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好久都沒有經過這個地方,對上一次經過這裡......大概是一年前吧。這個充滿我和「他」回憶的地方,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知不覺回到這裡,可能今天是「他」離開我的日子,所以躲在潛意識的另一個我將我帶到這個地方。
你......過得還好嗎?爺爺......
爺爺......我真的很想念你......儘管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但我永遠記得我是你的孫子,你最疼愛的孫子.......
我慢慢踏進這個陪伴我整個童年的小公園,經過多年的變遷,公園內的設施早已經面目全非。放在公園入口的數個「搖搖馬」,早就變成給老人家練腳骨力的腳踏車。在公園中心的「小火車」,都變成了一道大型鞦韆。在後方的數個平行木,都已經變成長椅供途人休息。
儘管一切已經轉變,但我對這公園的印象卻停留在我和爺爺在這裡遊玩的那段時間。
「乖孫,不要亂跑!很危險!」當時年少的我根本不知危險是何物,在這個小小的公園內胡亂跑動。年紀不小的爺爺要看著我這個「百厭星」當然是難上加難。我還記得我那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比我年紀大很多的男生,他馬上用一個凶惡的眼神瞪著我,大吼:「你是不是想死呀?!」,我馬上就被他嚇到哭起來。此時,一個身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我的身後,他大喝一聲:「你確定你能做到?」他聽到後馬上就拔足逃去,然後我感到有一對大手將我抱起,然後笑著說:「現在沒事啦,不要再哭啦。爺爺帶你去吃雪糕。」
當我看到爺爺慈祥的笑容,我頓時破涕為笑,笑著說:「我以後都會聽爺爺的話,不會再亂走了。」爺爺用他燦爛的笑容回答了我,然後我們一起到附近的便利店買雪糕吃。
當我想到這裡,我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揚。原來...我真的很想念我的爺爺,到處都是我和他的回憶,原來想忘記對一個人的思念是如此困難的……
我經過了公園入口前的「搖搖馬」,走到當時是「小火車」的位置,坐上空無一人鞦韆,看來它不太受歡迎。我雙腳一蹬,然後隨即懸空雙腳,整個人就好像飛起來一樣。我閉上雙眼,再次走到名為「回憶」的世界內。
還記得當時這個公園並沒有鞦韆,但是我有著自己的「私家鞦韆」,當時只有幾歲的我,站在六呎幾高的爺爺身旁,就有如小人國裡的小人遇上巨人一樣。爺爺要彎下腰才能牽著我的小手,但他總不能整天都彎下腰,於是他一手就抱起了我。第一天離開地面的我,當然感到非常驚慌,拼命找著爺爺的脖子,大叫:「爺爺,怕怕!」
爺爺聽到後大笑起來,說:「不要怕,爺爺會永遠在你身旁保護你。」我聽到這句話後,慢慢放鬆下來,繞著爺爺的脖子,從另一個角度看看這個世界。我發現好像所有東西都在我腳下,我不自覺地動動雙腳,大笑起來。
「是不是很高呢?還可以更高喎!」爺爺高舉雙手,令到我變得更「高」。突然,抱著我的爺爺消失,我整個人失去了支撐,從大約兩米高掉下來。
「爺爺!爺爺!」我雙手不停想找東西可以令我不再往下跌,但是卻周邊一遍漆黑,什麼都沒有……
「噗!」
我慢慢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還坐在鞦韆上,但臉上卻多了兩行眼淚。明明都是開心的回憶,為什麼會和這些可怕的事連結在一起……
我抬頭仰望著天空,雙腳再次發力令自己可以再次在空中「飛舞」,眼淚也隨著我的「飛舞」而飄散到空中。
爺爺……如果你還在世,你說有多好呢…那麼我就可以再孝順你多一點,讓你看見我和別人交往、結婚、生兒育女…可是,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雙腳踏在地上,從書包裡找出了耳機,然後向著公園的盡頭進發。手機播著一首名為《我們離別的夜晚》的歌曲,雖然歌詞的內容是描述一對情侶分手的晚上,說女方的愛就到分手那天為止,但男方的愛卻沒有終結,但是我聽到的卻是爺爺已經無法再愛我,我對他的愛卻無法終止。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我再次閉上眼,細數著每一個我和爺爺的回憶,我越是回想得深入,對他的思念就越深。
明明他已經離開我超過一年,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他已經去世的消息。
明明我那天下午在探望他和他聊天,怎麼可能他下一天清晨就進了醫院,昏迷了兩個星期,然後就離我而去……
我的眼淚再次如洪水般湧出,我不習慣沒有爺爺的家,那種寂靜的感覺令到我覺得不寒而慄。
我試著深呼吸,嘗試令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我只是一想起有關我和爺爺的回憶,我的情緒就會變得非常低落。儘管媽媽跟我說過很多次任何人終有一天會離開,但是我依然不能接受......
