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路異常沉重的詭譎氣氛和二度休息後,他們終於順利在大約十一點抵達培德沃大門,蘋果也吃完了。
培德沃幾乎所有的建設都與木材有關,連大門也是大型木拱門,鎮牆也不例外,據說這城牆比金屬還堅硬,是用了好幾層像打造刀劍的方法製成的木板建造而成的,商人把那種加工後的木頭稱作木鋼。鎮中的禮品店也有許多以木鋼製成的未開鋒小型兵器,是當地相當熱門的伴手禮。
他們停在培德沃大門前,迪巴德從客人們那裡拿到了通行證,正在和大門守衛交涉。
客人們擁有的通行證是哥夫羅納家和幾家交好貴族共同簽許的,包含查曼傑德家在內共有五家名門貴族。
有爵位、財力或地位的家族通常擁有自家的紋章,而貴族間也流行類似結盟的作法,除了自家專屬的紋章和通行證外,共用的通行證使用上其實會來得更便利,而皇室也有專屬的紋章和通行證。
因為共有的通行證須經過貴族當家本人向官方簽認申請,各家也須支付一定的保證金,所以其作用與威懾力定然是更大的。然又因是官方發放的,目前紋樣只有三種,牡丹花、玫瑰花以及鬱金香,雖然三種通行證的底色分別固定為銀色、黑色及金色,但花樣的顏色卻不盡相同,而能擁有玫瑰紋章通行證的家族地位都幾乎觸及皇室。
此次的通行證則是銀底的紅色牡丹。
大門守衛很快就放行了,甚至連通行費都不用。
馬車先行,飛狼路過守衛時雙方都打了招呼,看來飛狼確實是很常造訪培德沃。
這個旅行團中,大概就只有薩恩奇沒到過培德沃了,但也只是地不熟,還是有不少公會的熟人在此駐留。
一進培德沃大門,與一般大城一樣直接可見一條筆直寬大的主街道,而大街的終點就是鎮長的住所及其辦公室還有招待所。培德沃鎮內四處都植滿了樹木,屋舍主體也都由木材構成,房屋遷就著樹木而建,樹木遷就著房子而生,藤蔓爬上屋簷及路燈,樹洞成了民宅郵箱,四處可見松鼠和禽鳥穿梭屋頂和枝葉,道路以石塊拼接,以平坦的草地連接著周圍的房屋,大街旁的店家以伸展的枝葉作為裝飾與展台,各家也種植了不少花卉小草,整個鎮猶如森林一般,因此林業大鎮培德沃還有另一個別稱:森林之都。
培德沃的空氣極好,氣候也十分溫和,而居民們平時不修剪枝葉,除非影響到了日照。
主幹道兩旁有許多工藝品店,柳其實非常想立刻去逛一逛。
人潮不多不少,卻隨時可見守衛走動,也證實了鎮中守備的嚴實。
他們的目的是距離招待所不遠的培德旅棧,那是培德沃最好也最高級的旅棧,雖然與聖培卡相比簡直馬廄都不如。
行進大約十五分鐘後,到達了隔街的培德旅棧。
旅棧同樣以木材建造,一棟為主體,三層樓高,並沒有特別的造型,不過周遭與牆上的植被裝飾倒也挺有林野的味道,玻璃大門外的兩個門衛見到馬車立刻趨前,迪巴德下了車和他們溝通,結束後迪巴德讓護衛們下馬拿好行李,也請客人們下馬車,當然客人們無須自行提取行李。
門衛請眾人進入後將五匹馬牽走,旅棧內櫃台早已將一切看盡,而櫃台也早早就叫了人去安置馬車以及行李。
來到櫃台前,迪巴德再次向客人們取了通行證,人員一看,立刻拿出三把鑰匙。
這鑰匙和尋常的不同,主體是一塊長形木頭,前半端刻有細小的紋路及形狀,雖看上去極其相似,每把卻不盡相同,因為體型較大的關係,一般的開鎖方式都不管用,而且據說每道門鎖都被施過法,並不會輕易的因外來因素而磨損,只有用木材恰好吻合鎖洞才能打開,而這種手工雕刻的鑰匙根本難以複製。
紋路的另一端則是掛著繩環,紅色、藍色及黃色,紅色是客人們的,藍色是領隊,黃色則是護衛們的,而沒有紋路那半的其中一面刻著房號。
迪巴德將紅環鑰匙交給客人們,說了幾句後讓旅棧人員領著客人們離開,迪巴德一臉疲憊的向護衛們說道:「好了好了,辛苦各位了,好好休息一下會有人送午餐到你們房裡,跟我來吧。」
