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03
眾人在樊信天的準備下，朝墓碑好好祭拜一番。
夏懷稜在祭拜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觸，只覺能為夏家洗刷冤情而感到心平氣和。隨後才注意到，這墓碑雖有夏家主子們的名字，也有一些下人的名字，卻唯獨缺少夏傲凡母親的名字。也不知是流莽示意，還是樊信天獨意所為，他感到有些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夏傲凡沒有出聲，只是久跪在墓前，沉默不語。何小依更是逐漸泣不成聲，僕從似乎也早準備，拿出手巾遞給她。
夏懷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此刻無論說什麼都無事於補，便靜靜起身，讓二人自己處理自己的思緒。
「稜公子。」隗昕無聲走到他身旁，即使出聲輕喚，依然還是讓夏懷稜輕嚇一跳，「我能否也上柱香？」
「咦？但隗弟不是明教……」
隗昕笑道，「淨湖說過，眾皆平等，只要對黎民百姓有益無害，不論哪個宗教、哪個門派，都是需要尊重且感激的一方。既然你們所用佛教禮儀，我也該入鄉隨俗才是。」
「我會，我教你。」流漪說著，跑去跟僕從拿了香過來。
「漪兒知道怎麼祭拜？」隗昕接過香問。
「知道，阿兄有教我怎麼做。」流漪點點頭，拉著人一同跪下，「阿兄說，人不可忘記養育之恩，生母用性命保我平安，所以每年只要阿兄有回來，都會帶我去祭拜我生母。今後，換我陪阿兄和稜哥哥、傲凡哥哥祭拜他們的父母。」
「嗯，漪兒說的有道理。今後我也要陪流大哥，一起祭拜。」隗昕點點頭，非常贊同對方想法。
「多謝你們。」夏懷稜為自己兄弟得到知己而感到欣慰一笑，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兩人燒香跪拜。
聽到他們對話的夏傲凡，回頭看了眼流漪後，又默默轉回頭看向墓碑。
「總有一日，」何小依看向夏傲凡淡淡開口，臉上也是一抹微笑，「我身邊有懷昊，你身邊有漪兒，懷書與懷稜也帶著他們的伴侶，我們一定要全體再次回到這裡，告訴夏伯父，事情都結束了，我們過得很好，請他們好好安息。」
「…嗯……」夏傲凡低聲，用袖口抹去臉頰上的淚水。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LuYpKn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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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對話與場景，也被悄悄拉起雲幕遮的流莽知道，他安靜盯著隗昕背影，雲幕遮下的黑色雙眼變的深邃許多。隨後轉看向一旁正與樊信天談話的樂天血，只見樊信天表情多變，最後似乎有些失望，拿出自己的玉珮放到對方手裡。
「既然你不願與樊某生活，那麼，這個你收下。」
樂天血看著對方手中一塊約指頭大小的青玉，「在下不缺費用。」
樊信天一笑，放到她手裡，「這是傳家玉珮，不能典當。」
「傳家玉珮？」
「咱們樊家代代都有傳玉的習慣，男傳青玉、女傳白玉，做工無謂精緻，意在平安如意。你母親也有一塊白玉，時常拿出來逗弄還在襁褓中的你。當年，妹妹自盡陪葬，家裡在辦喪禮時，她身邊已無那塊玉，想來應該是被賊人所偷。」說到這裡，樊信天不由嘆了口氣，「這塊你暫時帶著，回去後我找工匠給你做一塊。」
樂天血不太記得幼童之事，看著手上的青玉，不知該不該接受。
「不用不用，這是大人的，俺這塊給樂樂。」流莽走來伸手就把青玉塞回樊信天手中，然後將一塊有污漬的白玉放到樂天血掌中。
「這！這是哪來的？」樊信天看到那塊白玉驚呼，一雙眼瞪向流莽，後者立刻躲到樂天血身後。
