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恩奇,公會也會有這些懸賞任務嗎?」
當狐狸的視線從懸賞欄上移開,薩恩奇有些驚訝,微微搖頭才道:「在公會不叫懸賞任務,因為我們實際上拿不到那麼多獎金,一般會說黑名單或直稱通緝犯,除非是官方特別拜託的,不然法師不會主動去追捕通緝犯,而在外面遇上的話則會盡力處置,算是義務吧。啊,不過像我這種菜鳥法師是不會去記他們的長相的。」
反正也打不贏,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反而可以保住自己的一條命呢。
狐狸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們可以以個人或團體的名義來協會接懸賞任務嗎?」
「咦?」薩恩奇霎時愣住,他不知道這是什麼鬼問題,只好搔搔臉說道:「應該是不行吧,協會跟公會是分開運作的,能在協會接任務的不也只有登記的傭兵嗎?法師也不算是傭兵……除非,是協會跟公會合作的吧。」
雖然懸賞任務也不用特別申報要接取,只需要完成回報的動作就可以了,但如果需要更詳細的資料可以到八、九號櫃台諮詢,另外提供消息也會在證實後自動將一定的獎金存入指定帳戶中,如果是能夠被立即確認的資訊則可現場要求現金。
狐狸還是點點頭後又發問道:「你對這些通緝犯有什麼想法嗎?」
「嗯?」薩恩奇又是一驚,他很希望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不過他隱約覺得好像不會如他所願,偏頭想了想後,他才淡淡搖頭道:「也沒什麼想法,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都做了什麼,不過還是希望他們快點自首或被抓到吧。雖然不認同紅羽鴉見妖就殺的行為,但我也不否認他們是在為民除害。」
狐狸沉默了一下,這次沒有點頭也沒有發問,淡漠的視線明明沒有任何改變,卻讓薩恩奇覺得有些炙熱。
「就像你說的,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就算去問了詳細拿到資料也不見得是真的。」狐狸的眼神稍微閃了一下,還不到眨眼的時間,「就算真的殺了人,又有誰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人?」
薩恩奇呆滯的原因並不是狐狸講的話,而是那張精緻冷漠的面容剛才閃過的那一下,雖然沒有看清楚,但薩恩奇明顯感覺到那一瞬間的違和,還有那股油然而生無法形容的苦楚。
他這才吸收了狐狸所說的話,他想,會不會是狐狸的朋友被冤枉殺害了?
薩恩奇不敢問,他們可能連朋友關係都無法名正言順,他又怎麼可以厚著臉皮去揭別人的傷疤?
「是啊,你說得對。就算他們真的殺了人、做出傷天害理的事,誰又知道他們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或更重要的人事物而不得已做出來的決定?更別說還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薩恩奇垂下眼簾,淡淡說道:「如果是善妖犯罪了,紅舞會還會盡力保護,如果是無定的話根本沒有靠山,有心人動動手腳就能取他們的性命。就算通緝犯是被冤枉的也找到證據出面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又有多少人會相信?說不定連審判院都不會再去就被殺掉了。這個世界對人類以外的種族太殘酷了,很多妖雖然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可是願意表明身分的是少之又少。我以前沒想過這些事,現在這麼想想,真的……覺得有點難過。」
狐狸伸手去碰法師的臉頰,只是輕輕的指尖與面部的接觸而已,狐狸從那雙抬起的深藍色眼眸中看得出濕潤和訝異,他微微勾起唇角的弧度,輕輕說道:「薩恩奇,謝謝。」
薩恩奇更是滿臉不解,為什麼要向他道謝?他什麼都沒做,甚至什麼都做不到。
狐狸收回了手,又靜靜的看著懸賞欄,薩恩奇繃了一下身子,想說自己回答了這麼多問題,反問一個也不為過吧?
