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過了好久,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這應該是最後一個行程了吧……」
薩恩奇百無聊賴晃著雙手雙腿,韁繩也只是握在手上而已根本不算牽著,嘴裡一邊咕噥著,和同行的狐狸相比,他就像一個被迫出遊又覺得疲憊無趣的孩子,雖然行走著,但也只是行屍走肉般。
狐狸沒有什麼可以逗法師開心的東西或笑話,他向來不適合也不擅長那些東西。人類活得越久就越難被滿足,但狐狸只要有蘋果能吃就很開心了,不過沒蘋果吃他也不會不開心。
走在還在寬闊的道路上,四周的景色如一,偶爾傾倒的斑駁大石塊,也沒有去看上頭是否會有文字的興致了。
諾利安洛的出現已經可以證明遺跡綠洲是曾經精靈生活的地方了,更多的調查之後再說,薩恩奇現在只想離開這個地方,雖然空氣很清新,只有狐狸在旁邊感覺很安心,整個氛圍很涼爽很閒適,但薩恩奇一直都覺得,有股無形的壓力,他想,或許是諾利安洛的關係。
如果諾利安洛已經和遺跡綠洲融為一體,那麼他們簡直是等於踩在諾利安洛的身體上。薩恩奇想想就覺得好無奈。
關於諾利安洛的種種疑問一直在他心裡打轉,薩恩奇決定,之後有時間一定要去長老會找找有沒有那個名字的資料。
狐狸輕輕吁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薩恩奇差點沒給他撞上去。
「怎麼了?」再度保持好安全距離的薩恩奇不解的問道。
狐狸先是閉上眼睛大約過了三秒才回過身淡淡說道:「柳好像就在附近,我不確定,你能用法術找找看嗎?」
薩恩奇的表情一秒變成驚恐,他反射性的東張西望了一下才又把視線放回前方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上,「我試試看!」
其實狐狸的請求對薩恩奇來說有些強人所難,因為薩恩奇根本不會半點探查術,所以他只好換個方法,吹起大風,讓同伴自己來找他,或是等他發現風法撞上像人的東西。
薩恩奇多少可以知道自己的風法吹往何處、是否撞上物體,正因為大多數的風法都有這樣的特性,法師也幾乎都有這種感知力,所以風法的探查術才會這麼容易上手。
擅長風法的法師,幾乎都比其他法師還來得敏感。
薩恩奇吹起的風向四面八方飛去,他無法將自己的意念注入風裡面藉此達到探查的效果,他現在的風只能作「實體」而用,就像他綁在手上的繩子一樣。
薩恩奇的探查術學了很久,教導他的法師說他卡在一個口上,但外人無法幫上任何忙,只能靠他自己去突破。薩恩奇的乾爹也說,他的探查術好像缺少了點什麼,所以一直無法成功。
到底是什麼,薩恩奇到現在都不知道。
細緻的風拂過大面積的枝葉,狐狸跟著東看看西看看,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薩恩奇滿心無奈,他突然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有點鄙視自己,不過他的自卑心態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狐狸正盯著他看。
每次被狐狸直勾勾的盯著,薩恩奇總會心裡發毛又發麻,那眼神淡漠又熾熱,讓人很難正大光明、理直氣壯的看回去,但動物們似乎就不會有這種尷尬的問題出現。
那雙琥珀色沒有樹屋核心來得深,顏色晶亮沉穩,相當惹眼,在略顯蒼白的膚色和銀白的髮絲相比下,更顯得勾人心魂。
「就在這裡等吧。」
四目相對不過短短五秒時間,狐狸說完又把視線移開,但薩恩奇感覺像過了五分鐘。
狐狸把短刀收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裝,最後靠在一棵樹上不發一語的看著一個方向,若有所思的又像在發呆。
薩恩奇牽著馬兒也來到樹下,和狐狸保持著三步的距離,也跟著狐狸的視線看去,但他的可見範圍內,還有狐狸的側臉。
薩恩奇對狐狸很感興趣,這是出自他本能的好奇心,狐狸令人困惑的問題點太多了,就好像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樣。薩恩奇向來討厭麻煩的事,又偏偏富有求知慾。
「狐狸,在柳找到我們之前,我能以我個人的名義問你一個問題嗎?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回答。」薩恩奇看著那張精緻的側臉有了簡單的回應後,用著平靜的語氣問道:「你是人類嗎?」
薩恩奇有一個很大膽的假設,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狐狸所具有的實力、見識和神秘,以及與生俱來的氣質和魅力,是不是正因為「本質」的不同?
