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的盡頭之處 - Liar 08.

語璃和修杰搭乘的飛機抵達中洲市時，已是傍晚時刻。根據莊嘉行提供的機房位置，是在中州市沙城鄉沙城島。

沙城島農業發達，耕地面積很大，出產紅薯、大麥、油菜，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菜。經濟類除了以農業為主外，還有以海為主題的觀光產業。在風景區皆有特定的園區，能提供民眾認識中州市。

語璃拉著自己和修杰的行李箱走出機場，和暈機滿臉疲倦的修杰前往租車行。租車行老闆交代完她租車事宜後，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她要修杰先上副駕駛座，把他們的行李箱放到後座，坐上駕駛座踩下油門，朝他們預約的飯店前進。

語璃用手機導航到飯店，她操控方向盤將車開進道路時，擔憂的瞥眼暈機的修杰；她想到之前他們搭船到光主島時修杰會暈船。

「修杰，你還好吧？」

「不好。」

修杰想起兩年前，他們去偵辦光主育幼院的案子時，語璃不像他；她搭乘大眾運輸工具都不會暈，他真的覺得很羨慕……

「為什麼……妳都不會暈？」

語璃低吟一聲，「會暈都跟體質有關。之前和張澄宇一起看過東野圭吾的《真夏方程式》，故事有提到三半規管的平衡功能不好才會容易暈。如果在彎道很多的路上，身體往外側晃，視線一起晃過去，三半規管的訊息和視覺的訊息無法一直，腦筋產生混亂就會暈。不過暈機……」

語璃本來想說，飛機跟船、車不一樣，為什麼你還會暈，但看他那麼痛苦，不忍調侃他，於是將話吞回去說：「你自己開車就沒事吧？」

「對……」

「那是一直看著前面的關係。」語璃接著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說：「我載你的時候，會害你暈車嗎？」

「不會……」修杰疲憊地應。

語璃注視著前方點頭，一小時後，她聽到導航提醒在一分鐘抵達時，沒多久便看到聳立在市區中央的高樓。語璃在地下室停好車，和修杰搭電梯到一樓飯店大廳。

她訂兩間位於十三樓，透過落地窗能看到海景的雙人房，辦好入住手續，她要修杰趕緊到隔壁房間休息。她進到房間馬上傳訊息給澄宇，接著拿出筆記本，整理案件偵辦的方向，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當她再次醒來時，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射進來。手機焦急的震動聲吵醒了她。

她先是瞥到手機最上方顯示的時間是晚上12點30分，又看到是澄宇打來的視訊電話，瞬間從床上坐起來。

「張澄宇，你打很多——」

「唉唷，璃璃，妳終於接了，還以為妳是不是出什麼事……本來還打算不管工作，直接飛去找妳的……妳沒事真的太好了……」在車內的澄宇忽然打趣地說：「不過，妳剛睡醒？」

語璃聽到車裡傳來她和澄宇也很喜歡的美國嘻哈歌手——Schoolboy Q的<Yay Yay>的前奏。為了不當疲勞駕駛，這首歌是他們開車出去玩時必聽的其中一首歌。

還沒完全清醒的她，絲毫未察覺螢幕那端的澄宇正邊開車邊講手機。

她跟著音樂節奏動，「對不起……不小心睡著，害你擔心了。但你忽然是被康民附身嗎？唉唷是怎樣？」

「喔，天啊，對耶，嚇爛耶，我怎麼這樣。」

語璃發出如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啊，張澄宇，快點，快點。」

下個瞬間，他們像每次出遊時在車上嬉鬧似的，一起隔著手機螢幕合唱，「Had pistols in my hands, had pockets full of Ox.Whole life I been a G, had bitches on the block.Had strippers on the pole, had cocaine in the pot.

「Got fiends at the do' so I turned that to a rock.That yay yay,That yay yay.That yay yay,That yay yay……」

「對了，璃璃，妳不用道歉嘛。幹嘛道歉？嗯？妳沒又受傷就好。妳沒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能讓認床，又沒我在的妳睡那麼熟，看來床很好睡。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再來查查。我們下次一起去住——I'm a drug dealing *****, 'cause them grades ain't get me paid.

「My agenda for today is to make bread or get laid.」

「See my daughter need some shoes and my mom work overtime.