「狐狸,怎麼了,難道上面有你認識的嗎?」
「薩恩奇。」狐狸輕輕一喚,看了一眼法師,並用視線的移動示意對方看懸賞欄,「你希望這些傢伙誰最先被抓到?」
完全沒想到又被問問題的薩恩奇頓時傻住,幾乎是反射性的往懸賞欄看去,內心跟理智掙扎了好久才訕訕說道:「那個吧,逃了三十年的惡妖。」
「那傢伙抓不到了,除非他想不開自首。」狐狸淡淡說道,又把視線看了過去,「換一個吧。」
「哈?換一個?」薩恩奇猛然皺起眉頭,終於發現不該再這麼玩下去,便果斷問道:「等等,狐狸你到底想幹嘛?難道你要去抓我說的通緝犯嗎?」
誰知狐狸竟然歪著頭反問道:「不好嗎?如果還能抓到的,只要打聽一下位置隨便就能抓到的。」
聽狐狸說得輕鬆,薩恩奇倒是快嚇死了,「什麼叫隨便就能抓到!不要把他們當走失的家貓啊!而且很危險的吧,難道你想一個人去嗎!」
狐狸的頭擺是擺正了,但他又點了一下頭,這讓薩恩奇的身心都崩潰了,他用力拍了自己的額頭,垮著肩膀,正要「開罵」的時候,狐狸卻搶先說道:「獎金我也不要,可以給你。我帶你來協會了,你能帶我去荒山嗎?」
「哎?等等,什麼?去荒山?」光是這個訊息就讓薩恩奇把前面全部的訊息給忘光光了,又或者說,他根本無法反應,「不不不,不行的,負責荒山的兩位大人已經立下告示,說隨意入山者,殺無赦,而且狐狸你只是個不是戰士的戰士吧,沒辦法對付魔氣的吧?呃不對,我們是要找出魔氣的來源……」
薩恩奇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他自己也知道,不過他的腦子目前處於低效能狀態,完全無法排除這樣的錯誤。
「荒山跟懸賞,選一個吧。」
狐狸淡淡的看著一臉慌亂的法師,給完這麼個選項後就像一尊雕像了。
「等等,為什麼啊!」薩恩奇本能性的控制音量喊道,他看到狐狸只是輕輕的搖了頭,瞬間僅存的理智也崩壞了。
雖然覺得自己是被威脅了,不過薩恩奇又覺得這的確很符合狐狸的作風,不過用意何在?為什麼狐狸一定要去抓或去殺一個通緝犯?為什麼另一個選項會是荒山?
……不,等等,懸賞任務其實只是個幌子吧?真正的目的是去荒山,因為算準了他不可能讓狐狸去冒抓通緝犯的險,所以故意!一想到這些,薩恩奇不由得激動起來,他猛地抓住狐狸的肩膀,緊張問道:「狐狸!你為什麼想去荒山?你有什麼辦法嗎?」
「啊,其實也沒有,我只是想去看看。」狐狸先是說了這些,停頓了一下,他惡意似的如預料的看到了法師扭曲的表情後,才又淡淡說道:「真正的原因還不能告訴你。不過負責人是誰?喔,既然你決定好了,我們出去談吧。」
然後薩恩奇就被迅速的拉出去了。
他們窩在職業所屋簷下的角落,薩恩奇有種快虛脫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天熱。
薩恩奇重重嘆了一口氣,也沒等狐狸開口,就逕自洩氣般的說道:「負責人是長老會的兩名長老大人,火法權威跟水法冥法的雙法權威,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魔氣現在全部都聚集在荒山的山頂,已經用結界固定住了,暫時沒有物種魔化。雙法權威銀川大人說魔氣中有一股他說不出來的氣息在,如果遇上了相似的氣息就一定能指出來。」
「嗯,去看看吧。」
「……」儘管這個回答已經在薩恩奇的預想中了,但實際聽到還是讓他震驚的無法思考,強迫自己恢復理智後,他邊想邊緊張說道:「等等啊狐狸,雖然兩位大人都在公會,但荒山中還是有兩名大法師跟其他法師在待命,要去山頂的話一定沒辦法避免的……再說如果被抓到的話我怕你會……所以那個,你真的想去的話,就先跟我回公會見見那兩位大人吧?」
會被殺無赦,但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懲罰,如果鬧到協會的話,怕是會影響狐狸的名譽。
話是這麼說,薩恩奇卻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像在外面偷交了女朋友要帶回去見父母一樣的心情,儘管他並沒有這種經驗也沒有看過別人這麼做。
