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俺是流莽.04
晚膳過後，蘇若濤帶兩兄弟來到書房，裡面擺滿許多書籍，另一邊則放了一張琴。
「這裡是老夫的書房。」蘇若濤邊說邊走進，「平日老夫在書院教書彈琴，在家便在這裡打發時日。你們若是喜歡，隨時都可來這兒，你們應該認得字吧？」
「……先生不會太好客了嗎？咱們可不是你收養的孩子。」夏懷書好奇開口。
「來，你們隨意。」
「……」看著人自顧自地坐到古琴前，夏懷稜則是早被這一書房的擺設吸引，夏懷書無奈，牽著人坐到古琴前。
蘇若濤看兩兄弟坐到他面前，笑了笑，挽起袖子開始彈起琴弦。
琴聲悠悠響起，不疾不徐，時而雄偉莊重、時而波浪浩蕩，夏懷書不自覺聽得入迷，猛然想起白日遇到那三位找他麻煩公子們所說，眼前這位蘇若濤琴藝一絕，能將聽者帶入琴樂之中。這首【高山流水】帶走他的神思，讓他彷彿置身於高山裡、身處流水邊，感受自然的偉大。
看著已經聽得入神的兩兄弟，蘇若濤更是得意一笑。他果然沒有猜錯，在微山書院聽聞夏懷稜的琴藝就能知曉，這個孩子擁有極高的音樂造詣，只是他還不清楚這個兄長的程度。
彈完整曲，蘇若濤緩緩收回架勢，夏懷稜與夏懷書還沉浸在方才的情境裡。
「如何？」
「先生好厲害！」夏懷稜兩眼發光、有些激動的稱讚。蘇若濤笑了笑，能遇到懂得琴意的孩子，他也高興。
「那麼，要不要試試呢？」
「咦？可以嗎？」
「當然。」
夏懷稜早想躍躍欲試，但膽子一向不夠大，轉頭看向身邊的哥哥，夏懷書一愣，微笑點頭。
「先生允許，你就去試試吧。」
「嗯。」他開心的咧嘴一笑，便上前撫弄琴弦。
蘇若濤不時出聲指點一二，就如他所想，夏懷稜的造詣與他目前遇到的長歌門弟子不相上下。
「稜兒天分很高，若是一直學習下去，總有一天能追上老夫。」他笑說，隨後看向夏懷書，「你不也來試試嗎？」
「不了，我現如此，實在不方便彈琴。」夏懷書一手輕撫蓋在左眼上的棉布，微笑婉拒。
「你的眼……」
錚！琴弦突然斷裂，將夏懷稜的手劃出一道血痕，嚇得夏懷書趕緊上前將琴移開。
「稜兒，怎麼了？還有其他地方疼嗎？」
「只有手……」雖然沒有滴出血，但也夠疼得他眼角冒淚了。
「來人，快拿藥箱來。」蘇若濤連忙吩咐門外的下人，拿出乾淨的棉布壓在夏懷稜手上，「沒有注意到琴弦的狀態，這是老夫的責任，實在抱歉。」
「沒事，幸好只有手而已。」夏懷書搖頭說。
隨後婦人拿著藥箱匆忙趕來，小心翼翼替人抹藥包紮。蘇若濤安排他們留宿的房間後，今日便這樣過了。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KJwQsj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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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蘇若濤親自過來帶他們用早膳，之後便帶到微山書院繼續參加活動。這次因為穿著的衣服比昨日高貴許多，又是蘇若濤親自帶著，再也沒有人輕視他們。楊柳更因為能再次遇見這琴藝才子，顯得開心熱烈許多，一向膽小怕生的夏懷稜總被他嚇得躲到夏懷書身後，到了午後便跟蘇若濤回家用膳，繼續在書房習字彈琴。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他們不只參與了彈琴，也去聽人對聯比賽、欣賞名畫。夏懷稜漸漸能適應楊柳的熱情，偶爾也能獨自跟對方四處逛，但每每都是一臉嚇壞的跑回夏懷書身邊。
