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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簡陋的木屋整齊有序, 那些殘敗不陷的木門全也向著中間那用純金打造的長直馬路,金造的馬路似鄙視地看著木屋,好像自己高人一等,而木屋卻甘願順服這宏偉大道,村莊住著十幾戶人家,大多是貧窮的農民,他們過著平凡務實的農耕生活,一大清早便到田播種、把穀物餵給家禽,中午又要回田灑水,一旦到了收成季節便要勞師動眾,拿著生銹的鐵鋤,收割木屋後方那一小塊的私田……
這時正是清晨,一戶人家走了出來, 他們穿著破爛的灰色舊衣,肩膀托著一把鋤頭,拿著一袋種子,真的就是一家貧農,但顯得不自在的便是人人衣角上掛著一個襟章,這圓形襟章紅底藍字寫著:偉大的大義國國民,屬於你們的襟章!
這是大義國國民每時每刻必須載著的東西,算是身份證一種,也是用來提醒自己是「偉大的大義國國民」,凡事高人一等!
大義國是一個大國,在以前蠻夷侵佔的年代,這裏的人過著慘不忍睹的生活,但一百年前,一個偉大的領袖帶領部下幾經千辛萬苦終於驅走蠻夷,自立為皇,是為偉大的仁帝,他在位時,勤政愛民,努力建設,使百姓走向富足,生活穩定……後來歷經偉大偉大的義帝,現在到了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
那麼為甚麼叫大「義」國呢? 就是因為和幾千年前出現的一個聖人有關,這位聖人著書立說,建立了一個「義」的學說--「義者得天下」和「愛人即義」,那位偉大的仁帝則認為所有國民也「義」,因而奉這位聖人為偉大的聖人,奉他的學說為國家教育,所有人必須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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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關於襟章的出現,也是源於偉大的仁帝,建國三十六年,偉大的仁帝死前說了句話:「人人也說我偉大,看來我真的偉大!」這句話看似簡單,但在旁的大臣卻一片茫然,頓時立起耳朵,想讓他解釋解釋,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不能解釋,只能詮釋,不知在那裏,一個大臣叫道:「陛下真偉大!陛下一定是想將自己的偉名讓國民銘記在心!」
一言驚醒夢中臣!
「這詮釋說得好!」群臣叫道。
之後便有了襟章,要所有人載在衣上,真正做到永記於「心」。
這時那戶人家的一位中年人抬望遠處一個倉庫,那裏存放本村一年所有積糧,是本村的糧食支柱。
突然,一抹驚惶湧現在他眼中……
「倉庫著火了!」
此言一出,幾里內的村民紛紛驚醒,打開家門,成群衝到倉庫前:這可是他們一年的心血!可不能給火蔓延!
「快拿水!」
大火已把倉門燒黑,四條木柱已搖搖欲墜!
但還有一事比大火、比一年糧食更加重要……
「呤!呤!呤!呤!呤!」
突然每個村民衣上的襟章閃出紅色光芒及刺耳的聲音。
若比作他人,一定受不了這聲音片刻……
但他們可是「偉大的大義國國民」!
這是在通知早晨一個偉大的儀式--升旗儀式要開始了!
「叮噹!」幾聲,他們紛紛放下農具水桶,跑到金色大道上,沿著長長直路而行……
紅火快燒盡他們的倉庫,但村民已毫不理會、也毫無留戀,目光只看著前方……
每個破爛的小村莊也有條純金的金色大道,而所有大路的交會處則連接一個大廣場。
人們井然有序地沿金路四面八方而來,聚集在廣場中央的旗杆前,仰望那偉大的旗杆……
「升旗儀式要開始了!請各位離開家園,到達偉大的廣場!」這時一輛輛裝有廣播器的藍色車也沿着金路,經過一排排村莊,似在叫醒驅趕那些還在家中的人……
當所有國民也集結在廣場,一陣樂曲透過廣場四面八方的大廣播器奏起,聲音瓢渺,而所有國民也著了魔似的向北方跪了下來……
廣場正北方沒有金色大路,而是有一層層高矗的鐵絲網,它們圍著一座金色建築……
眾人都知道這座宏偉壯麗的建築是一個禁區:絕對不能讓一般人進去!