風已經吹到遠處,狐狸的髮絲輕輕的動了一下,視線三十度角的轉動,落在了法師充滿好奇心的眼睛上。
「你覺得呢?」
狐狸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明明是問句卻感覺不出任何起伏,薩恩奇有些吃愣,他又想起了諾利安洛,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道眼神有一霎那不再那樣冷漠又熾熱,而是有一股說不出口的落寞。
「我覺得不像。」薩恩奇停頓了一會兒,發現談話對象並沒有任何反應,他微微撇開視線,淡淡說道:「你讓我想起精靈,但你並沒有精靈的特徵,可是你又懂得精靈語。」
精靈比一般人類更加高大,也有獨特的尖耳,深邃的五官和白皙透亮的膚色,這些在狐狸身上都是沒有的,但狐狸的外表是不輸給精靈的。
狐狸的視線移開了,是原先的方向。突然有一陣風回來了,狐狸的銀白髮絲被輕輕撩動,宛若他的聲音一樣柔和。
「放心吧,我不是精靈。他們要來了。」
細細柔柔的聲音傳進薩恩奇耳裡,他還來不及思考狐狸是要他放心什麼,他猛然往那個方向看去,空氣在流動,樹叢在騷動,兩個人影緩緩竄出,還有一道令人安心的熟悉聲音。
「薩恩奇!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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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還有飛狼!」
薩恩奇驚訝的看著來人,然後柳離他越來越近,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他們兩個的身體距離變為零。
柳緊緊的抱住薩恩奇,生怕不碰到實體就會像鬼魂一樣消失,或者本來就已經是鬼魂了。韁繩從薩恩奇手上滑落,馬兒蹭到了獵人旁邊。
飛狼安撫了一下馬兒才慢慢走過去,看著兩個法師咕噥了一句「什麼叫還有飛狼啊」,接著跟狐狸打了聲招呼,順便問候了一下狀況。
狐狸先是頷首又搖頭,表示兩個人都沒有受傷,讓薩恩奇覺得危險的事倒是不少,不過危險都很順利的排除了,至少狐狸覺得滿順利的。
在薩恩奇的奮力抵抗之下,柳終於放開他了,然後又是一陣上下其手的關心,很顯然完全沒有聽到狐狸和獵人的對話。
「就說沒事了你別像個老媽子一樣!」薩恩奇躲到獵人身後,其實他更想給同袍一個過肩摔。
柳露出誇張的受傷表情,摀著胸口抽著氣,還偷偷的跑到了狐狸旁邊,滿腹委屈的說道:「誰叫薩恩奇這麼讓人放心不下。狐狸,多虧有你在,非常感謝,也很抱歉薩恩奇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狐狸古怪的看著蹭在身邊的法師,心想他們什麼都沒說,柳又怎麼知道薩恩奇給他添麻煩了?
