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01長安天都鎮
風和日麗的午後，淨鵲從溫暖的被單裡清醒，有些呆滯地看著四周環境。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房子，傢俱只有一張桌和一組櫃子。寢室就只用布簾勉強隔出，嚴格說起來，也只不過是把被褥鋪在地上的空間罷了。
但對她來說，這些已足夠。
「孩子們，吃飯啦！」
熟悉又溫和的女聲叫喊著，淨鵲一驚，急忙拉開布簾。房子唯一一張桌子上，擺放寒酸的飯菜，坐在旁邊的一男一女微笑看她。
「爹，娘……？」
「這孩子，一個午睡就睡昏頭。」男子溫和笑著，女子也笑了幾聲，朝她招手。
「來，快過來吃飯。」
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淨鵲還是點點頭，走了過去。
「對了，妹妹呢？」
「嗯？妹妹不是你抱著嗎？」
「咦？」她低下頭，看到一個蒼白髒汙的小孩癱軟在她手臂上。
猛然一驚嚇，周遭突然竄出大火將她們圍住，濃煙嗆得她眼淚直流，不能呼吸。
「救、救命……」她朝門口正向救他們的雙親伸手，但兩人卻猛然收回手，轉身就跑，「爹！娘！別拋下我們……」
「殺人兇手！」嚴厲的驅趕聲從她身後傳來，兩人滿臉是血的瞪向她，「你答應過我們，要好好保護妹妹的，不是嗎？」
「我……」
「殺人兇手。」音調突然變了，自己的雙親突然變成兩個男孩子，一高一矮，伸出指責的手指向她。
淨鵲一臉驚恐，「不，我不是故意的，別拋下我……」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0y4xgn2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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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兒、鵲兒！醒醒！」
叫喚聲猛然放大音量，淨鵲像是驚嚇般驚醒，眼前的男子一臉擔憂，握住她舉起的手。
「昕哥哥……」
「鵲兒，還好嗎？是不是做惡夢了？」隗昕拿起棉布替人擦去眼淚和汗水，淨鵲有些恍神，緩緩坐起身，看著有些眼生的房間。
昨日終於抵達長安，但已經是點燈時辰，一行人只好先找地方過夜。好不容易找到客棧卻只剩下一間，幸好房間大，六個人擠一擠也就隨意休息了。
淨鵲緩過神，看向朝她遞來一杯茶水的隗昕，「莽哥哥他們呢？」
「他們先出去打聽了。」隗昕笑著坐到床邊，端起一旁備好的粥給對方，「這是姚姊給你的清粥，說是加了什麼……總之可以讓你安定一些的藥草。」
「咦？」
「大家都知道，自從說要來找人後，你的精神就有些不太好，飯也沒吃多少，想必是擔心，若真是你母親，該怎麼做才好對吧？」他伸手輕撫對方的頭頂，淨鵲原本驚訝的表情，開始漸漸下沉，最後點了下腦袋。
「認錯那倒罷了，倘若真是我娘親，其實，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見她。」淨鵲拌著碗裡的粥，她聞到清涼的味道，「聽奕天哥哥的說法，娘親似乎過著可以指使人的生活。要是她過著好日子，有了新的人生，我擔心我出現的話，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但要是不見她，你心裡也定不下來吧？」隗昕拿起對方手上的粥，盛起一湯匙餵入對方嘴裡，「沒事，就去看看她、說說話，再做打算也不遲。」
「但…但要是……娘親不認得我怎麼辦？」淨鵲著急嚥下嘴裡的粥後問，隗昕一臉困惑。
「這很自然吧？畢竟你們分開這麼多年，你從孩童長大成人，相貌與小時不同，自然要花一些時間。」
「這、這倒也是……但是……」
「不用擔心。」隗昕輕拍對方的腦袋微笑，「我知道鵲兒心善，若你覺得你的存在會給你母親帶來麻煩，那麼你只需要向上天祈禱，祈求你母親平安幸福即可。我們都會陪你一起，直到結果。」
隗昕給她安心保證的微笑，淨鵲感到心裡莫名安定下來，看著對方又遞來的一匙稀飯，張嘴吃下。
碰！
