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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4日,11:30p.m,南星市慶城路Villa包棟民宿。
寧靜的夜晚充斥著蟬鳴聲,空氣散發著濃厚的血味。
兩名剃三分頭、身材高挑、壯碩,全身包得緊緊的黑衣少年,戴著皮革手套,用衣角擦拭沾滿血跡的約28cm的水滴刃型開山刀,在一樓民宿大廳,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的月光確認彼此的工作。
少年嚥口唾液,表情沉重的問另名同夥,「你……那裡解決了?」
「……嗯。解決了……但……到時候……真的要說是康民哥——」另名少年也是相同的表情。
十歲那年,他父母親雙雙吸毒暴斃,時常到柑仔店偷東西只為了要飽餐一頓……某天被康民哥撞見並大聲喝斥,看到他粗獷、壯碩的外表他嚇得尿都流出來。之後,康民哥開導他,還收留他。五年過去,要不是當年有遇見康民哥……他現在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條街上。
他不懂……為什麼大仔要這樣對待康民哥……好歹他們天音幫也因為康民哥吞下不少敵對幫派的地盤,還能開公司。
「靠杯!不要再說了啦!幹!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大仔說要……」少年大吼並咒罵出聲。
他也不懂……想金盆洗手的康民哥,為什麼就不能成全他……八歲那年,媽媽丟下他和爸爸離開家。如果沒有康民哥,他現在早就被酗酒的父親打死。他跟在康民哥身邊七年……他也不希望他退出幫派……可是,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答應的那瞬間,就是背叛康民哥……
兩名少年腳步笨重的推開大門,離開民宿回到車上的那一刻,罪惡感壓迫他們全身,使他們無法喘息胸口劇烈起伏……下一瞬間,少年們抱頭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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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4日,01:00a.m,南星分局轄區KTV。
因「暑期保護——青春專案」的關係,在暑假期間,全國各地的警察必須加強取締青少年出入不當場所。雖然KTV不屬於不當場所,但十二點以後,未滿十八歲者不得逗留於內。
「不覺得青春專案超廢嗎?工作都做不完了,還要來搞這些。」
語璃一身工裝褲、短版上衣的打扮,套著刑警背心,揹著四方形的皮革小包包,把黑色豐田Camry的偵防車停好。從駕駛座下來將她最近染的黑髮紮起馬尾,整理一下她的空氣瀏海,邊爬樓梯到二樓的KTV,邊聽一樣套著刑警背心的修杰在她耳邊聒噪。
雖然她也覺得這專案根本加重他們工作,還會讓她遇到被性騷擾的事,但抱怨也沒用。她赫然想起從警一開始,遇到性騷擾的事,她會又氣又難過的和澄宇抱怨。
但現在,她能又氣又笑的和澄宇聊起自己被騷擾的事,澄宇甚至罵得比她兇。她覺得能有澄宇在身邊,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好的事。
她和修杰走樓梯上去,越往高處,KTV獨有的氣味越來越濃烈。
「嘴上這樣說,但看你做得滿開心的啊,而且也沒辦法。」語璃不悅地蹙起眉頭,「我覺得比青春專案更麻煩的……你有沒有發現這幾年詐騙越來越多?原本的案都還沒偵結又有新的詐騙案,然後,檢座又打來要其他證據。」
語璃憶起這幾年受理的案件,大概有八成以上都與詐騙有關。剩下的才是竊盜、販毒等。如果能針對人頭帳戶的源頭、第三方支付、虛擬貨幣嚴格管理,也許就能減少一些詐騙。這些建議提出好幾年了,但上面始終不願意去做。
「靠,有。講到這,我——」
「趙修杰,到二樓了。」語璃無奈地瞥他一眼。
她率先踏到最後一層階梯。不打斷修杰的話,他不知道又要嘮叨多久。
他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變這樣的?語璃回想他們這段期間解決的大大小小的案件,但她還是想不起來是哪時候……她決定放棄思考。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都不讓我把話講完。」
「你又沒有要負責我流血的耳朵,我幹嘛聽?」語璃面無表情地說。
「我可以派出澄宇哥負責。」
語璃瞬間發出如棉花糖般甜膩的悠長嗓音,「誰叫你提到他的?提到張澄宇……害人家又想他了啦。他最近超忙的,明明跑社會線,還要他在奧運期間當天來回到中南部去採訪選手家人……又超久沒看到他……真的好想他唷。」
修杰目瞪口呆的望語璃,每次提到澄宇哥,她表情、語氣都能立刻轉變,從認識語璃以來,一直到幾個月前他都覺得她這樣超噁,但最近……
