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短篇小說比賽 - 《想想別人》一把雨傘的自述

《想想別人》[巴勒斯坦] 穆罕默德‧達維什

當你做早餐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餵鴿子。

當你與人爭鬥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想要和平的人。

當你付水費單時想想別人，

想想那些只能從雲中飲水的人。

當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住在帳篷裏的人。

當你入睡點數星辰的時候想想別人，

還有人沒有地方睡覺。

當你用隱喻釋放自己的時候想想別人，

那些喪失說話權利的人。

當你想到那些遙遠的人們，

想想你自己，然後說：

「我希望自己是黑暗中的蠟燭。」

(一)

當你在傘下時想想別人，

想想暴雨中的年輕人。

我是一把長雨傘。一把女裝、淑女款的長雨傘。

我擁有銀色微彎的傘柄，淺粉紅色的傘布，傘布下還有一層銀色的抗紫外光塗層，十二條鋼造的傘骨連結著順滑的、快速的傘珠，一直伸延至傘尾。傘尾上還有數顆閃爍的珠片裝飾。

在我有了意識的時候，我是高掛在百貨公司最當眼及最高的一個貨架上。然後，有一位男仕看中了我，便把我買了回去。

他將我送給了一位女仕，應該是她的女朋友吧。她就是我第一位主人。女仕對我珍而重之，自此我和她便形影不離。不論是晴天還是陰天，是上班的日子還是假日，她總是喜歡帶著我上班、逛街。

她每天都會帶著我外出。而我，一直以為陪伴這位主人度過每一天的日常就是我這雨傘一生的意義。

那時候，我當然不知道，原來還有更大的意義在等待著我。

在一個下著驟雨的傍晚，在百貨公司買我回去的男仕又來接主人一起下班。

氣象預報並沒有預告過這場驟雨，而且雨勢比人們想像中的還大。幸好，我是一把優秀的雨傘，面對這種驟雨當然游刃有餘。

主人和男仕各自打著雨傘並肩而行。就在一個轉角處看到一對母女在一旁避雨。可以看到，她倆的頭髮和肩膀已經沾濕了許多，似乎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而顯得無可奈可。

小女孩看上去不過六歲左右，望著天空持續下著的雨，一面心急似的。

「你們忘了帶雨傘嗎？」這時候，女仕主動走上前向小女孩的媽媽問道。

「對啊，想不到忽然下起雨來。她肚子又有點不舒服，急於回家。看起來，這場雨還要下一段時間呢。」小女孩的媽媽答道。

主人想了想，將拿著我的手向前伸出，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就先拿我的傘去用吧。」

「這，怎好意思？」小女孩的媽媽本想伸手接過，但想了想，又縮回了她的手，說道：「你借了雨傘給我，那你怎樣？」

「沒關係的，我可以和他共用一把雨傘。」主人微笑著，示意在她身傍的男仕還有一把雨傘：「再說，小女孩已經沾濕了衣服，再不趕快回家便會著涼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改天再還你，你可以給我一個聯絡方法嗎？」小女孩的媽媽不斷點頭道謝。

「大家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下次有緣碰面才還吧。」主人嫣然笑道：「不要耽誤時間了，不然小妹妹真的會患感冒了。」

小女孩和她媽媽拿著我急步的走了。於是，我由原本的主人轉移到了另一個新主人的手裡。

我明白主人不是不喜歡我，而是她更喜歡為別人設想。

一個人的貧窮還是富裕，不在於他在財富或物質上擁有多少，而是他願意為了別人而付出多少。因為願意為別人付出的，才是真正的富裕：內心富裕。

(二)

當你享受運動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步履蹣跚的人。

跟著新主人回家後，她細心地弄乾了我，將我抹得乾淨的，有好幾次，她還拿著我到學校接小女孩放學。

她還故意在差不多的時份，走在那天遇到我主人的地方附近。我想，她應該是希望將我還給原本的主人。可惜的是，我們始終相遇不了。

起初，我還猜想有機會回到原本主人的身邊，但是隨著日子越久，我知道這希望越是渺茫的了。

新主人，亦即是小女孩的母親間中也會帶我外出。有時候是接小女孩上學放學，有時候則是去不同的地方做義工。

她去的地方有很多，有時候是為社區中心托兒服務，替街坊暫時照顧小孩子；有時候是去教會為會堂做日常清潔，以方便假日時可以給不同的人使用；有時候則是到長者服務中心，與長者傾談和開解他們。