飛狼大笑道:「行了行了,都平安就好了,其他人都在一起休息。柳這下也能安心了呢!剛剛一直給人很沉重的感覺。」
聽到獵人這麼一說,薩恩奇愣了愣,從獵人背後走了出來,看著同袍訕然說道:「柳,你沒事就好。」
柳愣了一下後勾起笑容,也順便勾起狐狸的手,「我們幾個護衛最慘的就是羅奈了,漢娜小姐也受傷了,趕緊回去吧。」
狐狸被拖著一起走了,整路上都是。
飛狼自然很好奇狐狸的經歷,巴著問了好多,狐狸就把遇到的生物都重新介紹了一遍,不過並沒有說到墓穴的事,光是那些奇怪生物的名字和特性什麼的就讓柳和飛狼聽得目瞪口呆。
薩恩奇雖然又聽了一遍,但還是沒記起來那些生物的名字。
飛狼也講了一下自己遇到的遺跡,還把鍊子拿出來了。
狐狸接過生鏽的鍊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嗯?怎麼了?這條鍊子有什麼問題嗎?」被迫停下的柳不解的問道。
兩名法師一名獵人全盯著狐狸,而狐狸低頭盯著掌心上的鍊子,眼睛都沒眨一下。
薩恩奇來到狐狸面前,直接把鍊子給奪了過去,狐狸也回神了,一抬頭就是表情複雜的薩恩奇。
「這個髒兮兮的鍊子,難道是你之前來的時候丟的嗎?」薩恩奇歪著頭問,他想狐狸剛才都在獵人面前表明過自己算是來過遺跡綠洲了,那開這點玩笑應該也沒關係,而且還說不定不是玩笑。
狐狸眨了眨眼睛,緩緩搖頭說道:「不是,我只是想到一點事情,跟這沒有關聯。」
「也是啦,你看起來不像會亂丟垃圾。」薩恩奇繼續開著玩笑,接著把鍊子塞回了獵人手中,又補了一句:「獵人就是很懂得維護森林環境呢。」
飛狼的表情瞬間變得百般無奈,在柳的笑聲中,愉快的回程之旅又開始了。
*
回程時並沒有經過找到鍊子的殘骸區,一路上都很順利,不過飛狼也覺得有些可惜,畢竟他很想看看狐狸說的那些奇怪的生物,運氣太好似乎也會錯過很多好玩的事呢。
在終於和大家集合後,飛狼告訴了劍客他的遺憾,很理所當然的收到一枚白眼和一串粗話。
全員到齊讓迪巴德感動得快要哭了,稍作休息和整理物資後,柳提議最好立刻出發回培沙卡路。
現在時間,下午三點,從他們進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個多小時,儘管所有人都不覺得有過這麼久。
客人們和傷員羅奈自然是優先騎馬的,最後又增添一員的狐狸的那匹馬,很好心的讓了出去,畢竟迪巴德還得顧好自己的馬。
柳知道自己的馬被當成食物慘死之後特別傷心。
行進的速度很慢,在馬上顛顛簸簸的,對兩個傷員來說是很大的折磨。
柳用著有些粗暴的方式開路,出去的時間還甚至比從培沙卡路出發到遺跡綠洲還久,但也幸好回程路上都很順利,既沒有地震,也沒有山鬼,飛狼還是覺得有些可惜,這也讓他默默做下之後一定要再來的決定,反正已經可以排除惡靈和詛咒的傳言了,大概。
再次見到天空時,太陽已經向著地平線邁進了。
沒有人提出短暫休息的意見,沒有任何人有「出來的感覺真好」的這種想法,因為等待他們的只是一大片荒沙。眾人又全副武裝,穿上斗篷、戴上防塵面罩,雖然出了遺跡綠洲變得無限開闊,但行進速度又更慢了,畢竟有四個可憐的護衛只能用雙腳抵抗沙子。
柳雖然也可以操控沙子,不過也幫不上什麼忙,頂多就只能在同事陷下去的時候拉他一把。
在清楚看到培沙卡路的大門時,只剩下夕陽的餘光了。
「媽的,我快死了。」
等待城門開啟的短暫停留,羅奈誇張的表示了自己的煩躁。
看著城門緩緩上升,迪巴德心中的淚已經緩緩落下了。
眾人進城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了一輛馬車載著客人們和傷員羅奈到當地最大的醫院,留下的馬兒就讓領隊和四名護衛騎回旅棧。