「到底為什麼每次提到澄宇哥,妳都能瞬間變一個人似的?我佩服,厲害。」
「嗯,張澄宇很厲害,各方面。」
「我又不是說澄宇哥。不過,各方面?所以,澄宇哥很厲害嗎?真想試試。他都怎麼讓妳……」修杰發現再說下去會不妙,便馬上閉嘴。
「……趙修杰,你覺得我會詳細和你分享我們打砲的事嗎?還有,你要試什麼啦?我代表張澄宇,嚴正的拒絕你的要求。」
修杰撇嘴,忽然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嘴角上揚,「妳一開始認識澄宇哥的時候,就會叫他名字了嗎?澄宇哥是我朋友的直屬,我才認識的,妳還記得吧?我朋友拿到澄宇哥的筆記,後來期中考就考滿高分的,我們要一起請澄宇哥吃飯,第一次見到他,我還他把他的澄(ㄔㄥ ˊ)唸成澄(ㄉㄥˋ),他還生氣。那次,好像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生氣。」
語璃聞言,想到澄宇她就會露出溢滿愛意的笑容,「我一開始就知道了耶,就澄(ㄔㄥ ˊ)清湖的澄(ㄔㄥ ˊ)啊,還沒去育幼院之前……曾在日曆上看到澄清湖的照片,有去查澄怎麼念。張澄宇真的最討厭別人把他澄當動詞的讀音。我第一次叫他名字,他還超開心。說我是第一個叫對他名字的人。」
「……所以,妳是要說你們是,彼此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嗎?」
「是啊,我們是。」
看修杰又不知道要說什麼,語璃踏進KTV走向櫃檯,不聽他的廢話。
殘留的煙味、酒味,以及食物的味道竄進語璃鼻腔,她到櫃台出示警證,當轄區派出所的員警到達,和修杰一起與轄區員警前往包廂。
他們從走道第一間開始盤查,進到包廂一一檢查身分證。包廂內有約六七名二十出頭的男女正在高歌,見到警察進來低聲抱怨。
語璃眼前一名看起來小他八、九歲,醉醺醺的男子大舌頭的問:「……警察姐姐,妳是刑警喔?有男友嗎?幹,妳超正的啦!屁股也超性感……我想……」
男子要把手伸到語璃臀部時,食指被語璃抓住並扭得他哀哀叫。語璃把身分證放到他手掌並放開他。男子邊甩手,邊咆哮著要去檢舉她。
「你去啊。」語璃指著佩戴在胸前的密錄器,「我都拍下來了,我同事也拍到了,你性騷擾警察,看我們到時候誰比較慘?你檢舉我,最多減薪或是被記申誡之類的,但你可就不是了。」
修杰檢查完一名金髮女子的身分證後,望著語璃不禁感到無奈。一堆死變態,真不知道他們哪時候才懂的適可而止。而且,遇到宋語璃,真的活該。
「警察叔叔,你幾歲啊?」修杰把身分證交還金髮女子後,她問。
「你叫我警察叔叔,我不告訴妳。」
女子與朋友和修杰嬉鬧不斷,互相調戲對方。
語璃錯愕地盯著修杰每次臨檢的時候都要虧妹,不禁在內心翻白眼。
她實在看不出來,說青春專案麻煩的修杰是覺得哪裡麻煩……不過,她想起曾跟修杰聊過,為什麼他要拒絕別人跟他要Instagram。
——「……只是交朋友而已,給人帳號沒差吧。看跟你要的有很多女生都滿漂亮的啊,而且有些是你喜歡的身材好的姊姊,反正,不想看到,噤聲就好。」
——「不要。我和前女友就是這樣認識的。這樣會害我一直想到我前女友。我現在也暫時不想再交了。我們的工作,根本超難談戀愛。我還沒調來南星之前……我們轄區的隨機殺童案,妳知道吧?嫌犯那時候不是也有逃來南星市?他專挑幼稚園小孩割喉。那是我前女友任職的幼稚園。而且,我看也有人跟妳要,妳也有給嗎?」
——「這狀況是一樣嗎?但……大概懂你在說什麼啦。然後,你是問廢話?我當然沒給。」
語璃把和修杰的短暫的記憶拋諸在第一間包廂,持續一間間的臨檢,不知道時間流逝多少,終於到走廊盡頭最後的大包廂。
當門敞開的瞬間,刺鼻的味道使語璃他們面面相覷。
他們皺起眉頭,空氣中瀰漫貓尿的味道……這種氣味是二級毒品,安仔、安非他命。眼前的十幾名男女看起來都是未成年,見到警察出現,愣了幾秒後往門外跑的同時一一被壓制住。
包廂頓時像菜市場般的喧鬧,語璃將濃妝豔抹的小女生銬上手銬。轄區派出所員警用無線電通報,麻煩分局調派警力支援。
語璃望著桌上吃剩的食物、空啤酒罐、四散在各處的白色粉末,以及大量的神仙水,又稱液態搖頭丸G水的二級毒品。她不禁抿緊唇,拿出手機拍下亂七八糟的桌面。
這幾年詐騙案變多,連未成年吸毒也是一年比一年多……
下一瞬間,從廁所忽然衝出一名高挑壯碩,理著三分頭的少年,雙眼充血,臉上有著宛如尋麻疹的斑斑血跡,他持約二十多公分的水滴刃型開山刀,發狂似的朝語璃撲過來。
語璃打掉少年手中的刀,迅速壓制少年的同時,她感覺到側腹受到衝擊,像是碰到什麼東西似的,她低頭望自己側腹,疼痛自她側腹擴散全身。鮮紅色的液體,滲透到刑警背心內的米白色上衣,將她衣服染色……
此刻,看著血流不止的自己,她內心湧上恐懼,和澄宇相處的每個瞬間自她眼底浮現……她不希望留下澄宇獨自一人……他們還有很多地方約好要去……她不能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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