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尋主日記（斷） - 貳之四十一、前往山頂

　　前往山頂的路十分險峻，除了厚厚的積雪外，地勢也非常嚴苛。

　　看著明明就抱著小短尾豹卻還是行動自如上竄下跳的狐狸，薩恩奇心裡異常複雜，因為他就像個復健的老人一樣被伊蓮娜攙扶著。

　　氣溫越來越低，就連伊蓮娜也把連帽給戴上了。

　　薩恩奇無暇去欣賞周圍的景色，雖然不管往哪裡看去，都是白茫茫一片，樹上厚重的積雪也似乎永遠不會融化，高掛的太陽像是裝飾一樣，只提供了光源。

　　這半小時的路程只爬升了三百公尺左右，主要的時間都耗在一個幾近垂直的大斜坡，約五公尺高，斜坡上方有一棵倒下的樹幹，狐狸很輕鬆的就踩著步伐跳了上去，動作輕盈又優雅，有如踏著舞步。

　　厚厚的雪地並不結實，伊蓮娜試了兩次終於拚著一股勁頭爬了上去，距離不遠，剛好又有樹幹當扶手，並不算太困難。

　　當然，這對薩恩奇來說還是有如登天一般。

　　「上不去──為什麼上不去──」

　　試了好幾次還待在下方的薩恩奇崩潰大喊，雖然他也問過能不能換其他路線，卻被非常現實的回答給駁回了。

　　他頓時覺得自己像爬上大樹卻下不來的小孩子，既無助又丟臉。

　　伊蓮娜不管怎樣伸長了手，薩恩奇都搆不到，他們也怕陷得不算太深的樹幹支撐不住重量，不然伊蓮娜就能倒掛在樹幹把法師拉上來了。

　　『愚蠢。』

　　一個聲音傳入薩恩奇腦中，他垮下肩膀垂頭喪氣的抱怨道：「你又不是自己走上去的！別說我蠢啊！」

　　狐狸和伊蓮娜對法師沒頭沒尾的說法感到困惑，想了想才發現原來是被小短尾豹罵了。

　　狐狸靈機一動，把小短尾豹塞進獵人懷裡，自己則是跳回下面和法師會合。

　　薩恩奇一臉感動的看著輕盈落在身旁的同伴，淚眼婆娑的問道：「狐狸，你是來救我的嗎？」

　　看著狐狸點點頭，薩恩奇異常感動，不過狐狸要他把斗篷脫掉，他也只好懵懵的褪去了。

　　發現狐狸走到自己身後還伸出雙手的薩恩奇下意識的退開了兩步，驚恐問道：「狐狸，你、你要幹嘛？」

　　狐狸理直氣壯的回答道：「抱你上去。」

　　不大不小的音量伊蓮娜還是聽到了，所以她很不爭氣的笑了出來。

　　「你開玩笑吧……」薩恩奇神情驟變，煞是驚詫，「我、我可不是小動物。」

　　「沒關係，我力氣大。」這句話，狐狸已經說過好多次了，雖然他不認為法師會忘記這個事實。

　　「我、我知道你力氣大，可是我體型比你大，而且還要爬這麼陡的坡，還這麼滑……」薩恩奇已經在思考任何可以讓狐狸打消念頭的理由了。

　　「所以我才叫你把斗篷脫掉，這樣比較方便。」狐狸的表情仍然淡如止水，「我先帶你上去再下來拿。不然你想要我把你丟上去嗎？」

　　狐狸給出了第二個選擇，卻只讓法師感到更加驚恐了。

　　「拜託不要！」

　　「嗯，所以別擔心了，我會把你送上去的。」狐狸瞥了一眼上面又說道：「那個傢伙很吵，一直叫我快點把你丟上去。」

　　薩恩奇也跟著往上看去，除了把小短尾豹放在樹幹上，自己也趴在樹幹上埋頭悶笑的伊蓮娜，他很快就明白那個傢伙是在說誰了。

　　大大嘆了一口氣的薩恩奇，很想告訴狐狸，他排斥的理由根本不是因為擔心。

　　「我知道了……麻煩你了，狐狸。」

　　他，薩恩奇，今時今刻，作為法師和男人的尊嚴，就這樣埋進深不見底的雪地中了。

　　他從沒想過會被一個身材比自己更加嬌小的男性用這種既丟臉又害臊的姿勢抱著，但他並沒有女性的美好幻想，而且爬坡的進度竟然異常順利，就好像加上了他的重量，對於狐狸來說，腳下的仍然是平坦的地面。

　　薩恩奇被安全的送上坡後，狐狸就回去撿斗篷了。

　　伊蓮娜笑到眼淚奪眶而出，「喔，我的天啊，你們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薩恩奇你是小孩子嗎？」

