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己。最美麗卻又最殘酷的一個人。對著那個他或她,你從不知道該抱著什麽樣的態度。該慶幸嗎?卻又懼怕著他總有一天會背叛自己。想把他變成自己的東西嗎?但我其實只想在需要他的時候擁有他。這種想法還真是有趣呢!明明人終殊途,卻總盼著一直同道。可能,可能,時間真的是一把利刃吧!9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BPG1ME5By
看著劉姨姨給我傳來的一幅照片,我的嘴角不期然地上揚。有誰會想過照片上挂著陽光般笑容的大學畢業生,其實在二十年前還是個躲在媽媽背後的小哭包?翩翩少年終將長成穩重青年。闊別多年,這轉變還真讓人難以適應呢!總感覺他還記住是那個紅著眼眶,拉著我衣角,喊著“施姐姐”的小男孩。
叮咚!信息聲響起。隔壁的群組又開始聊天了。她們的話題總是源源不斷。這才隔了多少分鐘,又開始換話題了。
“施,記住下周晚上要去聚餐噢!”
“好。”
聚餐嗎……我還是不太喜歡這種場合。想起跟她們打成一片的原因,還真是不堪回首。
那是公司的一個宴會上,適逢阿亦要出國留學。在整個宴會上,我沒動過一次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的把酒灌下肚子。我還記得那種滋味,明明不是什麽烈酒,卻味道嗆人,連眼淚也嗆出來了。我不知道旁人會用什麽樣的目光看我,只感覺迷迷糊糊,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誰送我回家的。沒想到隔天上班時,我居然成了公司裏的熱門話題,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我的“男朋友”。
我看著自己醉後失態的影片,不禁扶額懊惱。酒精的威力真是强大啊!此後,我努力經營的威嚴在那一瞬崩塌得七零八落。下屬們不再對我唯唯諾諾,反倒像跟我“平起平坐”。
我撥通了那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在那時候,我能傾訴的只有他一人。
“喂?施姐姐你怎麽這麽晚打電話過來?”
聼著電話邊傳來的這把聲音,淚珠不經意地在我眼眶裏滾滾打轉,。最終鬥不過悲憤且落寞的心情,失聲痛哭了起來。
“咦?你怎麽哭了,先別哭,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呀……”
“阿亦……我,我真的很失敗……”
那一次,我們聊了一個晚上。我滔滔不絕地在說,他毫不厭煩地在聼、給我意見。在那一刻,我似乎把阿亦當作是我的兄長。
明明,我才是比他年長兩年的姐姐啊!
只是,有那麽的一個人可以依靠、傾訴,還是不錯的。相比起那些所謂“朋友”,還是他值得深交。
不知道他現在讀完大學,還會回來嗎?
幽暗的燈光與嬉鬧的氛圍形成反比。投來的異樣目光掃視著我們的餐桌,讓人感覺很不舒服。我是多麽希望找一個土坑把自己埋了。要聊天的話爲何非要找個高級餐廳來聊天?
“能安靜點嗎?”
我多麽希望自己能有勇氣説出這句話。可是,由現在的我說出來的話又有何來的説服力?要是有誰能帶我離開這個飯局就好了……
良久,這個所謂“聚餐”終於結束了。我看著賬單上的數字,真的慶幸自己的工薪還不算低,才能跟她們這些“大小姐”們四處鬼混。
“真累……”我不禁心想,順便打了一個呵欠。恍惚的街燈打在身上,映出個瘦長的影子。看著獨個兒的影子,還真是可憐呢!唉,都已經二十五歲了,難道找個男人相伴終生真的那麽難嗎?
正這樣想著,深深嘆了一口氣。深夜裏,路也似乎比平時長出一截。
“踏踏踏踏踏……”
是錯覺嗎?這條路上不只有我一個,似乎有一個比我更沉重的脚步,步步追上我。
“踏踏踏踏踏……”那脚步聲依舊沒有停下。
不會吧……今天真是禍不單行!
我加快步伐,我可不想明天新聞有什麽“上班族夜遭黑手”。我走得越快,那多出來的脚步聲就越急。我能肯定,他是跟著我的。難道我就要這樣香消玉殞了?
那人追上了我,他抓住了我的肩膀,那的確是雙男人的手,帶著點點熟悉的溫度。
“你別過來!”我猛地把手提包打到他的臉上。他悶哼一聲跌坐在地上。果然,防狼神器莫過於有柳釘的手提包。我抱著邊角有點兒滑溜的手提袋,往後退了幾步,待我看清楚他是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後悔了。
“阿亦,怎麽是你?”我扶了他起來,看見他眼角邊仍流著溫熱的血,心中一陣揪痛。我拉起他的手,狂奔回家。這種感覺不是沒有過。只是那年,是他拉著我跑……9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QmIyeb06h
“阿亦,看看這裏,有一堆小貓呀!”9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pJ022xHhZ
“真的嗎?讓我看看!”