其實那裏是偉大的皇宮,是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居住的地方,也是保護國民的地方!
關於禁區,即使國民無法進入,但也是對之由衷敬仰的……
話說百年前雖然偉大的仁帝驅走蠻夷,但偉大的仁帝也充滿仁愛,並沒有對蠻夷趕盡殺絕,以至令蠻夷逃至遠方,不甘心的蠻夷迅速建立一個強大的國家(大義國的人稱他們為殘暴的敵國)!
由於殘暴的敵國對大義國發動攻勢,偉大的仁帝臨危不亂,便在皇宮這禁區內建立另一個禁區,裏面精英匯集,裝有完善的科技,來監察殘暴的敵國的一舉一動,保護百姓。
後來這個禁區內的禁區便正式定名為「監察部」。
一層一層的鐵絲網門被兩個士兵打開,士兵每打開一扇鐵絲網門也要用上千把鑰匙,難怪開了兩扇門已滿頭大汗……
但寧可繁複,也不要讓閒人誤入禁區!
當國民兩腿已跪得麻木時,士兵才解開最後一扇鐵絲網門的最後一個鎖,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終於走了出來……
國民看著把頭抬得高高的他緩步走到旗杆前,對著已為他預備好的麥克風說話:「一天一次的升旗儀式要開始了!」
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俯視萬民,看到他們無一不恭敬跪下,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今天有大消息要宣報,在我英明帶領下,昨天本國農產量又多了一倍!」
全場歡呯!
「很好!很好!」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似乎很滿意百姓的表現……
接著,廣播器轉了一曲譜,國民一聽,即紛紛站立,目光仰視旗杆……
兩個穿藍色軍服的士兵抬著一張看似很重的黃色布……不!那是一張以金絲編成的國旗,旗上還用藍絲織出圖案(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義字)。
那兩個士兵冒著烈陽,好不容易把金旗扣在杆上,接著又一個藍服士兵走了過來,由於大義國法律規定所有人在升旗時必須眼看旗子,手不可亂動(當然,這規則亦包括升旗手……),所以升旗的士兵只可用手肘夾著繩子把旗子升起……
不過旗子升至杆頂時,另一個問題出現了,金做的東西很難被風吹得如旗瓢揚,偉大的皇帝想出一個方法:在杆頂裝個大型強力風扇,無時無刻把旗吹得左搖右擺。
~
旗升完了,國歌也奏完了,皇帝也走了,禁區再次關閉,把人與帝再次分隔--階級總有分別,住在禁區內的人往往比禁區外的人有更多權力,禁區也較少。
皇帝走了,但國民可不能這般揚長而去,他們還要目送皇帝走入層層鐵絲網門,回到皇宮才可耕田和救火……
正當國民打算離開時,「卡嚓」幾聲從禁區傳出,一個個鐵絲網門又陸續打開。
奇怪?又是誰呢?皇帝該不會進去不到一秒又出來吧?
又有兩個士兵幫忙解鎖,而一個穿著藍色破爛衣服的人正在等解鎖,準備走出,離開禁區……
咦?那走出來的年輕人不是南縣的農民嗎?
總記得他既貧且非官……
他竟能自由進出禁區……究竟怎麼了……
那不是「庶民勿進,進則槍斃」的禁區嗎?他怎能……
國民看著這一怪現象皆露出驚訝疑惑的表情……
禁區是尊敬、莊嚴、神聖、偉大的,是國家樞紐、保護萬民的機構……
難道這貧農也是尊敬、莊嚴、神聖、偉大的?
只見他兩手隨意揮動,毫無顧忌地走出禁區……
「這位年輕人…」一位站最近的農民先開口,打破了所有國民的驚呆……
可能在這國家住得太久了,人們所知的名字只有偉大的仁帝、偉大偉大的義帝和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其他人的名字……讓他們背熟好國歌、大義國法律、偉大大義國建國歷史、讚美大義國的詩詞後……人民姓名?再算吧!
那青年回頭問:「怎麼了?」
態度毫不偉大!
「你是怎樣進去的?」那農民問。
「對啊!那可是禁區!」國民紛紛圍起那青年。
「你又是怎樣回來的?」
「是啊!是啊!」
「沒甚麼,官員們邀我入「監察部」參觀參觀。」青年不以為然地說。
那可是禁區內的禁區啊!