夏懷書雖覺無奈，但看著日漸開朗的弟弟，也開始有了想法。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YRbNIp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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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趁楊柳又來接夏懷稜去微山書院玩時，夏懷書則往書房走去。
「蘇先生。」蘇若濤正在看書上的詩詞，轉身看向呼喚他的人。
「懷書。怎麼今日沒和稜兒跟楊柳去書院？」
「我有話想和蘇先生說。」眼看人一臉嚴肅，蘇若濤也放下手上的書，走到上位替人倒了杯茶水。
「來，請坐。」
「多謝先生。」夏懷書坐到他面前，卻沒有伸手拿茶水，「蘇先生收留我們兄弟倆數日，懷書感激不盡。但是，我還有事要做，不能再此地久留……」
「是為了滅門一事？」
夏懷書驚嚇一愣，「蘇先生調查過了？」
「是。」蘇若濤將茶水放到案桌上，「稜兒天賦很高，雖然你有意隱瞞，但既然是親兄弟，天賦自然不會差到哪。一開始老夫有意要收你們為徒，但礙於江湖規矩，必得先了解你們，便派友人探查你們的過去，才得知你們是罪臣之子，預定要被流放外地。」
「既然蘇先生知道的如此詳盡，依然收留我們？」
「就如老夫方才所說，你們天賦異稟，再者你們並不是罪人，只是被牽連，就這麼流放豈非可惜？老夫也是真心，想收你們二人為徒，所以老夫有意動用人脈，將你們二人與在藏劍山莊的小弟三人，重新賦予身份。」
「重新賦予身份？」
「在這動亂時代，誰死誰活都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當今朝政腐敗，真心為百姓著想的沒幾個，落難的孤兒比比皆是。再者你們夏家已有大火災難一事，要做出死亡證明非常容易，老夫並不是幸災樂禍，但這確實是個好機會。只要在朝政上註明你們三兄弟的死亡，你們便能以其他人的身份，重新過新的人生。」
「過新的人生……」這席話讓夏懷書愣上許久，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已經盤算到這個地步。
「關於夏家滅門一事，老夫也為你們感到難過。但你只是個孩子，無須去背負如此大的壓力。稜兒想必不了解來龍去脈，你何不趁這個機會，讓他脫離這痛苦？長歌門雖不比藏劍山莊英勇，但也不遜色，在這裡你們可以完全發揮自己的潛力與資質，老夫也會盡己所能栽培你們，成為優秀的長歌門弟子。你可以好好想想，再跟老夫說說你的決定。」
蘇若濤的話讓夏懷書久久無法回神。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Hfz05Q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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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新的身份，過新的人生。
他沒想過這樣的事情，可以發生在自己身上。
若是真能如此，他也就不必帶著夏懷稜四處流浪、擔驚受怕的過日子，要是安定了，三不五時也能去看夏傲凡。蘇若濤說的對，長歌門對夏懷稜來說，的確是個可以發揮潛能的地方，且又是江湖門派，遠離那陰險的官場。
倘若用新的身份，也就可以不用背負夏家滅門與罪官之子的沉重負擔……
「嗚…娘親、二娘……」耳邊突然傳來哭聲，夏懷書猛然回神，看著似乎夢到那日場景，夏懷稜哭泣著。
「稜兒、稜兒。」他趕緊靠過去，將人摟近輕拍被褥安撫，「乖，沒事了，二哥在這兒。」
