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都有往上爬的天性,誰甘願屈居於人下?那些想過平淡日子的人何嘗不是見過大風大浪,何嘗不也試著往上爬過?9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y6Kbyw0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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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0日天氣陰
今天是國二隔宿露營的第一天,大家在遊覽車上都很興奮,到了目的地更是亢奮,我也不例外,不過一想到晚上要做的事心情就又沉了下去,成敗在此,如果我狠不下心,那麼終將全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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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醬!等等我!」凜櫻跑在前方,看似崎嶇的山路完全減緩不了她驚人的速度,一路上我已經被突出的樹根和石頭絆倒好幾次,一開始凜櫻還會回過頭等我,但到最後連停也不停,拿著定向用的地圖直直往前衝。
我的腰間被猛地一推,又差點往前撲倒,往後一瞪,黑晝不耐的反看我:「瑤天啊,你跑快點,天快要黑了。」
我拍拍手掌上的泥土,在那些髒污下是被擦破的嫩皮,平時我就極少爬山,現在就要我跟上大家的速度,根本天方夜譚!
我喘著氣想反嗆,凜櫻的催促聲又從前方山路轉角傳來:「你們快點,我好像看到帳篷了。」,定向越野是個經典的童軍訓練,考的大致上是地圖和指北針的使用技巧,這些我們都交給了小隊隊長凜櫻處理,她似乎什麼都會,這種女生最容易吸引同性更甚是異性靠近,也成了嫉妒之苗最好的生長肥料。
我的嫉妒之苗的肥料。
你以為路上的圓環是拿來幹嘛的?不就是讓來自四面八方的車互相纏繞,而圓環本身也深陷其中,然而又有多少車是真正感謝過它,願意待在它身邊?
答案是沒有。轉再久的車都會因為其他車的關係離開,被帶走也好,被撞壞也好,總之圓環附近沒有能定住的車,就好比凜櫻身旁沒有能定住的人,包括我在內,我想,這小組裡的人無一是對她真心,都嘛當她是跳板,人永遠都不會滿足,人永遠都在找更高的跳板以便自己隨時能爬上高位,再變成下一個別人的跳板,不是挺諷刺的嗎?
我了解,是因為女生們在六年級時就已經成熟了,我當時正是高高在上的傻跳板,渾渾噩噩的被好幾個人踩過,然後這個低矮的跳板就沒有用處了。
「我找到帳篷了。」凜櫻的白色頭髮惹眼得很,即使是在天色微暗的山林中依然明顯,她正提著一袋長條形的包包往我們這邊走來。
「凜櫻,你好厲害!」黑晝後方的其他三人一搭一唱,把凜櫻捧得跟神一樣,但那只是哄騙羔羊的話術,待時間到了,那自信的羔羊會被推上祭壇宰殺。
我從凜櫻那接過裝帳篷的袋子,有些沉,我試著維持速度前進,大家轉過好幾個轉角,接著是一個陡降坡,黑晝貼心的扶著我,我是個運動白癡,她也知道這回事。
凜櫻在下坡盡頭等著笨拙下滑的一群人,我暗暗在心裡吐槽她的興奮表情,你知道那樣很像我們下不去的是白癡嗎?
髒話在我心底百出,終於在撲上凜櫻的那刻稍作暫停,她扶正我,後面四個人陸續趕到:「繼續吧,我記得上下一個東西沒找。」
凜櫻點了點頭,這次她腳步明顯放慢,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怎樣,反正對我有利就夠了。
剩下的一個帳篷營釘也很順利的被找到,我們是14班第二個回去的小組,被老師狠狠誇讚一番,我覺得倒是浮誇了點。
我坐在一顆大概半身高的石頭上看夕陽西下,在此之間,我知道凜櫻已經開始張羅晚餐,黑晝則是意思意思幫她一下,另外三個女的在邊玩邊搭帳篷,畢竟我要對她做「那件事」不方便再有更多交集,身為知己的我一定會讓她離開這片陰險的泥沼。
「瑤天———來幫忙呦。」凜櫻喚道,我跳下石頭,她捧著一盆高麗菜,頭往桌上砧板偏了偏,那旁邊還擺著幾顆艷紅艷紅的牛蕃茄,我俐落地切了起來,蕃茄成片成片放到陶製的土色盤子上,有些籽和汁液沒有被處理得很乾淨,不小心流了出來,我決定先忽視它們,直接把盤子端給正在料理湯品的黑晝,她擔憂的看著我,似乎是想要再次確定我的心念。
我把她關切的黑眼珠點回去:「我不會放棄這機會的。」,抬起頭,幾顆星星已經在夜空中探頭,但今天那顆為黑暗點綴光亮的月亮遲遲沒出現,也對,今天是新月。
方便行事。
我又幫凜櫻切了好幾樣菜,再一一把那些東西都丟進黑晝的鍋子裡,由她把所有東西都煮成一鍋看似可口的蕃茄湯。
晚餐就由我們三個負責,總共四菜一湯,六個女生吃也綽綽有餘,還沒把有時會來蹭菜的教官算進去,所以到最後沒一道菜被漏掉,大家吃飽都撐著。
