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陳奕然走在回飯店的路上腳步都很輕快,一回到房間就把吳昊宇按在床上猛啃。比賽期間他們做得很節制,忍耐了很久。
吳昊宇怯生生地問:今天能不能讓他來?陳奕然都笑著欣然答應了。
這天晚上他放得特別開,連那些呻吟都不再隱忍,甚至有些放浪。吳昊宇高興是高興,但卻覺得這樣的陳奕然有些令人不安。
吳昊宇在黑暗之中把頭埋進那消瘦卻依然壯實的胸膛裡,抱得很緊很緊。
「問你喔,高中畢業之後,你有跟其他人交往過嗎?」吳昊宇的聲音低沈,有些侷促。
陳奕然順著他髮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我在比賽的時候,你都在台下睡覺嗎?」
「怎麼可能?」
「那我聽起來像是有時間找別人的樣子嗎?」
吳昊宇只想了一下就笑起來,開心地把自己的頭埋得更深一點。
陳奕然按住他想往裡鑽的頭,看著他的眼睛問:「那你呢?」
吳昊宇別開視線,想繼續往他懷裡鑽,又再次被按住。不擅長說謊的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逃避,這卻反倒證實了陳奕然的疑問。
「你們做到哪裡了?」陳奕然沉著臉問。
「反正我硬不起來啦。」吳昊宇說完又想躲開。
陳奕然的臉又更沉了。
他翻身坐起來,把吳昊宇按在身下,雙手撐在他兩側,不等他回答,充滿侵略性的吻就在他身上落下。從耳廓、脖頸、鎖骨,再到胸前。每一下都咬得有點重,令他不住顫抖,下半身又巍巍峨峨地揚起頭。當手指往下探去的時候,他習慣性地拱起腰來。
陳奕然的手指留在他體內搔刮著,「你這樣要是還能對女生有反應,我也會很意外。」
吳昊宇抱著他,用雙腿摟著腰邀請他進入。在被填滿之後,仰頭發出了一聲嘆息。
陳奕然做得一點憐惜都沒有,像是要他好好記住這滋味似地,每一下都挺得很深,逼得他不住求饒。但他還是想不通,陳奕然是怎麼知道他交往的對象是女生?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那兩年沒見面的事。每次吳昊宇說起他那交往半年的前女友,陳奕然都會吃醋得把他按著猛操,吳昊宇也很是享受。
陳奕然又說起,剛分手那一陣子,他曾經傳過長長的告白給他,但是那時候已經被刪好友了,所以沒有送到。
吳昊宇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著他。
隔天早上一睜眼,陳奕然就看見漆黑的手機螢幕湊到眼前,接著螢幕突然亮起,鎖的標誌向右扭轉。吳昊宇樂得抓著他的手機,轉身衝進廁所裡鎖起門來。陳奕然花了一點時間才終於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連忙追上去。
吳昊宇大聲朗誦起他的情書。那大概是陳奕然此生國文造詣的巔峰,文筆如此璞拙,卻又很誠懇。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只有黑白的琴鍵和參考書。但是因為你,將我的世界染上了色彩。也是因為你,才讓我開始嚮往藍天。我希望在那片藍天之下,都能有你在。」
吳昊宇從廁所裡走出來,手上握著他的手機, 笑得花枝亂綻。他伸出手來緊緊抱著眼前的人,然後抬起頭來,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就像是很多年以前,那個稚嫩而生澀的吻,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了風,為這內陸的小鎮捎來一絲海的氣息。
他們沒能溫存多久,吳昊宇收拾行李回台灣考期末考去了,留下陳奕然一個人在比賽現場,繼續聽最後一輪決賽的協奏曲。
他聽了此生以來最密集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輪。六個留到決賽的選手有四個都選擇了這首高難度的曲子,另外一個人則選擇了同一位作曲家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只有一個波蘭出身的選手選了蕭邦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
決賽的選手每個人實力都很堅強,也有著強烈的個人特色。有些人不管什麼曲子到了他手中,顆粒感都很強;也有些人怎麼彈都是很優美,宛若歌唱一般,帶著她獨到的詮釋方式。但也有些人的演奏,讓陳奕然覺得自己也許能做得更好。
他曾經因為過於恐懼與自卑而不敢正視自己和天才之間的差距,來到這裡,他才終於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那些才華洋溢的天才們經歷千錘百鍊所創造出來的樂聲如此多彩、如此動人,也許自己一輩子也達不到那種高度。可是,即使是這樣的自己,也有想表達的東西,也有自己才做得到的事情,也有人會因為這樣的自己而感動。