夏懷稜沒有從噩夢裡驚醒，但也在他的哄聲逐漸停下哭泣。夏懷書鬆了口氣，輕拍安撫的動作依然沒停，只是緊皺著眉頭，一雙猶豫的眼逐漸堅定。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RlT4RK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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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日，剛上完課的蘇若濤回到家，去看了眼正在午睡的夏懷稜，卻沒發現到應該在一旁的夏懷書。他雖然有些困惑，但並不覺得人會到哪裡去。果不其然，他在書房看到人，意外的是，夏懷書閉著眼，坐在古琴前。
蘇若濤覺得自己回來的時機真是太巧了，他一直都想知道夏懷書的琴藝如何，但對方只是在這書房看書識字，從不接近古琴。自己本就是愛琴人士，看到一把好琴在眼前、身邊又有琴藝出眾的人，誰能不為所動？
靜靜坐到古琴前等候，約一刻鐘的時間，對方才有動靜。
夏懷書雙手輕放在琴弦上，還在成長的手上有些戰鬥時留下的傷痕刀疤，但那些都不影響他的彈琴弦，只見他開場彈了幾個音，接著琴音逐漸急促、磅礡，每個音堅定、穩重，卻有些瘋狂與凶狠。
雖說【廣陵散】是曲慷慨激昂、富有英雄豪傑的琴曲，但從夏懷書手裡彈出，殺伐之氣過重，令人感到一絲冷汗。
「……這就是我的決定。」一個段落後，夏懷書開口，蘇若濤這才發現對方居然是閉著眼彈琴，「夏家於我有更特別的意義，除非父親之冤已清、滅門之仇已報，即使死後會入地獄，我也絕不願捨棄夏家身份、苟延殘喘的活一生。」
隨著樂曲結束，夏懷書睜開的眼已不再猶豫不決，但蘇若濤卻依然被對方的氣勢震懾的回不了神。
夏懷書起身走到對方身邊跪拜，「得到蘇先生的欣賞，是我的榮幸。我只懇求蘇先生，請收稜兒為徒。」
蘇若濤看向堅定的小孩，一向和藹微笑的臉露出一些哀痛。
「你選的路只會讓你走向地獄，你的父母在天之靈，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如此。」
「我明白。」
「老夫說過，長歌門能讓你的潛力發揮到最高。老夫實在不願意，看到因為如此，讓你如此優秀的才能就此陪葬。」
「我願意以此為代價，換取夏家的清白。」
「……你若留下稜兒一人，他肯定會難過的。」聽到這句，夏懷書這才挺起身，一臉麻木。
「就當作我把他賣了，換取自由吧。對於稜兒，在這世上，只需傲凡一個兄弟就夠了。」
這話讓蘇若濤不禁皺眉，「你……」
「哇啊－－！！」
門外突然傳來孩子的哭鬧聲，夏懷書頓時變臉，二話不說起身衝了出去，迎面就看到婦人跟在夏懷稜身後跑來。
「二哥。」夏懷稜哭的稀哩嘩啦，看到夏懷書便直接撲抱上來。
「怎了？不是在午睡嗎？發生什麼事？」
「不是。」婦人苦笑著，「稜公子一睡醒沒看到公子，才哭著出來找你的。」
「這樣啊……」夏懷書鬆了口氣，苦笑著彎下腰，雙手抹去小臉上的淚水，「好了，稜兒，你已經不小了，男孩子不該這麼輕易就哭哭啼啼。」
「可是…我以為二哥走掉……」
「我只是到書房與蘇先生談話而已。」話一說完，正巧夏懷稜肚子發出聲響，「好吧！咱們跟周姨去膳房，看看能不能跟莊叔要些糕點吃。」
「嗯。」夏懷稜一聽，紅著眼點頭，緊抓著夏懷書的手不放。
「先生也要一些吃的嗎？」夏懷書轉頭看向站在書房門口的蘇若濤，後者搖頭。
「老夫不餓，你們也別吃太多，否則晚膳便吃不下了。」
「好的。稜兒，走吧。」他牽起夏懷稜的手往前走。夏懷稜轉頭看了眼蘇若濤，朝他揮了揮手便跟上。
蘇若濤看著夏懷書的背影，重嘆一氣。這一幕，被再度回頭的夏懷稜看到，令他心裡生起一絲不安。1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zAQUEEJ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