有一次，新主人帶著我到了長者中心，去和一個獨居的長者傾談。

那位長者是一位約七十多歲的老婆婆，住在附近的一個公共屋苑。雖然上了年紀，但是還能自己照顧自己，只是行動有點兒不便，有時候得用拐杖支撐步行。

她喜歡在下樓到街市買菜前，先到長者服務中心與其他長者，或是該處的義工談天說地，一說就是好幾小時。

這天，這位老婆婆又和主人一起談天，到了下午三時多，這位老婆婆才說道：「差不多要到街市了，不然就買不到好的菜。」

正當老婆婆站起身來，卻發覺右腳又有點麻痺了，立時扶著椅背站著，瞬間不能動彈。

新主人從座位起來扶著老婆婆，說道：「婆婆，你怎麼樣？有沒有帶拐杖？」

「嘻嘻，沒事沒事，都是老毛病。」老婆婆樂觀的笑道：「今天早上我還覺得身體狀況良好，所以沒有帶拐杖下來。我想，我站著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哪怎行？我看看服務中心有沒有可借用的拐杖。」新主人向老婆婆答道。

可是，服務中心的備用拐杖本來就不多，亦有很多借用後久未歸還的情況。新主人想了想，就拿起了我，遞給老婆婆。

「你先拿這把雨傘充作拐杖吧。」新主人說道。

這時候，作為一柄長雨傘的我，發揮了第二個功用：拐杖。但同時間，我亦離開了小女孩的媽媽，去到第三位主人的家。

古語有云：「飽漢不知餓漢飢」，能正常走路的人往往並不容易去明白不良於行的苦處。你或許不能拉他或推他走快一點，但你卻可以常常去為他人想想如何令他步行的障礙減少。

(三)

當你在享受生活成果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正為未來打拼的人。

老婆婆對於我紥實的身軀很是依賴。很多時候，尤其是在陰晴不定的日子，她就更喜歡帶著我外出到菜市場。

不過，有件事情令我很是疑惑，就是她像忘了要將我交還給小女孩的媽媽那樣。

於是，我又換主人了！

縱然在不同的主人手裡，我仍然肩負著作為長雨傘應該做的工作：為主人們遮風擋雨，偶爾作為支撐的拐仗。

你猜，長雨傘會否有其他可以做的工作？是有的！不過，當時我仍然沒有想到。

老婆婆是獨居長者，平常是一個人住在公共屋苑裡。一個月裡有兩三次，則會有人上來探望她。

她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在她和老婆婆的言談之間，我知道她是老婆婆的孫女，正就讀大學的女大學生。

她的大學剛巧在老婆婆的家附近，很多時候當她沒有課堂或是週末前，她就會走上來為老婆婆整理一下家居。畢竟一個獨居的老人家，能做到的清潔工作就不多，而且老婆婆的雙腳退化嚴重，一些粗活就更加不能獨自完成。

