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珠從咖啡廳離開後,去拜訪林侑榕父母的家,雖然不在市區,但騎車約十多分鐘的社區公寓。
夫妻倆得知冬珠的身份,臉色相當難看。冬珠再次強調,她是受熟識的社工所託,不是大女兒。
林侑榕父母詳細告訴冬珠大女兒懷疑的經緯。
這些,林侑榕已經在徵信社說過了。總結林侑榕與她父母說的,林意茹不顧父母的反對,想再結第三次婚,覺得孩子是累贅,所以殺掉第一個孩子。
林侑榕父親重重的嘆氣,「……我們雖然也覺得小女兒無可救藥,可是,還是不敢相信……但事後想想,其實有跡可循……睿新身上的傷……我們每次問,他都說是自己跌倒的,不正面回應。我們的大女兒,侑榕她……其實有打算再找時間好好問睿新,因為睿新最後和她說的話是,他不敢回去。她完全沒想到睿新隔天就……」
林侑榕母親,哽咽地說:「……真的是……睿新自己不小心喝到農藥的嗎?」
「……我目前無法證實這點,很抱歉。」
林侑榕母親其實也不相信孫子是自己不小喝到的。她向冬珠緩緩地道出這段期間,佔據她內心的想法。
「侑榕說睿新不可能是自己喝到的……我、我們其實也那樣覺得。只是……」
她的姐妹們都要她不要聽信侑榕的話。她們說就算意茹再怎麼使他們頭痛,也不可能做出那麼可怕的事……可是,她內心一隅,還是被這種念頭吞噬。
大女兒和他們同甘共苦,他們也知道她為了他們犧牲許多。而且,一直以來看著侑榕,他們都明白,她不可能隨便亂說。但另一方面,要接受自己可能生出奪取自己孩子性命的女兒……這使他們更無法承受……
「所以……我們只能再次怪罪侑榕,要她不要亂說話……」
但這樣做……不顧侑榕的心情,接納第二次失婚的女兒,已經讓她受傷了……這次,又再一次讓她癒合的傷口裂開……
這段期間,她和侑榕爸爸聊起過去的事,看著女兒們撕破臉……他們覺得最對不起的是大女兒……他們從女兒們小時候開始總是一視同仁,沒有偏袒誰。甚至,他們對大女兒還更嚴格,他們總是告訴她,她是姐姐要讓妹妹。讀書時期,要是妹妹翹課,他們也會認為是大女兒帶壞妹妹而罵她。
他們也都知道大女兒後來和妹妹反目成仇,是在為他們打抱不平……她在旁邊看著,很清楚小女兒第二個婆家是怎麼對待父母。
小女兒第二個婆家是在開鐵工廠。覺得他們家不有錢,再談結婚時,百般刁難他們。該給的東西全部不能少,還向他們索取所有親戚的金飾。最讓大女兒生氣的是,當初在孫子滿月的時候,小女兒婆婆說她打給孫子的金子是假的,便要她再重新買別的……
離婚後,又到處說亂說他們壞話。說她先生外遇、說大女兒一定也跟妹妹勢力攀有錢人家,到處播種把小孩當托兒所在生,兼差酒店的工作,所以害大女兒論及婚嫁的男友把她甩了。還被說小女兒會離婚都是她這個當媽媽的害的。更可惡的是,說他們會搬到現在的社區公寓,是欠錢跑路。
——「我們到底為什麼要為了她被這樣亂說啊?都是她害我們跟那種沒水準的人成為親家,還要和他們糾纏不清!你們還這樣放縱她,讓她回來?只是回來洗澡、吃飯後又去住那個人公公家,那還回來幹嘛?她一直以來都怎麼對待你們的?每次結婚把你們丟一邊,離婚後又怪罪你們?然後,現在忽然說要補償你們?