「離營火晚會還有一段時間,來聊個天吧。」黑晝提議道,她瞄了我一眼,我趕緊附和:「是啊,來聊聊天吧!鬼故事如何?」
「鬼故事......我有一個!」凜櫻賊賊的目光掃過大家,我一臉淡然,她裝作沒趣地轉頭開講:「很久以前,有兩個人在森林裡迷路,四周都是高大的樹木,他們走了好久好久,走到都已經晚上了還沒走出去,突然A聽到了有沙沙聲,結果B一回頭A就不見了。」
「呃......有點無聊。」哈,這話真露骨,但也只有凜櫻聽了這句話不會生氣,她啪的一聲闔上雙手:「那妮妮你說吧!」
那個吐槽的妮妮本名是妮培,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雙面人,眼見風向吹向自己,趕忙換了一個口氣:「啊,還是凜櫻說吧。」
「好吧———」凜櫻懷疑的視線還停在妮培身上,不過嘴巴繼續動了起來:「然後B就一直找A,他循著一個奇怪的嗚嗚聲一直走,接著他一昏,從此以後沒人再見過他們。」
我轉過頭,朝黑晝投出小白眼一枚,她輕搖頭示意我沉住氣,這故事實在無聊透頂,倒是妮培和另外兩個人一臉崇拜,纏著凜櫻要她再講一個。
手上的小手環輕震,螢幕顯示著19:30,我往被帳篷圍住的空地中央看去,一個教官拿著大聲公站在篝火前說道:「全體八年級以班為單位立刻至中央空地集合,最後到的班級積分扣二!」
一聽到要扣積分,場邊所有帳篷都開始湧出學生,凜櫻也趕快拉著大家去找班導集合。
這次的隔宿非常幸運,沒有任何學校來搶場地,不過當所有班級都擠在一起時,那場面還是挺可觀的,接著,我們的總教官走上司令台,稍微勉勵一下大家的毅力,同時也預告明天的活動將更嚴峻。
營火晚會實在有些無趣,我只想快點結束這活動,然後把凜櫻帶出去讓她解脫,她一定會很感激我的!
一連串的跳舞、團康甚至是比賽我都應付過去,終於盼到散會,隔宿還有個很不衛生的習慣———不洗澡,我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麼那些教官覺得洗澡很浪費時間。
我拖著粘膩身軀鑽進睡袋裡,這應該是我此生中最不舒服的一刻,凜櫻也慢慢擠進放在我旁邊的藍色睡袋:「晚安。」
我沒回答,反正一會兒還會再見,又何須道晚安。
左邊凜櫻,右邊黑晝,黑晝跟我一樣沒睡,睜大眼睛看著我,我也看回去,直到妮培她們呼吸漸緩才別斷開互相纏繞的目光。
「凜醬,我跟黑晝想去廁所,你可以陪我們去嗎?」我戳戳凜櫻,後者睡眼惺忪的翻過來,並點了點頭。
我們三人從帳篷裡無聲無息地出去,黑晝落在我跟凜櫻後面,還故意拉開一段距離,廁所離帳篷群有點遠,約莫過了半分鐘,黑晝的尖叫聲劃破寧靜的黑夜:「救命呀!」
一股血腥味傳來,我很感謝黑晝,她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她一知道我想幫凜櫻解脫就很奮不顧身跳出來支持我。
「發生什麼事了?」聽到尖叫聲的凜櫻想回頭,卻被我扳回正面:「他追過來了!」,我開始帶著她往前狂奔,凜櫻也被嚇得往前直竄,到最後已經變成她拉著我往深山跑去,後頭黑晝的腳步聲不絕於耳,還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咆哮,好似在催促我們快跑。
「可、可以了,他沒再追上來了。」跑了一大段路,我受不了把凜櫻拖住,彎下腰蹲在地上換氣,她也擔憂地拍拍我的背。
「那是什麼隨機攻擊之類的事件嗎?」凜櫻的語調愈發驚恐,她終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奇怪的地方,我倒是認得這,這裡就是傍晚我們經過的下坡盡頭。
我站起身,帶著凜櫻慢慢走上斜坡,我已經知道要怎麼處理她了:「走吧,去上面看看附近的地理位置。」
或許是覺得有道理,她「嗯」了一聲也開始爬山,這坡要下去很難,往上爬更難,凜櫻很快就體力不支,在我身後幾步停下,背對我凝視遠方。
「凜醬。」我叫了她一聲,她沒有回頭,我慢慢走到她身後,抓住白色的柔順髮絲。
「我算不算你的知己?」
「欸?算啊。」
「身為知己的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來幫你解脫了。」
「嘎?啊!」
我猛扯髮絲,左甩右甩,雖然很不忍,但是一想到能幫好知己解脫就很高興,凜櫻試著轉過身撥開我的手,但也是徒勞,我拉著她來到斜坡的邊緣,這裡沒有任何護欄,再過去就是萬丈深淵。
她漂亮的藍眼裡佈滿驚恐,瞳仁也縮得死緊,「我知道被利用的感覺,我是你的知己。」我在她耳邊輕語,這成了她生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伸手輕推,她就這麼離開我的身邊,但是我不能傷心,因為她一定很開心很開心,很開心終於解脫這殘酷的世界。
我踏著愉快的步伐往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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