「當年聽聞樂家出事後，俺也去了一趟，正好趕上樂伯母的喪禮。俺看樂家已被搜刮一空，伯母身上說不定有些什麼遺物，便扮作棺材行的小童，順勢賺點旅費。這塊玉便是從伯母身上拿到的。」
「你居然敢偷死人財物？！」一旁聽的侍衛一臉訝異，就連不諳世事的樂天血都知道，這可是對死者大不敬的逆天行動，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你這個臭流氓！！」樊信天氣得大罵，高舉拳頭想揍，卻又立刻放下，一手指著對方鼻頭，「你你你你！虧你小時可是人人讚頌的天才公子，居然做得出這種事？！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俺也只是想，留著或許有用才出手的……」流莽說的有理，樊信天又慶幸傳家玉失而復得，實在說不出話，正好作罷。這才注意到流莽怕他修理而擋在面前的手，滿是汙泥。
「你手怎麼這麼髒？」
「喔，俺去把這東西挖出來。」
流莽邊說邊將另一手挾著的一只木箱放到墓前，眾人好奇看他打開木箱，裡面放著兩三塊玉珮銀器、一些姑娘家用的首飾、孩童玩物和不成冊的書本與紙張，全都有些髒汙破損。
「這是？」夏傲凡不解的問。
何小依伸手拿出一只小鞋，眼眶漸紅，眾人想起何小依提過的往事，猛然明白。
「當年俺將傲凡與稜送走後，又回到這裡想找些線索。可惜線索不多，但有些東西還在，俺便把能找到的都放到這箱子，埋到後門口。現在事情都解決了，俺便挖出來物歸原主。這是稜的百歲鎖、這是傲凡的銀腳鍊，這玉珮是大哥的，俺還是放裡面，屆時有勞小依姊代為保管，然後這是……」流莽邊說邊將個人所屬的物品拿出，拿給個人保管，其他分不出來的都放回木箱裡。
一旁的樊信天看著，有些意外對方如此細心，況且自家妹妹的家傳玉珮也傳到樂天血手上，雖說有失道德，但他心裡卻還是感到有些慶幸，方才的氣頓時也消了大半。
「這孩子…還真不知他是好是壞阿……」他大嘆一氣，卻聽到耳邊傳來笑聲。
樂天血冷板的臉柔和起來，嘴角微微上揚，「在下也這麼覺得。」
這讓樊信天有些訝異，「孩子，你可有心上人了？」
「什麼？」樂天血恢復冷板的神情看他，樊信天反倒將視線看向夏家三人。
「你父親與夏家是世交，當年你滿月之際，就將你許配於夏家。這件事他們應該都不知曉，但那位夏懷昊的夫人應該還記得，只是不知道許配給哪一位。」他伸手拍拍樂天血的手，「如今他們三人都已長大成人，也都各有擔當的能力。若你有意，我可以幫你成全你的終身大事，即使你選的是流莽。」
「無須費心，在下身為蒼雲之人，這輩子為國犧牲、守護家園，才是我們的理想。」樂天血斬釘截鐵的說，樊信天愣了愣，無奈一笑。
「不要緊，你還小，這種事慢慢來。」
樂天血見對方笑著，卻不明白自己的話為何會讓對方出現這樣的反應。
她再度把視線看向夏家三人，先別論雙親將她許配給誰，現下來看，流莽已有隗昕、也聽聞流漪想嫁給夏傲凡為妻，雖沒看到夏懷稜親密之人，但也不能說沒有。若真要完成當年父母之命，她肯定也是小妾的地位。
雖說這種身分地位她並不是很介意，更可以說是沒有什麼概念，但是要成為他人妻妾？她還真沒想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EoXUOx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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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婚嗎？俺知道阿。」
祭拜結束後，眾人在走出樹林時，樂天血在此事告訴流莽，一旁的何小依和隗昕也湊近。
「在下不知道。」
「這是自然，當時你才滿月嘛！」何小依笑道，卻又猛然一愣，「哎，這下可難辦了。」
「為何？」湊過來聽的隗昕開口問。
