿婚事能成,對吧?」
君思肖一怔,隨後苦笑:「的確……可是我還沒做什麼,玄劍山莊就先出事了。」
楚玉梔焦急地問:「快告訴我你原本想做但沒做的是什麼事。」
「我多次私下求娶憐憐,她都以來日方長,不能耽誤我勤修苦練拒絕了,所以我本來打算把我和憐憐的事都對莊主坦誠,我想直接向莊主提親,只要由莊主出面主持這事,那就名正言順,憐憐也無須再有諸多顧慮,這對我來說當然就是最好的結果。」
楚玉梔深吸一口氣:「你本來是打算在立秋那日對朱大哥提這事的,是麼?」
君思肖一怔:「妳怎麼知道?」
楚玉梔和洛城風對視一眼,了然於心——又解開一個謎。
楚玉梔神情更加緊張肅然,直盯著君思肖。
「君大哥,我接下來要問你的事很重要,你想清楚了回答我。」她看著君思肖,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把你在立秋當天打算做的事,事先說給誰知道了?」
君思肖表情僵硬,終於艱難地回應:「我只告訴了一個人。」
「我知道你告訴了誰。」楚玉梔道:「他就是盜無量劍的幕後主謀,也是春杏的情人以及殺害春杏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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