　　對於獵人的取笑和調侃，羞紅著臉的薩恩奇選擇撇過頭不去面對。

　　狐狸很快就把斗篷撿了回來，重新著裝完畢，狐狸又抱著小短尾豹朝山頂進發。

　　伊蓮娜時不時想到剛才的情景就忍不住大笑，薩恩奇用連帽遮著臉，半句沒吭一聲，有如行屍走肉般的他撞到了狐狸的後背。

　　「啊？怎麼了？」

　　不明所以的停步，讓薩恩奇好不容易開口了。他這才看清了環境，幾棵細瘦又高聳的樹木後頭，隱約可以看見高聳的頂峰，以及快到正頭上的太陽。

　　「快到了，但是要走別條路。」狐狸回過頭說道，他還特地看了小短尾豹一眼，以示這不是他說的。

　　伊蓮娜湊上前問：「最後一段到山頂的路能走的只有一條，要走別條路是什麼意思？」

　　薩恩奇不禁暗忖道：剛剛那些路算是能走的嗎？真的能算是路嗎？

　　狐狸搖搖頭，淡淡說道：「跟我走就好，這個傢伙會帶路。」

　　小短尾豹抗議似的喵了一聲。

　　三人再次出發，狐狸的路線遠離了看到的那座山峰，伊蓮娜心中存疑，卻也只好摸摸鼻子跟上去。

　　一個小時後，又冷又累的薩恩奇覺得自己體力快到極限了，結果狐狸竟然真的停下腳步了。

　　「這是哪裡？我們怎麼來到這裡的？」似乎猛然回過神的伊蓮娜四處張望，對環境的陌生全表現在了話語中，「我從沒來過這個地方，感覺……有點奇怪。」

　　「伊蓮娜，妳在克拉拉爾山這麼多年，也有沒來過的地方嗎？」薩恩奇雙手撐著膝蓋，他大口吸氣，覺得這裡的空氣異常稀薄。

　　「是啊。」下意識拉了拉斗篷的伊蓮娜有些慌張的看著四周，「這個地方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好像是另一個空間一樣。」

　　薩恩奇微微皺起眉頭，也仔細看了看周圍，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一樣又冷又白，空氣又稀薄。

　　小短尾豹喵了一聲，接收到訊息的卻是狐狸而已。

　　『那當然，這裡可是我家，人類怎麼可能找得到。』

　　狐狸低頭看了下小短尾豹，心裡想著跟他說幹嘛？

　　後方和左側都是濃密又矮小的高山樹木，右側則是被雪覆蓋的山壁，前方是個斷崖。

　　狐狸往前走了一段路，停在斷崖邊，輕輕喊道：「薩恩奇，過來看。」

　　雖然被喊到的是法師，但伊蓮娜還是跟著湊了過去，一看到斷崖後的景象，她忍不住驚呼：「天啊！竟然有個山谷！還有好大一棵樹，但怎麼枯萎成那樣了？」

　　在斷崖下方，有一塊凹陷的山谷，幾乎四分之三的山壁外就是懸崖，也不知道再更下面會是什麼地形。

　　在山谷的正中央有一棵巨大但枯萎的樹木，濃密的枝幹和稀疏的枯葉幾乎將一半以上的山谷遮住，看起來也沒有其他的樹木了。

　　薩恩奇心中一瞬閃過培德沃樹屋二樓的主幹，以及關於妖精棲息於樹屋主樹的傳說。

　　狐狸指著下方，淡淡道出非常符合隊長才會說的話，「那裡，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聽是聽進去了，也明白目標了，但薩恩奇還是垮著臉說道：「重點是，要怎麼下去……」

　　跳下去？

　　跳下去就好了。

　　瞥了一眼陰沉的法師，狐狸把原本想要說的話給吞回肚子裡，改口說道：「有路能走。這個傢伙說的。」

　　小短尾豹又抗議似的叫了一聲。

　　「哇，這看起來不只七、八層樓高，還好你沒說要跳下去。」伊蓮娜拍了拍胸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讓法師很害怕的話，「說起來，我們下去要幹嘛？」

　　原本是要這麼說的沒錯。狐狸又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說過了，送這個傢伙回家，只是可能會有一點麻煩。」

　　「哎？什麼麻煩？你剛剛可沒說有麻煩。」薩恩奇湊了過去，對於狐狸每次都到最後關頭才把話補完的行為再次感到緊張又無奈。

　　「嗯……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麻煩。」狐狸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傢伙說有妖佔據了那個地方，汙染了家園，所以我們應該要順手清理一下。」

　　薩恩奇鐵青著臉，先不說狐狸明明也是一隻妖，重點是，狐狸的說法就好像只是小短尾豹說了家園有垃圾，要他們順手幫忙清理而已。

　　什麼妖，什麼應該，什麼順手。這些都讓薩恩奇的精神快崩潰了。

　　伊蓮娜驚呼道：「不是吧？有妖？真的假的？知道數量跟品種嗎？這件事我還是上報比較好吧？」

　　小短尾豹忽然激動的喵喵叫，直到狐狸敲了牠的頭一下，順便給出動手的解釋，「好吵。」

　　薩恩奇不知道是小短尾豹又跟狐狸說了什麼，還是單純的喵喵叫讓狐狸覺得吵，不管怎樣，他都覺得狐狸真的太有個性了。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但狐狸手上那隻，十有八九就是一隻妖精啊。