這一年來,我嘗試令自己淡化這件事,令到自己能夠接受爺爺已經離我而去的事實。我再也不能聽到他的笑聲、他呼喚我的聲音......我懷念和他的一切,我慢慢張開雙眼,回到現實。
爺爺......我真的很想你......
鈴...鈴
此時,電話響起了.....
「喂?」
「你在哪?」
「爺爺家附近的公園。」
「記住待會千萬不要遲到。」
「好。」
我動起身子,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公園,準備前住爺爺的「新家」去探望他。我擦乾還在臉上的眼淚,希望不要讓其他人看到。一路走著,另一段的記憶又出現了.....
雖然自小我就常常到爺爺家居住,但是我和爺爺活動的地方就只要兩個。一個是公園,而另一個就是現在爺爺住的「新家」—墳場。
我的嬤嬤在我還未存在這個世界就已經離開了,自我懂事以來,我每年都會和家人到墳場探望嬤嬤。爺爺在年輕時也會和我一起來看看嬤嬤,但隨著年紀漸大,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承受他長途跋涉走到這裡。
我坐著巴士,看看沿途的風景,我不禁感嘆起來。風景依舊,人面卻全非。看了二十多年的風景依舊是這樣,但在旁的人卻已經不同。
鈴……鈴
「喂?你到了嗎?」
「快到了。」
「快點啦!」
「知道。」
媽媽再次給我電話,我看看電話上的時鐘,明明和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之多,但剛剛的語氣好像我遲到了似的。
過了數分鐘,終於到站了。我慢慢走到接駁車的車站,往著爺爺的「新家」進發。這也是我和爺爺回憶中的最後一段道路......
還記得小時候,那時還沒有接駁車,要上到墳場就必須步行一大段斜路才能到達。精力旺盛的我總是會拖著爺爺的大手,口中常常說著:「爺爺,等我拖著你去找嬤嬤,讓你沒有那麼累。」
爺爺總是會回答:「好,那麼爺爺就靠你帶路啦。」
那時的我年紀小,當然不知道其實是爺爺一直在跟著我的步速,他比自己一個人走更加累。可是,他為了天真的我,他對我說了謊,說了無數次的謊話,就只是為了我無知的一句話。
如果我知道這會令你更累的話,我就不會拖著你走......我會慢慢跟著你的腳步,讓你走得輕鬆一點......
車程比我想像的的快,很快就到達目的地,我慢慢地走到與媽媽他們回合的地點。
「你終於到啦!快點啦!不要你爺爺等!」比媽媽更早到的叔叔說著。
我快步走到爺爺的墳前,幫他抹乾淨墳前的照片。儘管我有宗教信仰,但也為爺爺上多幾炷香,燒多點金銀衣紙,希望爺爺在天上會有多點錢可以用。
我坐在爺爺的墳前,說:「爺爺,你不用擔心我,我過得很好,我知道你在天上一定會看顧我。」
不知為何,我的眼淚又默默地流下來。「不要哭,爺爺看見會不開心的。」站在一旁的哥哥看到,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以作安慰。
我點點頭,繼續我眼前的工作。不用一會兒,所有儀式都已經完成,我們收拾好帶來的東西,準備離開。
在臨走前,我再次凝望著爺爺的照片。他笑容面臉的樣子和慈祥的聲音,無論是過了多久我都不會忘記。
爺爺……我只是想跟你說一些話。願我下一輩子,也能當你的孫子。到時醫療技術一定比現在更加昌明,那麼我就能多孝順你一會,讓你看到我的成長,讓你知道你已經不用再擔心我了……
「喂!還不走!站在那裡幹什麼?!」遠處傳來哥哥的吼叫。
「爺爺,你快點去找嬤嬤吧。你那麼久沒有見她。」
「我愛你!」
我將一疊紙放在墳前,用石頭壓著它,以免它吹走。
爺爺……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記得要看呀!
紙上寫著:《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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