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06
噗滋！
血一滴滴往地上落，但流莽卻沒感到痛。往上一抬頭，一道朝陽照在那道身軀，長劍從左肩刺出。一張蒼白無血色，卻熟悉不已的臉，對上他雲幕遮底下的眼。
「懷書…活下去……」夏懷昊嘴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流莽愣地睜大眼。
「大哥……？」
「夏成康！！」夏傲凡吼聲傳來，他與夏懷稜一人一劍朝人刺來。
夏成康嘖的一聲，抽劍退開。他沒有看到夏懷昊的異樣，以為夏懷昊只是因為追人，碰巧擋在劍的前頭。他抽出劍還想攻擊，卻被夏懷稜和夏傲凡各拿出自己的琴中劍和配劍反擊，逼得後退好幾步。顯然兩人也做過聯合攻擊，配合的天衣無縫，就連闖入者加入戰局，也應付的得心應手。
「休想再奪走我們任一個人！」
「我要你為我母親付出代價！」
「憑你們？！」
「蛇影！蝎心！」突然一名女子的叫聲從半空傳來，並落下毒蛇和毒蝎的毒液攻擊二人，「我不會再讓你們傷害懷昊！！」
「自投羅網！」
夏成康立刻認出來人，是早先闖入他們這裡的女人。他轉身抓住女人的領子，狠狠摔入地面，周圍也跟著落下不知名的物體。
碰碰碰碰！！
接連許多爆炸聲在周圍響起，天上降下許多彈藥，將他們周圍的屍人炸的支離破碎。隨後兩三個身影衝來，攻擊沒有被炸開的屍人。
「怎麼回事？！」
闖入者顯然也不是安排的人，夏成康還在思考怎麼回事，女人趁機朝他射出銀針逃脫，才剛跳開閃避就又看到一根法杖鏗鏗鏗的出現，緊接著又有另一根棍棒襲來。
韋陀獻杵！
蜀犬吠日！
夏成康與闖入者分別跳開閃躲攻擊，煙霧中闖出兩道身影，一男一女，少林與丐幫。
「夏施主，又見面了。」淨湖沉聲到，這次他也不再行禮，直接握緊法杖攻擊。
「行楷師父。」夏成康立刻認出人，「你果然與夏懷書是一夥的。上次的百願水，效果還不錯吧！」他嘲諷道，淨湖只是瞇起眼。
「說起來，還真要多謝你啊！」淨湖身後走出另一人，淨鵲厲眼看去，「你的百願水，讓我們對彼此坦誠相待、再無芥蒂。否則夏家一事，我至今都還被蒙在鼓裡。」
顯然百願水對眼前這兩人有益無害，夏成康驚覺似乎還有更多人在，至少這炸藥就絕不是眼前這三個門派才有的東西。
「這裡已被我們攻破，一切都結束了，束手就擒吧！」汐燁握緊自己的銀棍說，夏成康只是咬咬牙。
「我可不覺得，就此結束了。」
夏成康用力往地面使出一掌，地面裂開、塵土再飛一波，夏成康與闖入者退入屋內後，各自打斷屋樑，一棟建物隨之坍塌。
一般人來說這是極其危險的做法，但此時此刻，眾人一致認為，這是對方要逃脫的手段。
「窮寇莫追！」姚憶海的聲音大喊，阻止前方還想追去的三人。
「憶海說的是。」唐展竹也蹲在屋簷上四處觀看，這個院子已經殘破，但隔壁的卻依然還有屍人在活動，「似乎已見不到他們的蹤影，很有可能混入屍人之中逃散。」
「流大哥！」
隗昕在炸藥落下來後，就已經將最後襲來的屍人砍成數塊。轉頭一眼就看到滿身血的流莽，立刻衝過來查看，但對方卻沒有理會他。
「這屍人……」淨湖開口問，流莽卻只是看著夏懷昊，沒有回應。
「懷昊！」方才闖入的女子衝來，一臉擔心看著夏懷昊。
「小依……？你是小依姐？」流莽聞聲看去認人。
女子愣了愣，她認不出流莽，流莽也不在意，便把夏懷昊放到對方懷裡。女子接過人，一臉愧疚的哭泣著。
「夏公子！」樂天血的聲音吸引其他人，夏懷稜忍受不了身上的劇痛，直往地面癱倒，咳出來的血已逐漸變黑。
「鵲兒，現在要緊急止血和解毒，其餘回去再說。」
「我明白。」姚憶海和淨鵲手忙腳亂，開始準備醫療用具，其他人也在一旁幫手。
「漪兒！」汐燁也衝過來查看自家養女。
「師父。」流漪看起來傷痕累累，所幸無重傷，是他們裡面傷最輕的一位。
確定人無大礙後，汐燁這才鬆口氣，「傻丫頭，出發也不通知一聲。」
「對不起，事出突然，所以……」
流漪沒有心思道歉，只是轉頭看向另一邊，汐燁與唐展竹一同看去，夏傲凡站在一具女屍人面前。
夏傲凡看著被自己一刀屍首分離的女屍，實在不知該怎麼面對。當他在看到流莽全身是血的從屋內飛出，一咬牙，朝變成屍人的生母揮砍。