　　「怎麼了怎麼了？小貓咪說了什麼？」伊蓮娜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小短尾豹的表情一下就不好了，但似乎怕又被打，所以沒有吭聲。

　　「沒什麼，牠只是叫我們快點把妖趕走也好殺死也好，不要有更多的人來。」狐狸話一說完，突然把小短尾豹塞進法師的懷裡，「牠說要給你抱。」

　　「咦？」受寵若驚的薩恩奇逼不得已接過小短尾豹，伸出斗篷外的雙手只是環成了一個圈，小短尾豹就自己喬好了位置，那一瞬間，他突然又覺得這隻小妖精還挺可愛的。

　　『你知道那隻小狐狸是妖嗎？』

　　突然傳進腦子裡的聲音把薩恩奇嚇了一大跳，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咦？哎？知、知道啊。」

　　薩恩奇有些無奈，如果不知道的話，這樣問不就事情大條了嗎？還有，他突然知道為什麼狐狸總是叫小短尾豹「這個傢伙」了。

　　狐狸瞥了一眼法師，接著對獵人說道：「你們在上面待著，我下去看看。」

　　「等等！這可不行！」伊蓮娜一秒回絕，鼓鼓的臉頰表現出了自己的不滿，「你不是說有路下去嗎？那就我們一起下去，我可不能放任你們這些登山客不管。」

　　雖然很想說自己不是登山客，但狐狸還是對法師投以詢問的目光了。

　　突然變成目光焦點的薩恩奇尷尬的點頭說道：「嗯，對，還不知道是什麼妖，狐狸你不要自己行動比較好，人多更安全嘛！」

　　他說得有點心虛，因為他不覺得自己能成為什麼戰力，最多就是小短尾豹的臨時保母吧。

　　狐狸又盯著法師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道：「好吧，跟我來。薩恩奇，那個傢伙就給你抱了，如果覺得很礙事，就隨便丟了吧。」

　　「哈？」薩恩奇張大嘴巴完全傻住，他在心裡重複確認了好幾次狐狸說了什麼，發現自己真的沒聽錯。

　　「噗，怎麼可以隨便丟啦！」伊蓮娜搶先一步把法師的內心話說了出來，「如果薩恩奇覺得不方便的話，我來抱就行了！」

　　正當薩恩奇想把小短尾豹直接交給獵人時，腦子裡又傳來一個聲音說：『你敢嫌煩的話我就咬你。』

　　這只是一個弱弱的威脅，卻讓薩恩奇的心情異常複雜，他想，小短尾豹真的是想給他抱也說不定。大概吧。

　　說服完自己的薩恩奇向獵人禮貌性的道了謝，儘管他還是在思考，為什麼這隻小貓咪不自己用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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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帶著同行者鑽行於樹叢和矮灌木之間，很快就進到一條看不見頭尾的小徑，一路向下，有些地方幾乎垂直下滑，幸好對薩恩奇來說，下坡比上坡容易太多了，儘管他還是跌在狐狸身上很多次，但他把一切的責任都怪到懷中的小短尾豹身上了。

　　最後，穿過一片難得比人還高的灌木叢後，是豁然開朗的景色。

　　他們看見了大樹的主幹，在那些茂密卻萎靡的枝葉之下，搭蓋了幾座破爛的棚子，在大樹可遮蔽的範圍中是一片青青草地，只有山谷周圍有著薄薄的白雪。

　　空無一人，也空無一妖，至少在肉眼可見之處是這樣的。

　　儘管看似祥和，卻瀰漫著一股不自然的氛圍。

　　距離大樹還有五百公尺左右，但狐狸看到了，那枯萎到像被燒成黑炭的樹幹中央，有一道又長又深的裂痕。

　　「竟然……真的下來了……」伊蓮娜瞪大雙眼，對自己所處之地感到不可置信。

　　薩恩奇同樣驚訝萬分，但懷中的小短尾豹開始騷動起來，一直哀哀低鳴，透露出一種無能為力的躁動與不安。

　　終於抓不住小短尾豹的薩恩奇順勢放開了手，小短尾豹輕盈的著地，跑到狐狸面前，應該是喵喵叫的叫聲，此時卻變成了野獸齜牙咧嘴般的低吼。

　　對於小短尾豹截然不同的行為，薩恩奇和伊蓮娜都感到十分慌張。

　　狐狸低頭看著只能用獸性大發來形容的小短尾豹，用著與之相反的平靜語氣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

　　「狐狸，你知道什麼了？」不知道兩個非人類又進行了什麼對話的薩恩奇只能急急問道。

　　狐狸慢慢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眸一如止水般沉靜，聲音亦然。

　　「我知道了，這裡的妖，我非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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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之四十一、前往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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