「So I'm standing by that stop sign with nickels and them dimes——沒有你還是沒有睡很好啊，都因為你的電話醒來耶。但床真的不錯，都想扛回家了。海景也很美，可是隔音很不好。剛到飯店時，聽到樓上有小孩在跳來跳去的聲音。」

澄宇哈哈大笑，「沒關係啊，到時候我們就……小聲一點。」

「我們要怎麼小聲？你那麼會人家根本沒辦法小聲嘛。不過，張澄宇，現在才看到……」逐漸清醒的語璃，這才發現澄宇邊開車邊講手機。

「你在開車耶！還敢打過來！剛還要你一起唱<Yay Yay>……你到家再——」

「璃璃，我轉個彎就到了。而且剛剛妳沒接到電話，真的超擔心……還驚魂未定……現在聽到妳聲音有好很多，可不可以……不要掛？嗯？」

「就這次唷。你下次不准在開車的時候打！這樣很危險。」

「當然，聽妳的。趙修杰呢？沒來煩妳？」

「他連坐飛機也暈，超可憐。反正，我們早上就要開始找機房的位置，到時候又要被他煩。他現在好好休息，不要來吵最好。人家想跟你講久一點嘛，他每次都要插話……你想要跟他講？」

「選項中有我家璃璃，我才不要選其他人。」

「有你，人家也絕對不要選其他人——張澄宇，辛苦你了。那麼晚才下班……很累吧？」

「不會，不累。都聽到妳聲音了。」

「回去好好幫你充電。人家想變成你的形狀。」

「等妳。期待讓妳變成我的形狀。」

澄宇將車開進地下室，找到他們的停車位後準備倒車入庫。

「璃璃，我先停車。」

語璃應聲好後，將澄宇專心倒車的畫面錄製下來。

「走囉，一起回家。」

「好喔。欸，張澄宇，你有買東西回去吃嗎？記得冰箱裡剩的東西不多。」她看著手機螢幕裡的澄宇往電梯的方向走。

「我有先吃好才回家，妳呢？妳剛睡醒應該還沒吃吧？飯店裡有超商吧？啊，但可能都關了……還是那附近有超商嗎？快去買來吃。」

「等等會去找找看吃的。」

「再拍給我看，沒吃東西妳又要胃痛……我也沒辦法馬上買給妳……」

「嗯，人家會拍給你看。」

澄宇進電梯的那刻，傳來熟悉的嗓音。

「唉唷，張澄宇，真衰（sin sue），又拄著（tú--tiòh）你。」

聽到康民的唉唷，她和澄宇透過螢幕笑著望彼此。

「哭枵喔（khàu-iau），我才衰咧。」

「你在跟誰講電話？不是宋語璃，是別的女人，我會烙陳書澤一起去跟宋語璃告狀。」

「我幹嘛要去找別的女人？沒人比得過璃璃啦！璃璃是最棒的！」

語璃莞爾，手機螢幕霎時出現一身黑的康民，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張澄宇覺得最棒的宋語璃，妳人在哪？」

「中州市沙城島。」

「……妳這次辦什麼案？」聽到語璃說的地點，他的笑容旋即僵住。

「殺人。然後，又和詐騙牽連一起。」

「……詐騙？中州市沙城島？妳該不會……要去找機房？還是……要去抓首腦？」

「都有。是怎樣？機房又首腦，你怎麼知道？你有什麼線索快提供一下。你就算退出天音，還是我線人不是嗎？上次多虧你又救到被賣來這的孩子們。」

康民露出淡淡的笑容，「張澄宇，拎杯（lín-pē）真的有線索可以提供給你的璃璃，你要怎麼報答我？」

「吼，康民，要說快說啦。不准你鬧我家張澄宇。」

「聽到了？我家璃璃叫你不要鬧我。快說。」

面對好友們輪番要讓他全身像在泡糖水，康民忍不住翻白眼，「妳有……懷疑的位置嗎？」

「有。抓到的嫌犯說，他們機房在沙城島和旗蘭島的交界處，附近有罐頭工廠。然後——」

「然後，機房是在地下室……樓上是洗衣廠？」

語璃倒抽口氣，「你怎麼知道？」

「那裡就……旭川會之前的機房……後來被其他人接手，但不是幫派。哭枵（khàu-iau）咧，幹，現在想起過去的那些事，真正有夠後悔（tsin-tsiànn ū-kàu hiō-hué）……」

螢幕那頭的康民，在退出天音幫後，每當想起過去那段荒唐的日子，真的後悔到不行……想到自己家工廠就是被黑道討債，父母最後走上絕路，就更加後悔……

而天音幫吸收未成年的孩子來逃避法律責任……表面是營造公司，但私下詐騙、毒品、走私武器等……也會為了搶標案而做出收賄、將人打成重傷等事。

經歷過他們當時育幼院的事，如果天音幫還向其他幫派那樣幹過販賣兒童這種垃圾事，他會更討厭自己。

當時，因為走私武器、毒品，他和不少相關人士都很熟，因此只要聽到有孩子被販賣，他便會告知語璃。他覺得要彌補幫派做的那些事……能做的只有持續幫助遭受殘酷迫害的孩子們。