我們當時抱起還在睡覺的小貓,牠的眼睛半眯著,樣子十分逗趣。我當時也玩得不亦樂乎,捧起貓兒就轉圈,殊不知街道的對面有一雙灼熱銳利的眼神看著我。
一巴掌呼過來,帶著熱辣的痛,眼角也被利爪划開了幾道血痕。阿亦蹲在旁邊,嚇得目瞪口呆,立馬鬆開了手中的貓兒。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拉著我以風一般的速度衝回了家。他邊哭喊著邊邁著大步,其他行人都往我們的方向看。
回到家後,我看著鏡子中眼角流著血的女孩,默默地處理和傷口。站在旁邊的孩子仍然哭著,他揉著眼睛,鼻涕橫流。我把他擁在懷中,安撫道:“好了,我沒事。”
阿亦嬌小的身軀因哭泣而不斷顫抖,他哽咽道:“施姐姐……我怕你會有事啊!”看著這個眼角通紅的少年,我不禁把他擁得再緊一些,下巴抵著他的髮絲道:“放心,施姐姐不會有事的。”
現在,面前的人眼眶也是紅的,棉花在傷口上擦拭著。“阿亦你爲什麽要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呢?我還以爲你是……”
“其實我等你很久了。”他打斷道。“由下午開始,我就蹲在你家門口,你卻不在,就只好去找你了。我到你公司裏找你,那些人又説你已經下班了。誰知道你這麽晚回來。我可是真的苦啊!傻乎乎地等你,又要被你用手提袋打。你的袋子是用什麽做的?硬的像磚頭一樣,還有刺……”他滔滔不絕地向我抱怨著,看著被我打傷的眼角,我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得默默地幫他處理傷口。
“你還會在這裏多久?”我看著他,他深沉的看著我,扶著下巴道:“不知道,可能一年,也有可能兩年。只要等到她就行了。”他望向遠方的皎月,心中想著的東西不言而喻。
我笑了笑說:“有喜歡的人了?”
阿亦紅著臉,忙搖手道:“沒有!” 看著他通紅的臉,我笑著站了起來,道:“好好好,你沒有!”我轉過身,心中一陣狂笑,心想:“都認識那麽多年了,葫蘆裏裝什麽藥我還不知道嗎?”
突然,我想起了什麽,連忙回頭問他:“那你今天住哪裏?” 他笑著對我說:“嘻嘻,有多餘的床鋪嗎?” 我扶著額,給他整理好沙發上的位置。
“好了,你就睡在這裏吧!明天帶你去找一下我爸媽,然後就帶你去找一下這個你空白了五年的城市吧!”
隔天,我換上了白紗長裙,戴著寬邊帽,牽著少年踏出家門。途中,有説有笑旁人不知道還會以爲我們是情侶呢!
本想一路輕快地走著,阿亦卻突然停了下來。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間挺大的花店。
“印象中,伯父伯母很喜歡雛菊的。”説罷,便推門走進店中,陣陣花香撲鼻,店内更是一幅娟麗的畫布,各種花色,層出不窮。他走到店員面前,説了幾句,便捧著一束白色的雛菊離開了。潔白的花瓣使橙黃的花蕊更爲顯著,如太陽般,難怪他們會那麽喜歡了。
到了郊外,我們走到一座小山丘上,綠茵上開著幾朵小花,欣欣向榮。此時陽光正明媚,由於是早上,還不算太熱。風輕撫著我們,像是母親撫摸著孩子。鳥朝我們歌唱著,像是父親的輕聲吟唱。
我拿出鑰匙,解開欄柵上帶著點點鏽斑的鐵鎖。鐵鏈連同著鎖掉到地上,發出錚錚的聲音。我推開欄柵上的門,往前方的一間小屋走去。
叩叩叩,我敲著門。應門的是一位臉上帶著幾條皺紋的婦人。她本來頗疲倦的眼神亮了起來,原因竟不是看見了自己的女兒,而是女兒身後的人。
“阿亦你回來都不跟阿姨說一聲。快,進來吧!”
我們踏進了屋子裏,莫名的有股熟悉的蜜糖香氣。我硬擠出一絲笑容,對母親說:“媽,爸在哪裏?”