有天，她打開電視機的開關，看著畫面上有很多人拿著雨傘，奇怪的是，他們都不是因為下雨而要撐起雨傘的，甚至乎我完全不明白他們拿著不同大大小小的雨傘在幹甚麼。

「他們又出來生事了！」老婆婆指著電視機裡的畫面，向少女說道。

「婆婆，他們不是想故意生事呢，他們是為了我們的公義和權利而站出來。」少女不慍不火的向老婆婆解說道：「如果沒有人勇敢的站出來，我們的公義就會被奪去了。」

有人說：公義如一把傘子，它能保護每個人的道德存在。然後，再這傘子下能引伸出和善、同情、公平、憐憫等等能體現公義的行為。

但公義也如同傘子，是需要有人拿起它，向不義的方向張開的。不然，公義只流於口號，尤如不舞之鶴，無法去保護需要保護的人。

少女臨走前，她的手機響了起來，聽到她和電話的另一邊廂的人說道：「暑假的行程要更改了？」

那時候，我當然不知道少女在和甚麼人說話、也不知道她在說著哪一事情。

六月，初夏。

天氣是極端的，要不是陽光猛烈的日子，就是狂風雷暴的日子。

社會呢？卻是陰霾密佈的日子。

我聽到在外頭很嘈吵、有著不同的叫喊聲。

聽老婆婆說，外邊有很多人遊行示威，弄得今天連走到街市買菜的路也不能通行。

在一個自由的城市，遊行示威是一件正當不過的事。這是每一個人市民的公民權利。但隨著社會的動盪、紛爭不斷，遊行示威也慢慢開始牽扯了很多不同的衝突。

這時候，老婆婆聽到少女在門外拍門。

「乖孫女，星期天都上來？」老婆婆看到少女，連忙打開了門，向她問道。

「婆婆，你這兒沒事吧？」少女穿著黑色的衣衫，甫入門口便一邊向老婆婆問道，一邊連忙替老婆婆關上了向街的窗子。

「我沒事啊，」老婆婆向少女說道：「看來今天不能去街市買菜了，還好昨晚還餘下了一點餸菜。乖孫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我不吃了，婆婆。」少女喝了點水，稍事休息，便向老婆婆說道：「婆婆，你可以借雨傘給我嗎？」

「可以啊，不過外邊下雨嗎？」老婆婆指著大門附近一個老舊的木架，回答道：「你可以在架上隨意拿一把。」

「婆婆，我......可以拿多一點雨傘嗎？」少女這時候用認真的語氣地問，「因為我們需要雨傘，要很多很多的雨傘。」

老婆婆也有點錯愕了，因為平常少女的語氣都是比較溫婉的。老婆婆似乎也明白少女是真的有需要才這樣問道，便微笑回答道：「沒問題，你鐘意拿多少都可以。」

老婆婆家裡有好幾把雨傘，少女隨意拿起了包括我在內的雨傘，沒逗留太久便出發了。臨走前，她還是再三叮囑老婆婆不要離家，不要打開窗戶。

我和幾把不同形式的雨傘就是這樣跟隨著少女下樓，走到大街上，看到黑壓壓的一大段路，滿街都是遊行示威的人。

不久，少女將我們分派給不同的朋友。

作為一把長雨傘，我的功用就是替人們遮風擋雨，也可以是人們充作拐杖之用。

但在不久的將來，我卻知道原來我也有屬於自己的戰場。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戰場，為自己覺得值得打拼的事打拼。事過境遷，有些人在享受那打拼的成果。但是，請不要忘記，在你背後還有很多努力在打拼的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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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為自由而失去自由的人。

在那一天，少女將我留下來自己備用，亦因為這樣，我由老婆婆轉移到少女手中。

少女將我帶回了宿舍，放在一旁的位置。

少女的宿舍很整潔，在不算寬敞的房間，卻像一個個小小的地球儀般，有很多來自不同國家的名信片、手信和裝飾品。書桌上的書櫃，放滿了一本本的不同語言的書籍。

上課時上課、下課時和友人結伴玩樂、放假時拿起背包樂遊大世界。這不就是沒有家庭負擔的年輕人應該擁有的生活嗎？

作為年輕人，當然有她們的夢想、他們追求的生活、他們無憂無慮享受人生的時光。

有人說現今的年輕一代太受保護，養成了自理能力低下、只懂吃喝玩樂、拍拖逛街，卻對社會沒有貢獻的一群。於是，社會上有一個很獨有的名詞稱呼他們：「廢青」。

我在不同的主人家裡，聽到很多不同的資訊，大概知道「廢青」就是說不事生產，不懂賺錢的人。但是，隨著最近不同的活動，我卻理解到這個時代的人，也有他們堅毅不屈、自強不息的精神。

少女應該也是一些既得利益者眼中的「廢青」。甚至乎，在一些誤會他們、意圖挾制他們的人的眼中，是不折不扣的「憤青」。

在宿舍的一個角落，擺放了一堆像雜物的東西，細看之下，卻都是一些生理鹽水、口罩。

少女纖瘦的手臂，卻彷彿生出了托起整個城市的力量，去搬運這些不同的物資。沉重得令人卻步的物品，在少女的手中卻像是珍貴無比的寶石，珍而重之的保護著。這幾天，少女與友人不斷的在點算和擺放更多的物品。