「甚麼?」國民大吃一驚。
「呤!呤!呤!呤!呤!」
襟章又發出熟識的聲音……隨之是廣播器發言:「現在到了農耕時間!為了偉大的大義國經濟,所有國民必須回去耕作,鼓足幹勁!鼓足幹勁!」
時間不多了,國民又要回到自己崗位,國民甚為不願,最後只問了一句,也是他們內心深處最想知道的事:「「監察部」--那個禁區內有甚麼?」
~
關於這年輕貧農進入禁區此事,還需從皇帝說起,也是個有趣的故事……
某天,皇帝一如以往在升旗時開麥說話,但不知為何(也許只是隨便說說) 他加了一句:「今天天空真藍,看看藍天上的雲多自由!」
說得也真輕鬆自由啊!
但台下看著皇帝的大臣官員聽後卻一直在冒汗……
偉大的皇帝究竟在說甚麼啊?
要知道皇帝的說話可是絕對正確有用的,大臣們聽後必須要奉承一番,若其中蘊含著甚麼指領更要執行啊!寧可把皇帝說的話無限放大,也不可甚麼也不做啊!
又不知在那冒出了一個頗有威望的大臣,他向眾臣說:「偉大的陛下一定是暗指某人!偉大的陛下確實善懂言辭!竟能用藍天來借代某人!」
這位有威望的大臣可真是善懂言辭啊!把皇帝之言詮釋了一些又不說了,其他的便由下一級官員解決……
眾臣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又不甘示弱,認為領功的時後到了,比那有威望的大臣低一級的大臣即說:「有威望的大臣果然聰明,偉大的陛下一定在說一個如天一樣藍的人!」
但世間上那有如天般藍的人?因此下一級的官員又說:「是藍色衣服!一定是藍色衣服的人!」
「偉大的陛下一定是在說想要見藍色衣服的人!」
「偉大的陛下一定是在說想要見藍色衣服的人!因為藍色衣服的人也是尊貴偉大的!」
「偉大的陛下一定是在說想要見藍色衣服的人!因為藍色衣服的人也是尊貴偉大的!而且他就如雲般自由!」
「偉大的陛下一定是在說想要見藍色衣服的人!因為藍色衣服的人也是尊貴偉大的!而且他就如雲般自由!他應得到權力!」
「偉大的陛下一定是在說想要見藍色衣服的人!因為藍色衣服的人也是尊貴偉大的!而且他就如雲般自由!他應得到尊貴的權力!」
就是如此一級官員把指令傳至下一級的官員,他們為了奉承上級也會保留上級的大意,但又為了顯示自己發揚上級之令和在下級面前提高威望,也會加以改變。
最後變成「偉大的陛下指定一個穿藍色衣服的人,他是尊貴偉大自由的!他被邀請到禁區參觀!」
在不知不覺間,一個藍色衣服的人便成為了官僚間的名人……
那些官員急着爭功,所以立即下令去找一個穿藍色衣服的人,以討得皇帝歡心……
討得皇帝歡心升官可是遲早之事!
可惜這可忙倒了下級執行的官員,穿藍色衣服的人通街也是,那個才是皇上「想要的一個」?不過要知道,這可是法令者苦惱的,有何閃失也只會怪上級大臣,所謂「上行下效」執行官員便想到一個方法:草草找個藍衣人便是……
就在這時,那位藍衣青年便走入他們視線……
一眾執行官員大喜,紛紛走上前:「喂!你過來!」
就是這兒戲一句,年輕人便被帶到「領證區」去辦禁區通行證,讓他進去禁區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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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領證區」確實是一個嚴密機構,它管理著一切可進出禁區的大臣、官員、士兵、將領……
據說這機構每年也會重申核對所有能進出禁區的人士,並要各有資格人士親自到那領取通行證,過程極其繁複:寫報告證明自己是自己、寫報告證明自己就是以前的自己、寫報告證明自己將來也是自己、寫報告證明自己忠於皇帝、寫報告證明自己忠於大義國……
總之極其嚴格!
但只要獲得那批發的「禁區通行證」,便可輕易進入禁區,進入那「庶民勿進,進則槍斃」的禁區!