空氣中一陣沉寂,母親停下了正要邁進厨房的脚步。她回頭看著我,有著淡淡皺紋的臉挂起了笑容,道:“你爸爸一直都在喔。他就在花園那邊靜靜地睡着,都不曉得他什麽時候打算醒來。”語罷,扭頭走進厨房,準備著什麽東西。
阿亦輕聲在我耳畔道:“姨姨的病還沒好嗎?”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還記得那天父親走得突然,一通電話撥過來,母親便往醫院奔去。只是爲時已晚,父親就這樣一去不回。自那以後,母親就開始心不在焉。她開始自言自語,甚至幻想起父親依然存在,她用長年儲下來的積蓄買下了這間房子。那時她還説:“你爸爸喜歡大自然,這間房子就剛剛好!” 聽到她這樣說,我還真的心疼她。
這時,母親從厨房裏探出頭來,說:“阿施你先招呼著阿亦,我去做飯!” 我輕輕應了她一聲,隨後跟阿亦走到了花園。
風,輕輕吹拂著,微微吹亂了我們的髮絲。面前的石碑上,是單調黑白的照片。把那一束雛菊放到墓前,我笑著道:“爸,我們回來看你了。你看,小時候的阿亦現在都長大了。母親她每天都在想你喔!” 阿亦看著墓碑,接著道:“沒錯,叔叔。時間過得真快,我都要結婚了……”
聽到“結婚”這兩個字,我驚訝了一會。待他緬懷了一會,我們回到了屋内。
我漠然對他說:“你,給我坐下。” 阿亦像一隻小狗般,乖乖地坐在我對面的位置上。我握著雙手,像是審問著犯人,道:“說,你還有什麽瞞著我的。” 他撓了撓頭,挂起一個傻乎乎的笑容,道:“其實,只有結婚這件事是瞞著你的。我……在國外已經有女朋友了。在回來之前我就跟她求婚了,只是等著她跟她的家人商量。”
我扶著額,閉著眼懊惱著道:“那好吧,婚禮在什麽時候舉行?”
“不知道,不過會在夏天。她最喜歡夏天了。”
沒想到阿亦已經有未婚妻了,再看看自己,依然是孑然一身,不禁有點唏噓。
到了中午,母親在圍桌吃飯的時候得知阿亦要結婚的消息,又開始嘮叨我一番。
那天以後,一切好像回到了兒時那般。一起打打鬧鬧、哭哭笑笑,一切如初。對著他,由低頭看著到需要仰望,都好像是幾分鐘的事。我們之間好像一直都沒變,又好像有些什麽在悄悄流逝過去。兒時的回憶仿佛跟長大后的經歷重叠。直至那一天他在機場離開的那一刻,我的心情跟以前的也是沒有兩樣:也是哭著,喝酒醉得不省人事。在他離開的那一瞬,感覺自己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對了!阿亦已經不再是那個跟在我背後的小男孩,他不再如以前那般愛哭。五年,能改變的實在太多了。只是,不變的,是我們之間的那份情誼。那份情誼不是普通的友情,也不是愛慕,而是超越其之上,類似於親情的情愫。原來,自己早已把他定位成一個密不可分的—親人。
時光飛逝,沒想過,婚宴來得那麽快,湛藍的天空是夏天應有的顔色。主禮台上的一對新人笑著看著對方,洋溢著幸福的味道看著他們交換戒指的那一瞬,我不禁激動得熱淚盈眶。這種畫面就像是母親看著兒子終於成家那般。
“唉,真想快點談戀愛啊!”我看著阿亦和他的新娘,心中不期然地這樣想。我走過去跟他們閑聊了幾句。阿亦看著新娘的眼神還真是充滿著濃濃的蜜意,是一種我從未看到過的表情。
此時,一個相信是阿亦朋友的男人走了過來。阿亦跟我介紹道,跟我們是:“他叫瑞峰,跟我們是同鄉,是我的一個師兄。”
待他介紹完,瑞峰向我笑了笑。我看向他,本來只想打個招呼,沒想到我居然淪陷在了他的笑容當中。我移不開眼,卡在喉嚨裏的“你好”也沒能說出來,心臟怦怦地跳著。
“這種感覺是什麽?”
阿亦見我呆住了,似乎看出了什麽端倪,在我耳畔細聲説道:“他沒有女朋友喔!”
我怯地伸出了手,道:“你好,你叫我阿施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是否紅著,只知道,我好像找到了與人的另一個交叉點。
可能,“知己”這個詞在茫茫辭海中是多麽的渺小。可是,我成功找到並記下來了。“知己”可能是萍水相逢,可能是長久陪伴,也可能是相見恨晚。對著他或她,可能真的有種含糊不清的感情。但是,只要理清了這種感情,知己將會是自己最珍惜的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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