我和不同的戰友編排在一起，有些是常見的款式：商務的、消閒的、簇新的、老舊的，各種不同形式、不同結構的雨傘，此刻都因為同一個原因，被放進同一個盒子裡。

盒子是一個厚紙皮的箱，少女的友人說是希望的盒子，也有人笑說是潘朵拉的盒子。只要打開它的時候，就是希望與絕望的角力。

他們不是在囤積物品，也不是要為自己擁有更多。他們是為其他的人設想，為他們共同的理想而努力。

年輕人減少了個人的玩樂時間，放棄了暑假可以遠行的時光，放下了學習的書本，甚至有人犧牲自己的前途和未來。

他們為的是甚麼？也許，他們只希望像雨傘一樣，成為要保護別人的人。

(五)

當你覺得孤身走路的時候，

別忘了在路上，在共同的路上，有同路人。

七月，炎夏。

更熾熱的也許並不只是天氣，還有一些別的事情。

今天是七月的第一個早上，少女將我和其他的雨傘都放進一輛貨車內，一拼運到他們的會場。

我離開了相熟的社區、告別了眾多的戰友，少女拿著我站在街上，黑壓壓的人站滿了公園裡，一直伸延至公園的外圍。

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多人的鬧市！以前，在第一位主人帶著我四處逛街的時候，雖然也是在同一個鬧市，我認得，這裡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熱鬧的地方，但是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擠迫的景況。

雖然是如此多人，但是卻並不混亂。大家在有秩序的慢慢前行，因為天氣的關係，有好些人開始打開了雨傘，以遮擋漸漸猛烈的陽光。

太陽高高在上，以陽光的猛烈去逼迫地上的一切，要眾人躲進幽暗的陰影下。

人潮呢？人潮就如海浪，鋪天蓋地的，像要告訴不可一世的太陽，人們不會心甘情願的只活在大樹的陰影裡。

人很多，但秩序良好。每一把張開了的雨傘都在保護著人們不受陽光的曬傷。而我的傘布下，有著一層防紫外光塗層，可以有效抵抗著大部份的陽光。

這時候，少女剛巧走過一個孕婦的身邊。她撓著丈夫的手，一步一步的跟在隊伍裡前進。

「你沒有帶雨傘嗎？」少女走上前，問道。

「忘了帶，想不到今天的陽光這樣猛烈。」她苦笑地答道。

「你有了身孕就不要操勞嘛。」少女將我遞上前，好替她遮擋一會兒太陽。

「為了他。」孕婦摸著自己的肚子，回答道：「這不只是我們這一代人，也影響到我們下一代。就算我沒法行畢全程，至少也要走出來，走一段我可以走的路。」

少女帶著我，陪著孕婦走了一段路程，直到孕婦和她丈夫離開了大隊，走進一間茶餐廳內休息為止。少女才收起了我，向已經走前了很多的友人那兒邁進。

我在隊伍裡，看到的不單止是和少女一樣的年輕人，他們不躲在戲院裡或是在家中裡享受冷氣和電視遊戲；

看到拖著手的年輕男女，他們不留在享受的生活圈子裡；

看到像小女孩和她媽媽的一家人，他們不去遊樂場享受天倫之樂；

像老婆婆般步履蹣跚的老人家，他們不靜靜地在家休息......

這刻，每一種不同階層、不同崗位、不同年齡的人，都因為「某過原因」而走在這一個隊伍裡。

這「某個原因」，也許都是同一個原因。

不是只為了自己著想，而是為了別人、為了未來的一代！也許大家的想法有少許不同，但是目的和方向卻是一樣的。

這夜，沒有雨，只有淚。

(六)

當你在使用權利的時候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為你爭取公義的人。

每一把雨傘也有它的壽命。一般的指標是開合的次數。生產商會為生產出來的產品抽樣調查，從而得出一般的開合次數。

我是一把高檔的雨傘，開合次數能輕易超過五千次。十二條的鋼造傘骨不單令我能在強颱風吹襲時仍能抵擋，就算用作拐杖支撐身體也能保持可靠。

我，一直以自己是一把強靭的雨傘而自豪。

對我這種耐用的雨傘而言，因為損壞的日子是非常遙遠的，甚至乎我總認為自己是因為款式開始落伍而被放在一旁多於因為損壞而被主人丟棄。

更壞的情況是，我被主人遺忘在餐廳裡、遺失在交通工具上而流浪在陌生的地方。

七月中，我在人海裡流浪。

少女在那一場遊行後，將我和其他的雨傘都運回了宿舍，擺放在一堆堆物資中。

過了幾天，我們又再一次被搬出來。

我被大家不斷的向人群的前面遞上，直到一大片黑海的前端。對面，並不是風、也不是雨，而是一道冷酷黑暗的高牆。

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群配備著精良裝備的警察，有些手持著警棍，有些配備著盾牌，有些更配備了像槍的工具。