「我不想見他們。」狐狸目光如冰,這麼一句短短卻道盡心意的話語,給人的感覺卻比平時都還要激烈、還要冷沉。
說實在薩恩奇有些嚇到,他覺得狐狸已經不是單純的不想見那兩位大人,而是有一種排斥的意味在,當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所以她現在處於一種想問又不敢問的掙扎中。
薩恩奇想起了狐狸之前說不喜歡公會的事,現在看來不只是公會了,連長老會都不喜歡,那再延伸說白一點,或許是不喜歡「法師」,而狐狸曾經對他說過「薩恩奇就是薩恩奇」,與法師無關,至少沒有到不喜歡的程度,但仔細想想,也沒有喜歡就是了,畢竟連朋友關係都沒辦法堂堂正正的確認。
只剩一個辦法了。
「我知道了。」薩恩奇抿了抿唇,略為緊繃的說道:「雖然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我去跟那兩位大人商量一下吧。」
「那倒不用了。不如我自己去吧,只要那兩個長老不在,我就有自信不會被發現。」語氣仍舊淡然,狐狸鬆了鬆肩膀,整個表情雖然沒有改變,但給人的感覺確實不同了。
「咦!這樣太危險了啦!而且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幫你拖住那兩位大人吧,我可是一點自信都沒有,而且也沒辦法通知你!」不知道這短短的幾分鐘內要驚訝幾次的薩恩奇還是驚呼了,他覺得狐狸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接著,狐狸嘆氣了,看起來非常刻意的大嘆了一口氣,薩恩奇看得直接傻在原地,他滿腦子就只有一個疑問:現在是什麼情況,難道他又被耍了?
「不為難你了,就去見他們吧,不過,我不去公會。」狐狸看了看法師過於誇張卻自然的詫異表情,又微微嘆了一口氣,接著向前走了一步,視線並沒有回過去,「走吧,我現在住在逢亞旅棧,跟櫃台講我的名字就知道了。你回公會去吧,如果他們有意願的話就到旅棧找我,沒有意願的話看你自己的打算了。對了,告訴他,或許我能替他找出另一股氣息的真相。」
語畢,狐狸仍舊沒有回頭看薩恩奇,腳步開始移動,並且下了階梯,但他還是很清楚的聽到法師疑惑又驚恐的發語詞。
狐狸一階一階頻率相同的下著樓梯,他能感覺到身後有股匆促的腳步漸漸移動到他旁邊,儘管沒有言語,卻還是能感覺到那腳步的主人的慌張與不安。
狐狸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總在欺負那個人,那股氣息仍然使他感覺心安又心慌,內心很安逸卻又很焦躁,讓他一直作出不符合自己個性的事。
是為了安慰人類失落的心靈才想去抓捕那些通緝犯嗎?是因為害怕法師長老所以才和人類打交道的嗎?
不,狐狸覺得並不是這樣的,他說不明白,他很喜歡聽那股讓他安心的氣息說話,話語中的吐息並不會因為情緒或聲調的改變而有所變動,就算驚恐仍舊善良,就算難過仍舊溫柔。
平面到了,狐狸下意識的回頭去看那略顯慌亂和疲累的面容,也下意識的──
「明明是不一樣的。」
「狐狸你說什麼?」
「不,沒事,你回去吧,記得路吧。」
聽到這樣的「關心」,薩恩奇知道狐狸沒有惡意,所以他並沒有不滿,只是覺得無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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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知道是不一樣的,一直都知道。
花式欺負薩恩奇,是我最大的樂趣。
劇情好像要準備進入第二卷的高潮了(?)
ns 15.158.61.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