「就用你接下來的時間，好好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對啊。你和我們說好了不是嗎？說你退出天音後會好好彌補過去那些罪。還會繼續當我線人，一起救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我開店後，有幾個來酒吧的客人抱怨股票沒漲，我都有稍微看他們螢幕，如果是假股票APP，我會跟他們講，啊他們有聽進去……後來都沒匯錢過去……其中還有個客人差點又要匯一千萬進去……」

他也知道很多少人聽信投資詐騙的話術，弄得到最後拿房子去抵押，財產全沒有了……

「你這樣做就對了。」

「……感謝恁毋棄嫌我（kám-siā lín m̄ khì-hiâm guá）……」

「大仔，你這句都要說半年了，你說不膩我們都要聽膩了。」

「就是。現在還有其他能彌補的機會，快給我說！中洲市的機房你還記得地址嗎？」

「當然，那裡是重要的據點之一……現在馬上傳給妳。」不到幾秒的時間，語璃手機跳出康民傳來的訊息通知。

「唉唷，康民大仔，沒想到退出天音還那麼罩。」

康民淡淡的笑說自己還是有點影響力，調侃好友們又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見到對方，直到電梯到他的樓層。不過，語璃他們都看得出來康民的強顏歡笑……

澄宇進到家後和語璃互相分享今天的事，直到兩人要去忙的那刻。語璃掛電話前，也要澄宇去看看康民，怕他又開始自責……

而澄宇答應語璃，也說了自己原本就打算去找他。

語璃確認康民給的地址前，先把方才螢幕錄製澄宇的倒車影片裁掉上面的時間等圖示，打開發限時動態的地方，寫上文字，「又要過幾天才能見到的室友人家想你了」，加上三顆愛心並標註澄宇發出去。

澄宇走出家門，進到電梯看到語璃限時動態的那刻，他會心一笑，寫上自己也想語璃的文字，並轉發到自己的限時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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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想起修杰的狀況，語璃傳訊息告訴修杰康民給的線索，說了自己先去找機房，修杰馬上打來說他也要一起去。

剛睡醒的修杰，正猶豫要不要打給語璃便接到她電話。

於是，語璃坐在副駕駛座用康民給的地址，邊看著導航帶的路，邊盯著窗外被夜幕籠罩的道路。

修杰開了約一小時的車程，遠離市區的街道顯得寂寥，只有道路兩邊的樓房聳立著。不曉得開多久，語璃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人影，她要出聲提醒時，修杰已經踩下煞車。

刺耳的煞車聲，霎時刺激語璃耳膜。

語璃透過擋風玻璃看到，約二十歲的男子鼻青臉腫的擋下他們的車後，隨即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她和修杰趕緊下車，把這名全身是傷的年輕男子送到醫院。

將男子送到醫院，醫生向語璃他們確認男子身份，但語璃他們完全不清楚。醫生原先因不名身份不打算治療，語璃出示警證，允諾幫男子付清費用，醫生才願意開始治療男子身上的傷。

幾十分鐘後，男子躺在病床上，左邊額頭貼上紗布，臉頰紅腫，右腿打上石膏，語璃和修杰在病床旁打瞌睡等到他醒來。

不曉得時間流逝多少，男子緩緩睜開眼想要起身，聽到動靜的語璃他們忽然驚醒。

男子雙眼骨碌碌地望他們，眼神露出不安的情緒，他焦急的想下床，但身上的傷不允許他活動……

語璃連忙出示警證，「你不用緊張。現在沒事了。」她打量男子包扎的傷口，「你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們嗎？」

「……我逃跑出來的……」男子的聲音像是好幾天沒喝水。

語璃聞言，想起她和修杰原本要找的機房，這名男子又說逃跑……

「你是……加新投資顧問公司的員工？是嗎？」

男子大驚失色。

「我們是為此才來到沙城島。」語璃想起剛才照著康民給的地址，導航顯示抵達時間約三分鐘。

「加新顧問投資公司，不是真的投資公司，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機房，就在你剛剛逃出來的附近嗎？」

聽到語璃他們是為了公司的事來的，他僵硬的全身瞬間放鬆。公司不是一般公司，是詐騙集團的事被揭露了……

他腦中浮現這半年來，自己在電腦前用交友網站騙人投資，以及做不好、騙的人不夠多，被毒打的時候……

「我……我也不想騙人……我以為是高薪的工作……但是……我對不起那些被我騙的人……真的很對不起他們……」

下一瞬間，他雙肩顫抖，在病床上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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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璃提到的三半規管是從東野圭吾《真夏方程式》看到的，當初看完小說去查後發現，自己可能也有相同的問題。

然後，猶豫許久還是決定把語璃和澄宇合唱的歌貼上來。一直想把他們出去玩聽同首歌嬉鬧的畫面寫出來，但最後不知道該加在哪，只好藉由這篇讓他們隔著螢幕滿足一下自己想寫這畫面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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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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