「她怎麼不去死一死!她都住在她公公家了,就直接在她公公家吃飯、洗澡就好啦!你們又要讓她回來,既然這樣我受夠了,我連一秒鐘都不想跟她待在同個空間!不想再看到她!等你們離開的時候,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跟她斷絕關係!」
她想起侑榕在去年,拿修眉刀自殘,他們還差點要失去侑榕這個女兒……
第二段婚姻需要付小孩扶養費,二女兒沒付錢,因此名下有財產就會被扣押的二女兒,為了自己買的新房子,又要不顧家人反對結第三次婚,二女兒又忽然轉性說家人最好,她要彌補家人,所以回來吃飯、洗澡時,侑榕烙下這段話,當晚拿修眉刀自殘……一個月後,妹妹回來的那天,便搬去男友家住。
之後,他們夫妻會和侑榕一起吃飯,他們努力修復與大女兒的感情,沒想到……孫子發生憾事……他們修復好的傷口,又再次產生裂痕……
林侑榕父親眼眶泛紅,「妳也……會去找侑榕吧?可不可以幫我們轉達……我們其實是相信她的……她沒有瘋……我們打給她,傳訊息給她都……我們真的很對不起她……」
看著林侑榕父母,使冬珠想起家鄉的父母……也想起了自己和兄弟姐妹的相處。她在家中排行老大,她下面有個小她六歲,當修車師傅的弟弟。
這幾年,她也接到不少在父母離開後,和手足要爭奪遺產而反目成仇的委託。看著每個家庭的面貌,她很慶幸父母從沒重男輕女過……弟弟雖然有時候很討厭,但還是很尊敬她。
而她的父母,曾擔任警職的爸爸前年退休,和媽媽目前開間坪數不大的小吃店,透過爸爸過去同事的口耳相傳,逐漸步上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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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冬珠約林侑榕到她的徵信社。
她在約林侑榕前,猶豫許久。她不確定……該不該把語璃給他的行車記錄器畫面給林侑榕看。身為外人的她,看到都很生氣了……可是,不讓林侑榕知道姪子發生的事,就失去她委託的意義。
晚上七點五十五分,林侑榕比約定好的時間,提早五分鐘抵達。
冬珠領著她到會客區,林侑榕在擺著筆電的玻璃圓桌前,靠著牆的雙人沙發上坐下。她發現昨天的紙箱都不見,徵信社整個乾淨許多。
「妳不是昨天才剛搬過來?已經整理好了?」林侑榕驚訝地問。
她想起三年前,和家人一起搬到父母現在住的社區公寓時,她花了幾天的時間,才把東西全部整理乾淨。
「我熬夜整理好的,無法忍受整個空間亂糟糟的。」冬珠嘴角上揚。
林侑榕莞爾。冬珠想著第二次見到林侑榕,雖然仍是有點拘謹,但相較他們初次見面,以放鬆不少。
她想起等等要給林侑榕看的影片畫面,便問她,「妳要不要喝點什麼?妳想得到的茶我都有。我有個朋友……」
冬珠腦中浮現笑容燦爛,幾年前因被上司性侵、威脅而自殺的好友——劉芯妍。
「很愛喝茶,我也跟著被她影響。不管是伯爵茶、洋甘菊茶,她都很喜歡。」
「那,洋甘菊茶好了,謝謝。」
冬珠點頭,到會客室一隅,將茶包放入兩個法式的陶瓷杯,用熱水沖開後,端著陶瓷杯在林侑榕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我有透過朋友拿到行車記錄器的畫面,是妳姪子那天……還有過去被家暴時的影像。再交給警察前,想說先讓妳看……」她將其中一杯洋甘菊茶遞給林侑榕。
林侑榕才剛要啜口洋甘菊茶,便放下手邊的動作。
「所以……我姪子真的有被虐待吧?」
冬珠表情凝重地點頭,她操控著筆電,從雲端叫出林侑榕姪子死掉那天的行車記錄器的畫面。
「這是妳姪子出事那天發生的事……如果妳不敢看——」
「我要看。我想確認姪子是不是像我猜的那樣……如果只能一直抱持著懷疑,我……」林侑榕抿緊唇,指尖顫抖地按下影片開始鍵。
妹妹老公的聲音及踢打孩子的聲響,自筆電喇叭傳出。
雖然夜幕低垂,但行車記錄器的畫面仍是清楚拍到他拖著小孩從大門出來,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拳打腳踢——
林侑榕摀著嘴,雙眸夾雜著氣憤及悲痛的情緒。
「你還敢給我頂嘴!不想去找你阿姨了不是!你沒有再亂說話說被打吧?你要是敢再讓你阿姨來問說你是不是有被打,我就讓你永遠不能去找阿姨!」
妹妹老公接著像是把姪子當娃娃似的,抓起姪子的頭摑他巴掌,撞柏油路又撞牆,使得姪子頭佈滿鮮血……姪子幾秒後,倒在地上……像是明白哭鬧沒用,甚至還會被打更慘,自始自終沒發出任何聲音……
「死了沒?沒出聲是怎樣?不想去找你阿姨了嗎?」