年輕人只有一些安全帽、口罩作為防護裝備。諷刺的是，我忽然發現作為一把長雨傘，可能已經是當中「最高戰鬥力」的物品。

雙方都在蹦緊的狀態下。

良久，我被一名少年打開，不過卻不是向著天空，而是向著前面一大群警察的方向。這時候，大家的位置都開始變得更接近。少年的手將我捉得緊緊的，在滿是手汗和顫抖的手裡，我感受到他的緊張、無助和不知所措。

但同時間，我亦感受到他的勇氣和堅強。

突然之間，一名警員用胡椒噴霧噴向我的身子，少年用盡全身的氣力，希望用雨傘去阻擋隨即而來的警棍襲擊。雖然我是一把經過嚴謹工序生產的強靭雨傘，但是這只是在雨具的類別而言，卻並不能與專門用作攻擊的武器相提並論。

我的傘布抵檔了一波又一波的胡椒噴霧，因為有三層的傘布關係，躲在我後面的少年和他的同伴都暫時沒事。但是，隨著警方持續揮舞警棍，我的傘骨再不能承受了，一條、兩條、三條的傘骨被打得彎折，本來環環相扣的傘珠，現在都被外力拉扯得移位，再沒法摺合，傘尾的裝飾，早就被打得碎裂而丟失了。

我忍耐著痛楚，和身邊其他的雨傘一起抵擋了一場看似不過兩分鐘，卻漫長得像兩年的無情攻擊。面對著並不對等的攻防，我們就是這樣無助，一面倒的被攻擊。

有些同伴被折斷了傘骨、有些被刺穿了傘布、有些傘柄已經彎曲得無法拿得住。

這時候，一個鐵罐從天而降，甫跌到地上的一刻，煙霧就從罐裡一踴而出。

面對滂沱大雨、強勁颱風，我可以輕鬆保護自己的主人；面對警棍攻擊、盾牌推撞，我也可以勉強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在我身的主人。

但是面對這四方八面的煙霧，我無力去保護主人了。

這時候，少年鬆開了他的手，和他的同伴一起掩著鼻向後方逃離。

我被丟棄在地上，和很多雜物在一起。

我並不會怪責他，反而是怪責自己。如果我能有更好的保護性，或許能保護少年多一點時間。

我知道，在我的背後有一班年輕人。

在這班年輕人的背後呢？

是世上仍然存有的公義、是擁有相同價值觀的同路人、還有那些沉默但需要別人守護的一群。

有人說，為別人設想就是成為別人的傘。我相信，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別人的傘。

一柄爭取自由、權利和公義的傘。

這時候，我想到我經歷過的不同主人：女士、小女孩的媽媽、老婆婆、少女和少年。他們都曾經為了別人著想而使用過我。

每個人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著別人，將自己的感受向外伸延，從而達到「推己及人」的同理心。也許，上天就是希望我能去體會不同人的想法，而安排我這把普通的雨傘有了意識，並且在不同主人手裡流浪。

作為雨傘的一生，這已經是我最大的滿足。

在無情鐵靴不斷踐踏和推進的時候，我開始漸漸失去意識。

最後，我彷彿聽到有人在朗誦著一篇詩章：

當你在傘下時想想別人，

想想暴雨中的年輕人。

當你享受運動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步履蹣跚的人。

當你在享受生活成果時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正為未來打拼的人。。

當你去旅行放鬆自己的時候想想別人，

那些為自由而失去自由的人。

當你覺得孤身走路的時候，

別忘了在路上，在共同的路上，有同路人。

當你在使用權利的時候想想別人，

別忘了那些為你爭取公義的人。

當你想到那些年輕的一代，

想想你自己，然後說：

「我希望自己是濃霧裡堅定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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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別人》 一把雨傘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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