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江遠舟呆楞當場:「無量劍不該是當晚春杏離開延陵掛劍閣後盜劍者由窗戶潛入偷走的麼?而且盜劍者偷了劍也可以由窗戶再逃出去。」
楚玉梔搖搖頭:「窗戶沒有被破壞的跡象,而且隔日一早秋芙入閣打掃時窗戶是關上的,捲簾是垂下來的,沒有哪個小偷偷了東西之後還會特意返身關窗落捲簾的吧。」
江遠舟想了想:「那也許是小偷前一日過午就埋伏在閣樓上,等春杏晚上關窗下簾子之後他偷了劍還回到閣樓上等著,直到隔日一早秋芙發現無量劍失蹤衝出閣外找人幫忙,那小偷就利用這空檔由閣樓下來,一樣可以由窗戶翻出去——因為秋芙已幫他把窗開好了。」
洛城風和楚玉梔同時搖了搖頭。
洛城風道:「那也不可能,我們問過當天大堂當值的姚旭和周沐青,秋芙從入閣打掃到她發現無量劍失竊之間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當時她人並沒有離開延凌掛劍閣,堂上的人一聽到她尖叫就衝進閣中查探發生了什麼事,所以當天早上並不存在『秋芙不在閣中』的這個空檔。」
江遠舟想了想又道:「那也可能是秋芙和盜劍者串謀,盜劍者前一夜躲在閣樓上,等第二天早上那人聽到秋芙入閣打掃的動靜就下閣樓和秋芙會合,秋芙要做的就是打開窗戶讓盜劍者翻窗逃走然後尖叫而已——從開窗到尖叫,一樣不用一盞茶工夫。」
「如果真如江幫主所言,那秋芙的確最有可能是盜劍者的共謀,」洛城風嘆道:「只可惜立秋前一天由下午開始到隔日一早,閣樓上根本不可能躲人。」
「什麼叫做不可能躲人?」江遠舟皺起眉頭:「就我所知那個閣樓平日根本沒人出入,就算立秋前一晚盜劍者躲在裡頭玄劍山莊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洛城風還是搖搖頭。
「就是因為平日沒有人出入,所以閣樓上的蛛網和灰塵都不少啊。」洛城風看著江遠舟緩緩道:「江幫主可知道蜘蛛結好一張網得花多少時間麼?」
江遠舟瞳孔一震。
洛城風嘆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得花多少時間,可是我問過姚旭和周沐青了,他倆在秋芙發現失劍後是第一批走上閣樓查探的人,當時他們一上閣樓就被蛛網纏得全身都是——如果前一晚盜劍者就躲在閣樓中蹲了一晚,不管上樓下樓蛛網一定都會被這人破壞掉,那姚旭他們隔日一上樓又怎可能被蛛網纏得渾身狼狽?所以前一天夜裡閣樓上必定沒有躲人。」
江遠舟瞠目結舌:「這麼說來……」
「最有嫌疑的盜劍者就會是春杏了。」想起春杏,楚玉梔就是一陣心痛:「春杏前一晚關窗下捲簾時有足夠時間取下無量劍,無量劍形制上只是一把尋常的三尺劍,春杏要藏在比甲裡或繫進裙幅間挾帶出閣都是做得到的事。」
「是麼?」江遠舟懷疑:「今年天氣古怪得很,都已經入秋了還那麼熱,我們大家身上穿的衣衫都很單薄,春杏也是。貼身藏起一把三尺劍走出玄劍山莊大堂還要避過所有當值弟子耳目……這種事真的做得到麼?」
楚玉梔也覺得江遠舟的質疑很合理,一時語塞,又不服氣:「可是春杏就是做到啦!誰知道是不是那天當值的弟子都神不守舍,沒用心當差。」
洛城風只是沉吟不語。
「再退一步來說,春杏只是個粗使丫鬟,」江遠舟想了想:「當然秋芙也是,她們倆都沒有偷無量劍的理由……啊,春杏的情人!」
「是啊,我們本來也覺得春杏沒有偷無量劍的理由,但知道春杏有情人之後就不同了。」楚玉梔咬牙道:「也許就是她的情人教唆春杏去盜無量劍的,想得到無量劍的不是春杏,是她的情人。」
「而春杏又是在昨晚被情人所殺,」江遠舟總算明白:「所以你們方才才會說如果朱少英是春杏的情人那就解釋不了另一件事……他根本無須找春杏為他盜劍,因為無量劍本來就是他爹的遺物。」
「沒錯,」楚玉梔道:「如果朱大哥是春杏的情人,那監守自盜這事就會變得很不合情理。」
「不過……」洛城風沉吟著:「如果監守自盜是為了擾動中州這一帶的武林風雲,那麼也算達成目的了。」
楚玉梔還是搖頭:「朱大哥不是那樣的性情,當日他自己說過他所求不過是守住玄劍山莊基業,他不想也不敢沾染江湖是非,這話我們大家都是親耳聽見的。」
「但如果這話只是為了說給我們和江幫主聽的呢?」洛城風嘆道:「一個人口中所講未必就是心中所想,朱莊主看似澹泊無爭,但或許也有我們不知道的野心,或許他就像江幫主一樣也在為併吞其他門派做佈局呢?」
江遠舟啼笑皆非:「好端端的又扯到我頭上做什麼?我說過我現下已經不想對玄劍山莊出手。」
洛城風看著江遠舟:「那以後呢?」