門猛然被打開，自他們一同遊歷以來，不是沒有遇過擅闖別人房的惡徒，隗昕立刻將清粥放到床邊，抽出彎刀戒備，卻發現闖進來的人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人。
「喔？鵲兒你醒啦！正好，老子…嗝，老子給你帶糕回來了。」流莽精神奕奕的大聲嚷嚷，步履有些不穩地朝他們走來，一身酒氣薰的兩人都有些傻眼。
不是說要出去打聽消息嗎？怎麼又是酒醉著回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兩人早就習以為常。
「流大哥，怎麼一大早就喝這麼多？」隗昕放下彎刀，趕緊走去攙扶似乎快跌倒的人。流莽大笑幾聲，趴在床邊，提起手上的小包裹。
「再過幾日就是重陽，滿街都是菊花酒，怎能不應節？來，這是重陽糕，你倆分著吃吧！」隗昕和淨鵲無奈互望一眼後笑嘆，說了聲謝後接過，「對了，其他人呢？還沒回來嗎？」
「還沒，這才出去一個時辰而已。」隗昕回，「流大哥有打聽到什麼嗎？」
流莽大嘆一氣，直往床被上躺，「該說有呢？還是沒有……老子也不清楚……」
「什麼意思？」隗昕和淨鵲看去，流莽卻突然安靜下來，兩人以為對方是醉倒睡著了，卻又看到對方一手指著自己的臉。
「昕兒親一口，俺就說。」
「流、流大哥！」隗昕刷紅了臉慌張，手上的重陽糕都快被抓碎了，「別、別鬧呀，這麼重要的事……」
「老子是認真的呀！」顯然他一點也不為所動，隗昕看向一旁的淨鵲求救，後者無奈一笑。
「鵲兒什麼都沒看到。」端起清粥就轉身。
看來無人可解了，隗昕紅著臉無奈，只好鼓起勇氣俯下身，往對方臉上一吻。流莽卻突然轉頭，讓對方準確地將吻落在嘴唇上。隗昕一愣，羞紅的臉更紅了。
「流、流大哥，你耍詐！」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鬧不鬧。」總算如願的流莽開心大笑，被抓住手的隗昕也實在無言。
「哎呀，莽徒，你先回來了呀。」門口傳來姚憶海的聲音，接著淨湖也跟進房裡。
「怎麼樣？師父你們有打聽到什麼嗎？」
「目前沒有。」姚憶海洩氣的坐到案桌旁，替自己倒了杯茶水，「雖說因為重陽節日，人變多不少，但大多也都是外地來的旅客，現在要找人，實在有些海底撈針。」
「淨湖也是？」淨鵲看著默默坐在一邊的人，後者輕嘆一氣表示。
「在下也是。」剛回來的寒奕天立刻加入話題，但也是搖頭，「或許是在下的錯覺也說不定。抱歉，鵲兒，讓你掛心。」
「沒事，奕天哥哥無須道歉。」淨鵲笑著，但臉上卻有明顯的失落。
「那倒未必。」流莽喝了口壺裡的菊花酒說，「俺們只是在這長安打聽而已，長安外還有幾個村莊小鎮，也有幾個營地據點。玉泉山莊與鳳翔賭莊雖然已經落沒，但從那些酒客嘴裡聽說，在鳳翔賭莊似乎有人出入，不知道是否為振興賭業而來？」
「嗯，有道理。」寒奕天點頭，「據在下所知，鳳翔賭莊以前是賭莊，曾經也是熱鬧繁華之地。但東家為非作歹、惹到惡人谷的人，沒落也是眾人所料之事。如今長安已漸漸復興，或許有人想藉機重建也說不定。」
「那好，午膳後，咱們就到鳳翔賭莊看看。鵲兒，你得把那碗粥吃光才能去。」姚憶海指著對方手上的碗下命令，對方一張小臉茫然，「這碗可是我特意替你調的安神粥，照理應該是在睡前吃才好，但如今只有你認出你娘親，若是精神不好，怎能看清真相？我不管你胃口好不好，這碗你得全吃下肚。還是你要誰來餵你呀？寒公子嗎？還是要淨湖餵阿？」
「不不不不！！我自個兒吃，自個兒吃！」淨鵲一聽，連忙紅著臉搖頭，低頭吃粥。
「要不老子餵也行喔！」流莽湊上前笑，姚憶海一把將人推開。
「滾開！你調戲你家媳婦便罷，老娘可不會再讓你染指鵲兒！」
「姚姊！」一聽就知道剛才索吻的情形被看到，隗昕紅著臉想讓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
看著又要鬧騰的三人，淨鵲趕緊捧著碗坐到淨湖旁邊，要是有誰鬧過來，至少還有淨湖幫忙擋。淨湖也見怪不怪，便只是默默看著三人無言嘆氣，讓淨鵲安穩地將粥吃光。
這一切，都看在寒奕天眼裡。他跟這群人相處只有少少數天，但心裡卻已經很清楚明白這些人的關係，也隱約看出淨鵲的心意。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ODjl4l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