「領證區」是一座大型建築,由灰色的磚頭砌成,上又漆上白色油漆,閃閃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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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的藍衣人請進!請進!」門前的看守立即打開鐵門放下手中的槍,恭敬道。
青年有點惘然:自己只是一個平民,怎會有如此待遇?
但看守如此恭敬接待,也只好進去。
有誰不受阿諛奉承?
入到室內,那是一個大廳,設十個櫃檯分門管理不同旳申請程序。
「呤!呤!呤!呤!呤!」青年的襟章突然響起。
即使來到室內,還是能聽到外面廣播器的叫聲:「現在到了農耕時間!為了偉大的大義國經濟,所有國民必須回田耕作,鼓足幹勁!鼓足幹勁!」
「啊!到了農耕時間,我要先回去耕作了!」青年著了魔似的轉頭便走。
「不!不!不!你不能走!」看守員與帶他來的執行官員慌忙攔著。
「不!我一定要走!這是規則!」青年記得「鼓足幹勁!努力完成!不聽聆聲!後果自明!」這句貼在他家門前的口號。
「可是你是貴賓啊!我們收到命令要帶你參觀禁區!你是尊貴的!」
「貴賓又怎樣?也要遵守規則啊!」青年記得「人人守國法,心才不會煩!」
「不!國法不一定遵從,尤其你是皇上名令尊貴的人!」看守員又一次重申。
一片沉默,只有襟章「呤!呤!呤!呤!呤!」作響。
「那好吧!」青年終於放棄。
他不知道其實看守員與帶他來的執行官在心中也暗暗盤算:若我放他走,上頭一怪責,我可承擔不起!
「這邊請!這邊請!」他們帶青年人走到第一個櫃檯。
這時青年才發現另一個人早已與第一個櫃檯職員對視著……
「這位平民!你不能進去!」櫃檯職員大叫。
青年人一驚,以為櫃檯職員在罵自己,但看清後才發現他在對那人說話。
只見那人和他一樣衣著破爛,一看便知是貧農,不過和青年不同的是他穿的是灰色衣服……
--不是藍衣!
「可……可是……我雖是貧農……但真的想觀摩尊貴的禁區一番!只是入去看一眼!求你!求你通容一下!」那人跪求。
「你再說信不信我叫士兵來捉你!快回去崗位工作!」
「求你了!」
「快走!」看守員舉起槍也走上前罵。
最後還是兩個士兵不知從何方走出來拉走他……
同樣是貧農,但對待的方式卻不同,也許他們只有衣服的顏色有別,以及皇帝的一句話……
「下一位!」
青年走到檯前……
「歡迎!歡迎!我們尊貴的貴賓!」櫃檯職員一見到他的衣服,便一改態度。
「你是來申請「禁區通行證」的吧!」未等青年說話,櫃檯職員又道。
櫃檯職員即彎低身,在檯下的抽屜翻來翻去……
而就在這時,青年人看到職員如此恭敬的理由--桌上一張白紙,用黑墨清晰寫著:偉大的陛下指定一個穿藍色衣服的人,他是尊貴偉大自由的!他被邀請到禁區參觀!--你的上級官員命令!
上級官員的話怎能不聽啊?
無論命令多無理多無稽,下級聽便是,其他的誰管啊?
櫃檯職員拿出一張文件,上面寫著「證明自己是自己、證明自己就是以前的自己、證明自己將來也是自己、證明自己忠於皇帝、證明自己忠於大義國……」
青年正想問要如何「證明」時,職員已在文字後方的空格不斷打勾,最後還在下方印了個「已嚴格批核」的章。
真是好一個嚴格批核!
櫃檯職員把文件交給青年說:「你現在便可入禁區參觀了!」
「領證區」確實是一個嚴密機構啊!
「那其他櫃檯呢?還要辦手續嗎?」青年不解。
「當然不用!你可是藍色衣服的貴賓!」
「就這麼便讓我出入禁區?」
「上頭這樣說啊!你當然可以!」
--上頭的話,下級聽便是,那需理會?
他們並不知道,這段對話已揭露了國家另一個禁區:在官員眼中,上級的話便是禁區,千萬不可觸犯、不可探究,服從便是!