看似對培德旅棧十分熟悉的迪巴德讓護衛們跟上,六個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三樓,樓梯一樣在中間,和在聖培卡時一樣,護衛在左側,領隊則在右側,迪巴德丟下鑰匙和房號後就逕自有些虛軟的朝領隊房間前進。
一層的房間比聖培卡還多,因為房間比較小,左右側各有七間,他們的房號是三之五,在右手邊只有兩間房,前面那間就是三之五,可見右手邊是人數較多的房間,而左手邊三間偏小。
飛狼開了房門,房間果然沒有聖培卡那麼大,行李多的話可能還會覺得擁擠。
「通鋪?」第一個看到房間的飛狼愣愣的提出一個稱不上是疑問的問題,雖然他也不是第一次住培德旅棧,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通鋪房。
「矮桌?椅子呢?」擠到旁邊第二個看到房間的羅奈也提出了不同的疑問。
「哦哦,真的都是木頭呢!」探出一棵頭看進房間的柳微微笑了。
「感覺有點拮据……」薩恩奇默默說出了感想。
狐狸沒有說任何話,努力鑽進房裡,雖然他基本上是把人撞開後才進去的。
房間有落地窗和大窗簾,剩下的家具就是一張睡上七、八個人也沒問題的大通鋪,通鋪對面還有矮衣櫃、四張矮桌、一疊坐墊,門旁則放著長型矮櫃,矮櫃前放了一張較大的矮圓桌,盥洗室在圓桌的右側。
窗簾是拉開的,整個房間不開燈也顯得太亮。
狐狸把東西丟到最裡面的矮桌上,自動的把斗篷也脫掉了。
其他人陸陸續續進去,兩名法師只好一起把東西放到狐狸旁邊的矮桌,羅奈和飛狼則自用了一張。
「哈哈……現在該考慮的不是分床而是分位置呢。」將坐墊分好的飛狼坐在地上望著天花板苦笑。
「我絕對要睡最外面!」羅奈半秒答道。
「但是我比你早起。」飛狼直接以事實婉轉的駁回了羅奈的絕對。
「……所以是要用起床時間來決定睡覺的位置?」羅奈頓時覺得有些無力。
「這樣比較好吧,先起床比較不會影響別人。」薩恩奇一副看開的樣子說道,反正他肯定不管怎麼解釋和澄清都不可能睡外側了。
「嗯嗯嗯,我也這麼想,反正會有薩恩奇睡中間的。」把手搭在別人肩上的柳笑得很開心。
羅奈一掌拍在額頭上,看起來是一點都不想跟薩恩奇睡隔壁,但是他起床時也發現狐狸老早就醒著了,那麼他就不可能爭奪到兩個外側的位置,而要他跟狐狸睡隔壁那直接殺了他算了。
「羅奈,如果你打算直接睡地板的話我想不會有人介意的。」飛狼用著很平淡的口吻說道,充分的表現出了自己的不在意。
「知道了啦!一起睡就一起睡,你就不要比我晚起!」羅奈指著飛狼,就像在下戰帖一樣。
「呵呵,那你可以直接踩著我過去沒關係。」飛狼聳著肩膀一派輕鬆的接受了戰帖。
「那我就跟狐狸一起睡了?」早就丟開同袍跑去找狐狸的柳笑瞇瞇的問著。
狐狸毫不猶豫的點了頭,讓柳的心情更高昂了。
反正還是不睡覺。狐狸是這麼想的,而且他更在意的是中餐會不會有蘋果可以吃。
稍微整理和休息過後,中餐也送來了,這一次,狐狸竟然沒有失望,連其他人都驚訝了。
「竟然有五顆蘋果!」羅奈驚呼了。
「我的份給狐狸吧。」薩恩奇坐在圓桌旁,直接把兩顆蘋果放到狐狸的面前。
狐狸盯著兩顆蘋果過了好一會兒又盯著薩恩奇看了許久才說道:「謝謝。」
薩恩奇頓時全身緊繃了起來,連不客氣都說得結結巴巴的。
柳很糾結要不要也把蘋果給狐狸,雖然他早在薩恩奇之前就把蘋果分給狐狸過了,而且狐狸似乎也沒有覬覦別人蘋果的意思,因此他還是打算自己吃掉。
悠哉的用完餐後,時間還不到兩點,狐狸似乎在有蘋果佐餐的情況下會吃得比較多;飛狼依舊去請人收拾,然而他們發現蘋果核只有三個,但始終沒有人提出這個疑問。
因為吃過蘋果了,狐狸也不用特地用著不多的空閒時間出去找蘋果吃,但他還是想出去,因為羅奈、飛狼跟柳太煩人了。
他們三個要聊天就聊天,為什麼聊一聊都要把他扯進去呢?狐狸被迫和三個人圍成一個小圈圈坐在通鋪上難以理解現在的狀況,而且怎麼這三個人的感情變好了?