「你要再抬槓下去就沒完沒了啦,」江遠舟一嘆,又道:「其實你們都沒發現,有一個人我們至今都對他沒什麼了解。」
「元天罡。」楚玉梔揚眉:「他身為莊中管事,是朱大哥的左膀右臂,又和朱大哥他們是竹馬之交,這些天我們問到的人都說他這段日子每天操持幫務之外還要應付上門惹事的其他門派,甚至還在沁河幫登門尋隙時受了傷,無量劍失竊這事對他來說算是無妄之災,我只覺得他挺倒楣的。」
「照洛兄方才說的,每個人都可能有各自的野心和欲望,」江遠舟瞇起眼:「如果元天罡不甘屈居人下……如果他想趁亂奪權,接掌整個玄劍山莊呢?」
楚玉梔覺得這也未免扯太遠了,可她又很清楚,要論對江湖門派鬥爭的了解自己只怕還不及江遠舟的萬一,如果江遠舟認為有這可能,那這事就不能說全然沒譜。
但還是很難想像。
楚玉梔猶疑著,又問向洛城風:「你覺得真的可能是這樣麼?」
洛城風望向江遠舟:「江幫主曾說和元管事、君教習談過之後,你認為他倆都不可能背叛朱莊主,而現在你卻覺得元管事可能想奪權麼?」
江遠舟一挑眉:「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策反元天罡投身神農幫,但如果他不接受我招攬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想接掌玄劍山莊,那也完全說得通——這一點君思肖也一樣。」
「我們在這兒白說了那麼多,事情還是沒有進展,」楚玉梔很是洩氣:「我們只推斷出盜劍者是春杏,她是被她的情人所殺,無量劍現在應該就落在春杏的情人手上。可是他們三人究竟誰是春杏的情人,盜劍的目的又是什麼我們還是一無所知,三個人嫌疑都很大。」
「其實我們到玄劍山莊做客還不到十日,查探出來的事已經不少,」洛城風寬慰著:「我認為很快就會有轉機。」
「別和我說這些虛話了,」楚玉梔嘆氣:「我實在看不出我們目前為止有什麼發現。」
「我這不是虛話,」洛城風遲疑一會才道:「我接下來說的,大小姐聽了別傷心也別惱,其實從昨晚開始我就一直在想,春杏為什麼要被殺?」
楚玉梔怔住了,只能吶吶地重覆洛城風的話:「為什麼……要被殺?」
「是啊,為什麼非得殺春杏?」江遠舟也開始思考,眼珠子轉了轉:「因為凶手擔心春杏會把他的身份說出來,或者是因為他已經厭棄了春杏,所以乾脆下毒手一了百了?」
就算知道江遠舟說的都有可能,聽他這麼說春杏,楚玉梔還是怒火中燒,瞪向江遠舟的眼神變得冷冽陰森。
洛城風連忙接過話頭:「這些當然都有可能,但我認為最可能的原因是因為凶手發現我們已經愈來愈接近真相。」
「接近真相?」
「是啊,以春杏對她情人的痴心來看,她是不會主動向我們透露對方身份的,但卻一定會把我們這兒的動靜和發現說給她的情人知道吧,」洛城風小心翼翼觀察著楚玉梔的表情:「昨晚春杏去會情人的時候一定說起了我們這邊某些發現,而這些發現讓凶手覺得危險,他怕自己身份暴露,所以才下了手。」
江遠舟不解:「我們這兒到底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讓凶手這麼害怕?」
楚玉梔痛苦地閉上眼睛:「昨晚我對春杏說的話透露出我知道她有情人這件事……春杏一定是把這事告訴了她的情人——是我說的話害了春杏。」
「不是大小姐的錯,害她的是她的情人。」洛城風不忍地看著楚玉梔:「除了這事之外春杏也一定還說了我們其他的發現,總之凶手開始不安,春杏對他如此痴心當然不可能背叛他,但萬一有什麼閃失呢?對凶手而言最一勞永逸的作法當然是讓春杏永遠閉嘴。」
江遠舟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會說我們接近真相了,凶手就是因為覺得受到威脅才殺人滅口的。」
洛城風卻只是把手覆在楚玉梔手上,輕道:「這不是大小姐的錯,真的,我們要做的就是為春杏報仇而已。」
楚玉梔又過了好一陣才平復心緒,她深吸一口氣:「我明白,我一定會找出凶手。」
「而只要找出凶手也就找出了無量劍,到時這事就能圓滿解決。」江遠舟忍不住吁了口氣,又笑道:「這麼一通推論下來連我都覺得找出真相好像指日可待了啊,明早吃過豬肉包子我們就去找元天罡和朱少英,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邊再挖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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