但是,這樣的禁區,各人互不干涉,毫無批判的能力,唯命是從,做錯事毫無諫言,對國家真的好嗎?
這禁區真的有必要嗎?
~
青年毫無阻礙,便穿過重重的鐵絲網門,走入那尊敬、莊嚴、神聖、偉大的禁區……
「高貴的藍衣人,現在讓我帶你去參觀禁區裏的「監察部」。」執行官道。
青年聽到這也掩不去心中的好奇:究竟那尊敬、莊嚴、神聖、偉大的「監察部」,那個為國家打點一切,為國家制定法律、監視敵國一舉一動、保護國民安全的偉大機構,內有甚麼?
從小青年便知道「監察部」何等偉大:每當敵國有任何異樣,「監察部」便會及早應對,有必要還會出動內部的高科技武器誓要「殺盡所有敵人,保護天下國民!」
這機構何等偉大!
它為我們服務!
「呤!呤!呤!呤!呤!」這時青年的襟章又再一響起。
青年知道現已到了中午,是餵豬時間,「所有人也要鼓足幹勁去餵豬!」
正當青年再一次著了魔般想回到自己的崗位,執行官再次攔住他:「你可是高貴的藍衣人,不用理那襟章!不用理固有的規矩!」
--也對!我可是高貴的藍衣人!
……
原來多層鐵絲網圍柵內的禁區分別建有三座金造建築,一座是皇宮:陛下住的地方、一座是議政廳:大臣論政的地方,最後便是「監察部」……
在陽光下三座大樓顯得閃閃生輝,可惜被重重絲網圍著,再美的大樓也無人看到,無人知道,禁區始終是禁區。
青年與執行官來到監察部大門,兩個看守立即攔住執行官要他出示通行政,但當看到青年的衣服時,便恭敬地道:「請進!請進!你不用檢查!」
可見皇帝之言比誰也大。
不久,執行官才驗查完畢,帶著青年來到監察部的「反省室」。
門一打開,眼前是一間陰陰森森,沒有窗、只有幾盞燈的黑牆房間,正前方有一面玻璃,青年走上前,發現玻璃後亦是一間黑房,裏面坐著幾十人。
「這是甚麼?」青年問。
「這室專門監禁那些敵國派來的間諜,要他們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他們做了甚麼?」青年好奇。
「他們十分可惡!他們竟說大義國不偉大不仁義!這分明是敵國派來擾亂國家的!」
青年又走前一步,隔著玻璃仍可聽到他們的責罵聲。
「你們為甚麼捉我進來?快放我出去!」
「聖人說過:「所有人也有權力。」,你們隨便捉我們來根本不仁義!」
「現在的皇上扭曲聖人的言論,以鞏固自己權力,欺壓百姓!」
「對!你們在欺壓百姓!」
「大義國根本不偉大不仁義!我們要自由!」
「我們要自由!」
聽他們聖人前聖人後,看來不似間諜,反而更像知識分子啊!
「怎樣令他們反省?」
「這可簡單!只要觸犯他們思考禁區,間諜們自然會改過自身!」執行官道。
「請犯人184號進入改過室!」掛在黑房的廣播器向知識分子們宣佈。
隨即,黑房側一道門打開了。
「看看他們怎樣向我洗腦!我絕不會屈於強權!」黑房內其中一位中年握緊拳頭,怒氣沖沖地道,他站了起來大步走入門內。
「高貴的藍衣人,請隨我到「改過室」,我們一起看看這些卑劣的間諜如何改過自身!」執行官亦按了個密碼,打開一道側門,領青年走入另一間裝有玻璃的黑房。玻璃後面亦是一間房,但和上一間不同的是內設有一個大電視,左側有個書架放著本本厚厚的書。
青年發現,這裏同樣坐著一批間諜,但不同的是他們個個臉上不再充滿憤怒自驕,而是臉色沉重,眼神恍惚地看著電視。
犯人184號也走了進去,他看了看四周,才有點不滿地坐了下來,斜視著電視機,好像在抗拒洗腦。
怎料,電視螢幕出現的是一個老年人,老年人座在木椅上,前方的木桌上還放有一疊疊厚厚的書……
知識分子一看便知是他們熟讀了很久的「聖人言錄」--一本由聖人親自寫下,說明人如何行仁義的書。
而說道這位老年人更是大有來頭,他便是三十年前一位研究聖人的專家,他曾經整理過聖人的所有書籍典故,並發表了很多言論學說,當時及至後世的知識分子也無不稱他為「博士」!總之對他甚為尊敬!