回到旅棧後,四個護衛幫忙把領隊的物資卸了下來,迪巴德則是在跟櫃台交代事情。
忙了一陣子後,護衛們和領隊終於回到房間,現在他們該做的就是休息和等消息。
「不知道羅奈還好嗎?感覺全身都是傷。」一邊整理行李的飛狼看了看空曠的通鋪。
「沒事的吧,他感覺就皮粗肉厚的,而且他在客人眼中可是英雄啊!一定會接受帝王般的待遇。」柳嘻皮笑臉的拿了一些東西往盥洗室走去,丟下一句先去洗啦就進去了。
「呵呵……也是啦。」飛狼自言自語的苦笑了一下,接著又用正常的聲音問道:「對了,這是最後一個行程了,雖然小姐和羅奈受了傷,但客人們應該還是會想盡快回到大都。回去之後你們都要做什麼?」
薩恩奇已經癱在通鋪上了,他無力的喊道:「我跟柳當然就是回公會去,沒有別的選擇了。」
飛狼又是苦笑,然後把視線轉向了已經拖下斗篷坐在通鋪上的狐狸。
狐狸看了過去,淡淡說道:「在大都待個幾天,沒有好任務又沒事的話,大概會回逢爾羅亞。」
因為狐狸用了回這個動詞,所以其他兩個人很自動的就認為狐狸家住在逢爾羅亞了,這也跟之前狐狸回答自己從哪裡來的問題接上了。
「那有時間的話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飛狼勾起恰到好處的笑容說道:「雖然我要回部落,但還是會在大都待個幾天,這次回部落可能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出來了,有不少事情要先處理好呢。」
薩恩奇還在思考要不要告訴獵人他跟狐狸約好吃飯的事,哪料狐狸先回答了,而且還出乎他的意料。
「我無所謂,乾脆順便給薩恩奇和柳請客吧,薩恩奇跟我約好了。」狐狸是這麼說的。
薩恩奇頓時有些欲哭無淚,雖然他是不介意跟獵人一起吃飯,也不是計較請客的那一點錢,他就只是很訝異狐狸竟然會主動邀請獵人。
飛狼笑道:「太好啦,薩恩奇不會拒絕我的吧?對了還有羅奈,等他回來我也想問問看,如果怕吃太貴的話,就不要把請客的事告訴食量最大的羅奈就好了!」
這真是一個好提議,才怪。薩恩奇摀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基於禮貌的答應了,就算是盡盡地主之誼吧。
飛狼又問狐狸要不要跟他一起回部落,因為阿卒看起來很喜歡狐狸,不過他被快速又殘忍的拒絕了,在旁邊的聽的薩恩奇忍不住笑了出來。
從盥洗室出來的柳滿頭問號的看著這奇怪的氣氛。
飛狼把剛剛的約定告訴柳之後,柳表示一百個歡迎,也說自己會盡量湊出時間,不過飛狼總覺得,法師是因為狐狸的關係所以才這麼高興。
薩恩奇是最後一個去盥洗的,因為他一直賴在通鋪上不起來。
全員都整理的差不多後,有人來敲門了,大家都以為是羅奈回來了,但來者是迪巴德。
迪巴德帶來了消息和晚餐,客人們和劍客今晚都會待在醫院,明早會回來收拾行李,吃過中餐後出發回大都。
和領隊道過晚安,接過推車的飛狼把房門關上,忍不住大笑道:「我可以想像羅奈是什麼表情!」
「嗯,我可以想像他回來的時候會怎麼抱怨了。」薩恩奇還是癱在通鋪上,只是現在又多了翻來滾去。
「好啦薩恩奇別躺著了,要睡的話吃飽再睡啊!」
「你們先吃沒關係啦。」
薩恩奇會翻來翻去的原因就是因為柳一直在拉他。
狐狸逃離了拉扯現場,乖巧的幫忙把晚餐卸下來,然後就和獵人一起開動了。
少了一個人感覺有些不同,雖然兩個法師還是吵吵鬧鬧的。
似乎很久沒吃蘋果了。狐狸有這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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