妹妹老公仍是不放過孩子,對著孩子腹部用力踢好幾下,發現到孩子不動了,他趕緊蹲下確認孩子呼吸。之後,他留下孩子,消失在畫面中……
幾分鐘後,手中拿著巴拉刈農藥回到孩子旁,硬是將農藥灌進姪子嘴中……姪子五官扭曲,發出痛苦、無法呼吸的聲音……
妹妹腹部隆起的身影接著出現,看到孩子在她面前死去,她沒有任何表情……
只說了一句,「他……他死了?」
見老公沒回應,聲音變得暴躁,「你真的把他打死了?現在要怎麼辦!怎麼辦!」
「XXX,就說他自己跌倒啊!而且,我也沒把他打死好嗎!他剛還有呼吸!」
「那你幹嘛還要餵他喝農藥?」
「這樣才能讓他死啊!反正,他死了妳不是也輕鬆?妳不是說妳姐整天要怪妳不顧小孩?他死了也剛好啊!我們就說他自己爬到櫃子上玩結果摔死,農藥就說他不小心喝到就好了,照我這樣說,聽到沒有!」
「……這、這樣真的可以嗎?我們不會被抓?」
「反正我們死不承認就沒事。再說,沒證據也不能怎樣。萬一,真的被發現打小孩……就隨便啦!到時候再想辦法!照我那樣說的就好!他是自己從衣櫃摔下來的,聽到沒有?」
接著,妹妹老公將小孩扛進家中,之後……就像新聞報導的那樣……他們宣稱是小孩自己摔死,農藥是他自己誤喝到……
當妹妹他們的身影消失,林侑榕自責的念頭不斷浮現……
她沒有勇氣再看其他的影片……她完全沒預料到……她因姪子身上的傷,找上妹妹他們理論時,只是讓他被打更慘……此刻,她再也無法克制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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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侑榕那天恢復情緒,付清委託費後,希望冬珠能向轄區分局提供行車記錄器的畫面。冬珠本來就打算交給警察,便答應林侑榕。
接下來,冬珠只能等待新案子上門的那刻。
幾天後的早晨,冬珠在玄關旁的辦公桌前,透過新聞報導得知,警方在林意茹住家,以虐死孩童嫌犯的名義逮捕林意茹老公。
有行車記錄器的畫面,以及殘留在孩童身上的DNA,林意茹老公便立刻招認是他害死小孩的。
——「小孩長得像我老婆第一任丈夫,所以,我幫我老婆出氣……明明是丈夫外遇,但我老婆家人都只怪她不顧小孩……跟我結婚又怎樣?她就不能再結婚嗎?」
設新報轉述他的供詞,冬珠完全無法理解。她腦中千頭萬緒……
就因為小孩長得像老婆前夫,無辜的孩子就該這樣被打?還有,外遇的人……既然無法保證能走到最後……那當初為什麼還要結婚讓小孩受苦?
冬珠在Youtube上的新聞頻道看到,有許多記者包圍林意茹公公家,林意茹公公在鏡頭前道歉行禮……而林意茹前前婆家、娘家的家人,皆拒絕受訪。
林侑榕的花藝工作室,也因為這次事件再次受到波及,記者到她工作室撲空。採訪附近鄰居,聽到的都是對她的讚賞,以及她對待姪子有多好,鄰居都等著她重新營業。
連她的粉專也湧入不少留言,有謾罵的留言,但也更多的是等著她重新營業、開課的顧客。
她不知道林侑榕會不會看到,她用冬珠徵信社的粉專帳號私訊,轉達林侑榕父母要她說的話。
雖然又因為妹妹影響到她,但她希望林侑榕看到那些鼓勵她、等著她回來開課的留言,能擺脫妹妹使她造成的心魔……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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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後,冬珠新的案件必須在外面奔波,她花費不少時間調查。在案件告一段落,回到她徵信社兼自家門口,穿著不知道哪所學校的水手服制服的少女,無助地蹲在門口。
少女看到頂著奶茶玫瑰色頭髮,穿著波西米亞風的冬珠出現,唯唯諾諾的走向她。
「我有事想要委託。」她出示自己身份證,彷彿要證明自己不是未成年者。
畢竟,冬珠不能接受未成年者的委託。她看了看照片和少女的臉是相同的,瞥到身分證上的出生年月日,這女生二十九歲……
「我叫何苡晴,因為有難以啟齒的原因才穿成這樣……我是少年保護官。是南星分局的刑警,宋語璃介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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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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