可惜這老年人在幾年前便因意外過世……
奇怪?他們不是要洗我腦嗎?為何帶我來這,看我最尊敬的老博士?犯人184號暗自思索。
老博士開口了:「所謂我們稱為的聖人,便是那幾千年前出現的一個思想家,這位聖人我用了畢生精力去研究,還發表了很多報告……但當我越加探究……便發現了一個真相……」
老博士嘆了口氣道:「大家有沒有想過聖人根本不存在!」
「甚麼?」犯人184號臉色一青。
不可能!
「他們不知道我們已觸犯他們的禁區,他們最依賴的心靈支柱,他最不願相信的事!」隔著玻璃的執行官對青年說。
「所有證據也表明聖人並不存在!其實全都是偉大的仁帝編出來的……」
犯人184號已聽不下老博士的話,連忙站起來走到書架抽起本本書翻查,以圖找出其他證據,但每本書的每句也是:「所有證據也表明聖人並不存在!」
「失去了鬥志、失去了目標、失去了理想的價值觀、失去了聖人……他們終會崩潰的!」執行官向青年說。
聖人究竟存不存在、老博士說的話是否正確這些已不再重要……重點是他們追求的理想,那些行聖人之道的真相已被打破,那些他們一直依靠的支柱已化作絲絲碎片,壓在他們的身上、刺傷他們的心。
一旦觸犯了他們的禁區,當一直追求的東西幻滅,人生還有何意義?
當世上連一個更好的思想、更好的制度根本未出現時,專制統治怎會滅亡?
「高貴的藍衣人,請隨我到「宣傳室」,將會看到改過自身後的間諜結局。」
他們來到最後一間房,同樣玻璃後有另一間室,但多了數十張桌。
每張桌也圍著三、四個人,他們齊對著桌上一張紙指指點點,不時還寫了個字……
「偉大的國家需定期更改口號!而失去了心靈支柱的他們則只好依服回偉大的國家,憑著這班「間諜」的才華,使我們的口號更順口!」
青年立即想到很多耳熟能詳的口號:「庶民勿進,進則槍斃」、「鼓足幹勁!努力完成!不聽聆聲!後果自明!」、「人人守國法,心才不會煩!」、「所有人也要鼓足幹勁餵豬!」
在這偉大的國家內,知識分子的禁區已在不知不覺間改變,已不是那甚麼聖人之道的真相,而變得如那些官員一樣……
--上級的話便是禁區,千萬不可觸犯、不可探究,服從便是!
不再追求所謂的「真理」!
可憐這些自認高貴的知識分子終輪落到寫廣告!
~
他們走出了監察部的「反省室」,上了一層樓……
「這裏便是「財經部」!監察國家一切經濟進展的地方!」
「呤!呤!呤!呤!呤!」
青年已不理會襟章提醒的「午間施肥時間」,因為他已知道……
他可是高貴的藍衣人,不用理那襟章!不用理固有的規矩!
沒錯!規矩是給下等人承受,權力是給上等人享用!
而禁區則是分別上下等人的地方!
「財經部」是一間大房間,房間中間有張長桌放著一疊疊文件,而四牆掛著大大小小的黑板,寫著很多數字及折線圖,不合邏輯的是所有線也畫著下降的趨勢,幾行字更寫著「在翻一倍計劃下全年大米產量」、「在大耕作計劃下全年大麥產量」,但結果欄寫著「失敗」「下降」「負數」
突然門一開,三個財政部職員走了過來,抱著一堆文件大叫道:「部長!剛收到消息,東縣村又發生火災,全年糧食被燒光!」
「甚麼?今年GDP已是負數了!還要再下降?」站在黑板旁的部長拿出粉筆在折線圖上斜畫多一線。
至小「財經部」的人還會說真話,還會面對不好的真相。
但,世事怎能如願?
「陛下來了!大家快來恭迎陛下!」又一個財政部職員走入房內大叫。
此言一出,財政部所有人也慌了起來!