「因為伯父將樂樂許配的人是傲凡阿！」這話引起走在他們前方夏懷稜的注意，他也好奇聽他們的對話，「可傲凡心儀的是漪兒……」
「這有何難辦？」流莽一手搭在樂樂的肩膀上輕鬆道，「你目前又沒心上人，家裡也沒大人，未來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反正男人三妻四妾也是件很尋常的事，若你中意俺，想嫁給俺也是可以……」
「不可以！」
這話從三人口中同時說出，流莽甚至被人抓住手臂不放，樂天血也被人從他手臂下拉走。
隗昕下意識抓住，但臉色卻又露出猶疑。雖然他被其他人認同可與流莽在一起，但在倫理道德上，男人志在盡忠報國，同時擔負傳宗接代的責任，他原本也做好允許讓流莽娶妻納妾的心理準備。但眼下看來，他根本不願意對方如此，頓時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而低下頭。
另一個是何小依，她雖看出流莽又在鬧，但樂天血性格耿直，說不定這麼一鬧就成真下嫁，可就是大事了。
最後一個卻是從走在前方的夏懷稜口中傳來，他伸手從流莽手下將樂天血拉出，樂天血一個不備，靠在對方胸口，她往上一望，夏懷稜一臉嚴肅。
「二哥，你調戲其他良家婦女便罷，肯定會被當作瘋乞丐而拒絕。樂姑娘可不一樣，況且你已有隗弟，就別再拿她尋開心了。」
「怎了？」走在前方的夏傲凡困惑，樊信天也跟著停下腳步。
「二哥調戲樂姑娘。」夏懷稜一點也不護短，如實說出，果然又引起其他人激烈反應。
「這怎麼使得！」夏傲凡立刻一把將樂天血與夏懷稜推到前方，自己擋在中間，「二哥，先說了啊！往日若你敢辜負隗兄，你小弟我可是會大義滅親的。」
打從認識開始，他就曾佔樂天血不少便宜，樂天血一開始被唬得一愣一愣，但這些年相處下來，早被他磨練的能聽出是否玩笑話，方才那些話肯定也會被樂天血無視。但其他人不知道他們的相處模式，眼見自家兄弟都快拿出巨刃威嚇，流莽真是哭笑不得。
走在前方的樊信天原本也不放心，樂天血一個小姑娘在這麼危險的江湖上混，更不放心她與狡猾的流莽相處，就怕被人騙去。但現下一看，他猛然驚覺，流莽雖性格頑劣、出手不乾淨，但這幾年若不是流莽的庇護，他妹妹唯一的女兒，此時還不知流落何處、生死不明，更別說現在還能拿著陌刀和盾，準備與人單挑。
「咦？」樊信天再度一愣，還沒從謝天謝地的思緒裡回神，就看到已經與夏傲凡打起來的樂天血了。
「好，老子也來！」流莽一臉有趣手癢般，動了動胳膊，抓起打狗棒就衝去參戰。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同樣身為愛湊熱鬧的丐幫弟子，流漪連熱身動作都免去，抽出自己的打狗棒也跟著衝上去。
「漪兒！真是的，近戰派的老是說打就打，想來鵲兒又要發怒了。」想阻止卻失敗的何小依無奈嘆了口氣，不過相處這麼些天，她也明白這群人的個性，所以並不是很擔心其他人會打的太超過，包括還是孩子的流漪。
所以隗昕和夏懷稜就更不擔心，反而笑著。
「呵，不愧是江湖門派中人，樂小姐雖年紀還小，但使用陌刀和盾出神入化，一點也不輸給咱們府裡的武將，大人可不必再擔心樂小姐，是否會被人欺負了。」一旁的侍衛讚嘆道。
樊信天一聽，也著實為自己故步自封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恥的搖頭笑嘆。
「說的是，這孩子遺傳她母親的外貌，但性格卻與其相反。翠兒可是將謙讓的美德發揮到無人可比的地步，連妹夫都看不下去，還親自到布坊將她喜愛的布料買給她。若他倆地下有知，自己的女兒如此爭強好勝，還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說完，自己感到趣味的一笑，侍衛也跟著笑了聲。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41igZTjH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