其實原本薩恩奇也是要被抓進聊天隊伍的,不過他現在正躺在一邊休息,而且竟然真的睡著了,這個狐狸模仿不了,因為他不可能就這麼睡著,要是裝睡的話一定會被挖起來的。
「飛狼你去過樹屋嗎?雖然我也不是第一次到培德沃來,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去樹屋參觀呢。」柳有些期待的問著。
「去過是去過,不過我一介平民能參觀的地方也沒什麼太特別的地方,這次跟著客人們說不定能到不開放給一般民眾進入的領域喔?」飛狼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哈哈!果然給貴族當護衛就是好,不像那些小氣的商人,貪生怕死又視財如命!」看來對此次雇主評價很不錯的羅奈異常興奮。
「但是沒有那些商人國家就不會繁榮,國家不繁榮就沒有大方的貴族,所以這樣的話還是私下說說吧?」似乎是對劍客的發言感到有趣的柳笑得很是開心。
「那叫廢話!那些臭商人用錢都能把我砸死了!」羅奈勾著笑容聳了聳肩,「不過與其被他們的臭錢砸,我還寧願接貴族們的錢呢!」
「有錢你還挑……」摀著額頭的飛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是潔癖吧?」
「本大爺可是高貴的劍客,才跟那種收人錢財順便拿人性命的刺客不一樣。」羅奈替自己做了個不怎麼有意義的澄清。
一直沉默不語的狐狸對此並沒有異議,在早上與劍客短暫的對談後,狐狸確實承認羅奈是有飛狼所說的「潔癖」,他是不清楚劍客有什麼精神或高尚的節操,不過羅奈這個人雖然性格不太好,但在對的事情上仍舊特別堅持,就像對獸王的同情一樣,這點讓狐狸覺得自己有些軟弱。
「你說這也是廢話吧?再說也不是每個刺客都是有錢就做事的。」飛狼微微嘆了一口氣,「雖然不想惹上麻煩才是最基本的理由,但現在也有很多以高潔為由的雇傭兵,雖然我只屬於單純不想惹麻煩而已。」
飛狼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敏銳獵人,天生準確的直覺能使他做出正當的選擇。狐狸默默在心中給了獵人一個定位。
「也就像是,開始模仿起法師?」柳偏頭思索著。
「呵呵,我不否認。」飛狼微微一笑。
他沒有清楚的解釋原因,因為真正的理由只會讓雙方難堪而已,但他們彼此都知曉其中的緣由為何。
雖說近幾代法師的權威逐漸衰退,但在各職業中仍保有其地位,長年人們對於法師的敬畏是難以完全根除的,儘管當代的法師們也想盡可能與人們親近,但隔閡終究難以打破。法師從來都是最高尚的職業,他們有著必守的法則、崇高的美學及精神,而在過去,其他職業根本無法與法師相提並論,甚至是被法師鄙視的,因此為了與法師平起平坐,各職業也開始有了守則規範與獨特的精神論。
薩恩奇突然一個翻身打在狐狸背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看過去,只有狐狸滿不在意的慢慢轉頭過去。
表情有點奇怪,是作夢嗎?看著法師的狐狸在心裡疑惑著。
「哎呀,狐狸抱歉啊,你把他撞回去就可以了。」柳一臉抱歉的苦笑著,其實他開始擔心今天的睡眠了。
「為什麼是,」狐狸慢慢看向柳說道:「你要道歉?」
柳困惑的咦了一聲,發現其他兩個人也用著可疑的眼神看著自己。
「對啊,雖然薩恩奇是在睡覺沒錯,但柳你也沒必要道歉吧?」飛狼點頭贊同了狐狸的疑點。
「沒錯沒錯,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總覺得你照顧後輩好像有點過頭了。」羅奈一同附和,還道出了不同的疑問。
「呃,不,那個,該怎麼說呢……」面容僵硬的柳努力在腦海裡構建說法,最後他搔了搔臉苦笑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嚴格說來在這之中就只有我和薩恩奇認識,就算不是這種小事,同樣身為公會的人,又是我的後輩,我替他道歉或和他一起道歉是很正常的吧?然後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就是表面上看到那樣的關係而已。」
「哦?」羅奈勾起一抹壞笑道:「你說表面上看到的那樣,那也就是說我們看到是怎樣的關係就是怎樣的關係囉?喂,飛狼和狐狸,你們覺得他們是什麼關係?」
「哎?等等──」柳都還來不及制止這一場故意的誤會就被先亂套關係了。
「兄弟吧。」飛狼一秒說道,接著偏了一下頭又淡淡開口:「但就算事實是戀人我也不會太驚訝的。你覺得呢,狐狸?」
狐狸選擇沉默,這讓柳有機可乘,他立刻喊道:「不對啦!薩恩奇不都說了他是被收養的嗎?我可是有父母的所以不可能是兄弟,戀人什麼的更是完全不可能吧!你們都太誇張也太故意了!」
「柳先生。」飛狼突然一本正經的看著柳,然後露出微微的笑容,「原本只是心血來潮想捉弄你一下,但你這麼極力澄清的話反而會更讓人起疑的。」
「……哈?」柳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應該說他連思考都沒辦法了。
他聽著羅奈爽朗的笑聲以及飛狼竊笑,他只好把所有的錯都丟到薩恩奇身上了。
3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tBWtZIqec
大約兩點半,薩恩奇被一臉沉悶的柳給叫醒了,他困惑的看著其他人,卻發現除了狐狸以外的人都對他投以憋笑的神情。
「我錯過什麼了嗎?」薩恩奇睡眼惺忪的問。
「不,沒有,你只是無意中做錯了什麼。」柳丟下這句話就離開去盥洗室了。
薩恩奇再次不解的看向劍客與獵人,卻發現他們笑得更歡了。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