陳奕然很想翹掉頒獎典禮,他最討厭這種需要社交的場合,還要帶著虛偽的笑容成為別人的背景拍照。但是所有參賽者都必須出席,這是在一開始的比賽規範裡就規定好的。他在人群中鼓掌鼓到手都痛了,卻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他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所有人的視線都往這裡看過來。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台,從評審手中接下獎牌,伸手和那白髮蒼蒼的老人握了握。
那老人趁機施了點力把他給拉過來,在他耳邊說:「你怎麼不在決賽彈德布西?」
陳奕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向了舞台前方,無數的閃光燈在眼前亮起,閃得他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他這才想起來,那是法國的鋼琴家——雷札爾・薛儂。被一個法國人誇獎他的德布西,那是無上的光榮。
他就這麼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狀況下,接下今年度的三個評審獎之一。幸好只是個小獎,沒有人要他多講什麼獲獎感言。
總之他可以順利拿到他想要的文憑了。
陳奕然和評審們在頒獎典禮後的晚宴上聊起來,薛儂先生說,陳奕然的演奏,畫面感很強,很有故事性,但是表達純音樂的時候,就有點缺乏想像力,還有缺乏協奏曲經驗也是他的致命傷。
他還問陳奕然:要不要來歐洲再念一個學位?也許會有更深刻的體悟和不同的發現。
陳奕然誠摯地道謝,說他會再考慮看看。
他們那一屆的冠軍,是個剛滿十八歲的高中生。
他在最後一場獨奏會上,花上整整一個小時,把李斯特《十二首超技練習曲》從頭到尾彈了一遍。這十二首把任何一首練起來都不簡單,陳奕然也吃過苦頭。不像其他的曲子有鋪陳和說故事的空間和餘裕,《超技練習曲》每一首演奏時間都不長,要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呈現出不同的故事和風貌,同時還得兼顧高超的技巧與準確度,加上現場持續長達一個小時不間斷的演奏,展現出強大的自負與超凡的實力。
要想超越這樣的狂人,陳奕然覺得自己大概下輩子都辦不到。
他隔天早上就收到來自張老師的恭賀電話,老師說:「奕然,我一直在等你什麼時候輸掉,那時候我想跟你說:『失敗的經驗比獲勝的經驗更難能可貴。』我看到你沒進最後一輪決賽,想說這次終於可以跟你說了。沒想到這句話竟然讓我憋了整整十多年,還是讓我說不出口。」
陳奕然握著手機笑了起來。在塔克維教授嚴厲的教育之下,他曾經無數次回想起溫柔內斂的張老師。塔克維教授把他的技術拉到新的高度,但是琴聲當中的那份溫度,是張老師教會他的。
陳奕然回到學校之後,塔克維教授立刻就召見了他。教授把他的影片調出來,細細地講評他哪裡做得不夠好,每一首曲子都被他批得體無完膚、一文不值。
教授的助理笑著說:「教授在音樂營休息的時候都在看你的比賽影片,看到你進入第二輪的時候還從座位上高興得跳起來,害那些學生都嚇了一跳。」
教授不乾脆地把自己的表情藏在煙霧瀰漫的咖啡蒸氣之後,哼一聲說道,「還不是我把他撿起來的?不然他現在琴房裡哭著彈小奏鳴曲呢。」
眼前是漫長的暑假,校園裡像是一座大公園一樣,天天都在舉辦各種市集和音樂會,草地上擺滿野餐墊,到處都是人們在享受著短暫的夏日陽光。
睽違幾週之後終於回到宿舍,那台古老的鋼琴依然靜靜矗立在窗前,陳奕然卻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打開電腦,信箱裡已經堆滿各式各樣的演出邀請。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人透過直播在關注這場比賽,為他加油,尤其是他的家鄉。雖然只是一個評審獎,但是能有台灣人走到這裡,大家都很為他驕傲。
還有媒體專門採訪了他的母親,問她是如何教出兩個天才兒子的。
陳奕然看著那標題,移開游標,把分頁關掉。
那些邀請當中有獨奏會的邀請、音樂節大師班的客座邀請,還有一封邀請,請他在國家音樂廳演出比賽當中演奏過的曲目,以及原本預定在決賽當中演出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
他還在構思著該怎麼回覆這些邀約,電話便響了起來。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cmshnhv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