就算他的母親再怎麼自私自利、恩將仇報，甚至在最後一刻，將他這個親生兒子置之不理，但在他的印象中，卻是溫柔呵護的母愛。他曾是她的至寶、是她的希望，儘管只是為了利用他得到榮華富貴，但對方卻還是給了他財富無法換得的寶物。
看了眼身染屍毒、重傷的兩兄弟和其他人，夏傲凡朝他生母叩頭。
「母親，原諒孩兒不孝，不能早日助您脫離苦海。您等著，孩兒很快就到您身邊。」
夏傲凡說完，他拿起自己的配劍，走到流莽面前插入地面。
「傲凡公子？」還在思考要怎麼讓流莽回神的隗昕，不解的看著人跪在他們面前。
「不！傲凡！」夏懷稜似乎知道對方的行動，雖然滿嘴是血、身體無法動彈，但他依然奮力呼喊，「這件事就算了結，你不需再……」
「不算了結。」夏傲凡堅決，「夏家一事，我就是罪魁禍首。若沒有我的存在，我母親就不會如此貪婪、夏家就不會滅門、二娘也不會因此喪命。對我來說，還得奉上我的性命，才算了結。二哥不也答應，最終會拿走我的性命了嗎？」
「什麼？！」眾人驚訝一愣，隗昕也看向似沒回神的流莽。
「…的確，當初是這麼說……」流莽晃著身子站起，一把拔起細劍，盯著夏傲凡，腦中不斷回響著夏成康的話。
「不要！咳咳、咳噗……」夏懷稜一心急，卻嘔出更多血。他想阻止兄弟殘殺，但受到重傷的身子卻無法如願起身，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舉起細劍。
碰！
突然一個身子衝來，一個掌法將夏傲凡墩到遠方，撞壁而落。
「你還要醉到什麼時候？臭阿兄！」流漪站在流莽面前大吼，一張還有些傷口的小臉毫不畏懼的仰向他，「就算傲凡哥哥與你沒有血緣關係，但你們畢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又齊心協力破了你們家的冤情。怎能因為壞人幾句話的挑釁，就斷了這麼多年的情分？阿兄你還有沒有丐幫的情義啊？！」
面對一個小女孩的責罵，流莽毫無反應好一陣子，他看了眼遠方需樂天血攙扶才能起身的夏懷稜，低頭與抱住自己阻止的隗昕對上眼。
「流大哥……」隗昕擔心不安的輕喚，他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符合流莽的心意，他只知道現在流莽的情緒依然還是被夏成康所影響，這種情況下所做的任何反應都只會帶來不好的結果，所以他趕緊上前抱住對方的身軀，哪怕事後會被人責怪，他也不願對方後悔。
對方的聲音輕柔，卻像是木樁般明確清晰的傳進流莽耳中，他緩緩放下手，放掉細劍。
「沒錯，我不是夏家的人，體內流的也不是夏家血液，既然殺害母親的事情已經了結，其他事情……又與老子何干？」
「咦？但當初……」夏傲凡還想起身堅決，只見流莽笑了。
「當初我是夏懷書，為報夏家滅門之仇才答應。但是現在，俺是丐幫流莽。」他抱住隗昕輕聲笑道，「什麼恩怨情仇我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有昕兒在，便再無所求。」
隗昕緊抱著人，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對他如此重視，開心的連話都說不出，他感到有點想哭，只覺這份愛讓他感到沉重和喜悅……
「唔，好重……流大哥？流大哥！！」對方的重量壓得他幾乎站不直身，這才發現抱住他的雙手垂放下，流莽因為重傷失血過多，癱軟身子。
「流兄！」就近的淨湖一個箭步，及時衝來幫忙攙扶，淨鵲和姚憶海也連忙抓起自己的藥袋行囊，直衝過來幫忙。
「莽徒失血過多，鵲兒，趕緊先幫我施針止血，淨湖和隗昕把解毒藥丸用水灌進他嘴裡！夏懷稜也扛過來解毒止血！有沾染屍毒的都給我有自覺吞藥！快點！」
姚憶海連忙下達指令，一邊把流莽身上滿是血的布料撕開，淨鵲也不落下，立刻找出止血穴道扎針。夏傲凡沒有多言，走去幫忙樂天血將幾乎癱軟的夏懷稜扛過來，身上的白衣也是血染一片。
「姚姊！」隗昕幫忙將藥丸灌進流莽嘴裡後，他趕緊叫喚，姚憶海忙著扎針沒看他，「這藥丸是否也對屍人有效？」
「嗄？」她困惑抬起頭，順著隗昕的方向看去，是那名女子抱著的夏懷昊。
夏傲凡和夏懷稜順著看去，他們的表情卻是百般複雜。