「高貴的藍衣人,你站在旁看便是,陛下視察部門時不喜他人打擾。」執行官向青年說。
那個部長一改從容的表情,連忙兩手並用把前面的黑板反轉,一個接一個……
原來黑板是相向的,部長一反轉黑板,黑板的內容已全改變,寫著:「在翻一倍計劃下全年大米產量」、「在大耕作計劃下全年大麥產量」,結果欄寫著「大成功」「妙計」「出超」,所有線也隨好的方向發展。
原來不只黑板有兩面,人也是有兩面的。
偉大的大義國經濟怎會下滑?怎會失敗?
說到這,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已抬頭背手大步走入「財經部」。
「歡迎!歡迎!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各職員立即跪下,部長先說。
「好,今天國民經濟又升了多少?」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還是把頭抬得高高的問。
「當然是超額完成!陛下的翻一倍計劃真的翻了一倍!大耕作計劃真的能大耕作!」部長把頭壓得低低的。
「很好很好!」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看著黑板「大成功」的指標滿意地說:「看來我的決策總是成功的!」
正當大家暗暗鬆了口氣時,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頓時眉頭一皺,眼神凝結在一個小黑板上……
「咦……這裏說的「在大肉飯計劃下肉產量的指標……怎會是……是負數?」
部長即抬頭,這才發現原來牆上還有一個黑板未反轉……
「啊!」各職員頓時一驚。
「是誰付責這報告的?」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淡淡地道。
「是他!」三個職員同時指著一個目定口呆的替死鬼--部長!
「甚麼?我?不!不!陛下請聽我解釋!」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我早便知了!」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滿意地冷笑道:「你一定是敵國的間諜!來篡改本國經濟狀況,以誤導國民!來人!快捉住他!」
「是啊!是啊!我常看到他改黑板的內容!他一定是敵國的間諜!」
「是啊!是啊!我記得了!他常在晚上打電話!一定是私通敵國!他一定是敵國的間諜!」
「他一定是敵國的間諜!」三個職員紛紛附和,看著跪在地上的部長被捉住帶走。
「這樣才對啊!我的計劃怎會失敗呢?」偉大偉大偉大的禮帝把頭抬得更高。
「是啊!陛下怎會失敗?」三人齊道。
「我總是成功!犯錯的總是下屬!」
「總是下屬!」
其實最高權力的人也有禁區,那禁區看來微不足道,但卻嚴重得牽動國情,那就是根本不願承認自己的錯。
~
最後他們來到那個監視敵國保護國民的地方,這也是青年最好奇最想看的地方:究竟裏面有甚麼高科技來保護我們?
是的!裏面的確有很多儀器:一抬抬電腦!千百台電腦!
「這是甚麼?」青年問。
本坐在電腦旁的一位職員站起回答:「這是監視國民一舉一動的高科技。」
原來,電腦上出現的畫面便是每個國民襟章發送的坐標位置及偷聽器,每個國民的一舉一動也在這班「精英」的眼中!國家用這麼多資源就為了監視國民,防止他們叛國!
保護國民的地方便是保護政權的地方--難怪是禁區!
這樣想來,也許連敵國也根本不存在,只是皇帝建造此地方的借口。
就算真有敵國,又有誰管呢?
「在198座標,發現有人私自離開農田,不善生產者!捉!」一個職員對著電腦大叫。
「在84座標,發現有人說了句對國家不敬的話!他定是間諜!快把他捉去反省室!」
「在44座標,發現一個人與另一個人交談!定是密謀叛國!捉!」
聲音此起彼落,青年根本不想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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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部」--那個禁區內有甚麼?」國民們問了句他們內心深處最想知道的事。
「當然是尊敬、莊嚴、神聖、偉大的,是國家樞紐、保護萬民的機構!」青年大聲高呼:「大義國億歲!」
也許,在青年衣角的襟章內正座著一個人--那個監察天下的皇帝,正對青年這份忠心,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樣看來, 官員、大臣、知識分子甚至皇帝也被禁區所困,那些不在禁區內,無知的平民,才是最快樂、最沒有禁區的!
※關於其前傳可看(假如DSE作文不限時第75章不是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