「…鵲兒……」流莽艱難開口，身體雖然承受不住傷痛和屍毒癱瘓，但也痛得連昏厥都無法。他咳出一口血，抓住還在為他施針的手，「那人是俺等大哥，雖已是屍人，但…他還保有意識……拜託你，救救他……」
「別說傻話！」一旁為夏懷稜止血的姚憶海大聲阻止，「就算有人的意識，但已成屍人的身體不可能再恢復到以往，救回來也只能成為藥罐子，痛苦渡過下半生！再說了，他可是害你們家破人亡、流落四散的罪人，對你們兄弟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你又何必為他求情？」
她的話頓時讓一旁也想跟著求情的夏傲凡和夏懷稜噤口。雖然那是他們真正有血緣關係的親大哥，但卻沒有對這位親大哥多少印象。小時陪伴他們遊玩讀書的、流浪時守護他們直到被安頓好的、盡心盡力洗刷父親落獄之冤、找出真相的人，一直都是流莽。對他們來說，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才是他們心裡真正的兄弟，而夏懷昊只不過是名義上的兄弟。他們與姚憶海有相同的心情，甚至還有一些怨恨，但……
「好，姚姊姊，莽哥哥就拜託你接手。」
「等等，鵲兒！」姚憶海連忙想阻止，但淨鵲手上的動作依然沒有停止。
「我知道姚姊的心情，其實我也不願救害莽哥哥受如此重傷的人。」她收起手上的藥囊，與流莽對上視線，微微一笑，「但是，只要莽哥哥答應我活下來，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去做。否則，我就讓那個人陪葬。」
流莽一聽，無奈一笑，「你這丫頭，什麼都學，連你師父真傳都學到，比老子還狡猾。」
淨鵲咧嘴一笑，拿起藥囊就與淨湖往那名女子和屍人過去。夏傲凡看著，也起身過去幫忙。夏懷稜鬆了口氣，看向閉上眼似睡似醒的流莽。
「謝謝你，二哥。」但流莽閉嘴不言，讓其他人不明白夏懷稜的道謝是否好壞。
只有隗昕明白，他看著原本緊握的手放鬆力道，流莽肯定是因為放心，才會徹底昏睡過去。他心裡既不安又擔心，但同時卻也有些慶幸方才替人求情，這樣流莽就能心無旁鶩、乖乖接受治療。
握起那隻無力的手，祈禱能早日恢復，再度回應他。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LacMLJ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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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淨鵲專心一致的把脈、止血、解毒，臉上表情一刻也沒有好過，女子和夏傲凡都是一臉不安。
「淨鵲姑娘，我大哥……他怎麼樣了？」夏傲凡開口一問，淨鵲忙上好一會兒嘆氣。
「幾乎與屍人無異，很難相信莽哥哥說他還保有人的意識。雖然我們萬花有解屍毒的藥，但他中毒太深，手邊藥材不夠，實在不是我能力所及……」
「可有其他辦法？」夏傲凡問，淨鵲想了會兒。
「下毒之人必有解藥，這是天一教的屍人煉製，天一教源自五仙教，或許五仙教之人有辦法可解。只可惜我們沒有認識五仙教的人……」
「在下知道一人。」聽到他們談話，樂天血站到淨鵲身邊，「流兄曾與一名五仙教的友人來到雁門關，在下雖只有一面之緣，但應該能認出他。」
「我聽說，五仙教排斥外人，若不是流兄幫忙，只憑我們，或許無法進入五仙教找人。」淨湖說。
「那就硬闖，在下必定能將人找來！」
「好，我也去！」看樂天血和夏傲凡自信滿滿的樣子，淨鵲和淨湖實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不，我去。」始終靜默的女子開口，「既然有辦法救活懷昊，就算是入地獄我也會去，更何況要找人，對我來說沒什麼問題。」
「你？」
女子點頭，「我乃五仙教門外弟子何小依，就由我帶領各位，進入五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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