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03
「晚課做完了？」
一個聲音從回房路上傳來，淨湖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石階上的流莽，他有些訝異自己居然想事情想到出神，連近在咫尺的人在這都沒有注意到。
「哎，你若思考完了，就來幫俺吧！」流莽艱難的揮手，他這才發現對方兩邊都被人倚靠著睡了。
「怎麼連鵲兒也……」看著趴在對方腿上的人，淨湖有些一愣，伸手輕觸那濕潤的眼睫毛，「鵲兒哭了？」
「一想到你或許會留在這，她是欣慰又不捨，所以跑來找俺聊聊。」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水，「這是鵲兒調的花茶，有安定心神作用，喝嗎？」
「好。」自己也是心神雜亂，他毫不猶豫就接過對方的茶水，「的確有花香味，這是什麼花？」
「說是茉莉花。其實俺自個兒也喝不出有哪兒不同，若是酒立刻就能嚐出新豐酒還是普通的料理酒。」流莽說的理直氣壯，淨湖失笑一聲。
「別老這麼喝，既傷身又傷理智，叫人擔心。」
「有啥好擔心？俺喝了將近十年，有啥困難解不了的。」
「你自個兒無妨，我是擔心鵲兒和隗弟會被你拖累。」
「如此說來，你是決定要留下了？」這話讓淨湖一愣，他看向已經不在望月而轉看向他的人，低下頭安靜不語，「還沒定下？」
淨湖看著他許久，「你早知我的身世，所以才要到佛光寺，是嗎？」
流莽似乎沒想到對方突然這麼一問，他安靜會兒。
「俺也不確定，只是試試看罷了。」流莽喝了口茶，笑道，「道空視你如親生，卻又掛懷你的身世。反正行走江湖閒來無事，身在丐幫要打聽消息也很容易。只是沒想到丹老爺這麼巧就遇到了，果真是緣分。」
「你這人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這畢竟是我的事，好歹也跟我說一聲吧！」看對方你奈我何的樣子，淨湖真想一拳揍過去，但他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姑且不說去留，還沒證實我與那位丹施主是否為親子……」
「是否為親子，是血緣決定。但你的去留，會因此決定嗎？」這話讓淨湖猛然一頓，看向已經轉往天上月亮看的人，「老子的話，倒是希望你留下，避免礙事。」
「因為我知道太多，所以你才向丹施主提議滴血認親嗎？」淨湖立刻明白對方的意圖，「倘若我執意要繼續啟程呢？」
「那就走囉！」對方的乾脆讓淨湖頓時一愣，流莽一笑，輕撫趴在他腿上沉睡的淨鵲黑髮，「若你能這麼輕易就被說服，當年老子也不會那麼費力為了鵲兒的事情與你吵半年。」
淨湖也看向那沉睡的臉龐安靜良久。自己一旦決定了某件事，是如何堅持頑固甚至到食古不化，這點認識他的人都明白，從不被任何原因說服的自己，真有可能會被血緣說服嗎？
他看向自己茶杯裡的茶水良久，想起丹思山的願望，想起姜雅琴的模樣，也想起這個家其他人的反應。
「流兄果真與眾不同。從小便是如此，每當我迷惑時，流兄就像兄長般，引領我走出，不再陷入困惑。」他看向似乎有些訝異的人，釋然一笑，「若有哪日，我也能為流兄做些什麼，定當義不容辭。」
顯然沒料到對方會說這些，流莽愣上好一會兒，輕咳了聲，轉回頭替自己倒了盞花茶。
「沒想你會說這些，這花茶該不會放了酒吧？」
「或許是迷香。」淨湖難得沒有反駁對方的胡扯，更是贊同般添上一筆。
「……先說，俺兄弟夠多了，可不會再收義弟。」
「我也不需有一個酒鬼義兄。」對方淡定自如的回應，流莽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淨湖倒是坦然，喝口花茶，望向明月，他已經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IqXHcc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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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淨鵲便梳洗完畢。昨日為了淨湖去留一事感到不安，便找流莽和隗昕聊天。兩人安靜傾聽，隗昕更是溫柔安撫，讓她不禁一股腦把不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還哭出幾滴淚水，一想到自己的失態，雖說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難免還是有些難為情。
人各有命，若淨湖的命運就是在此，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阻擋的了。流莽勸導的話令她無話可反，她也無力阻止。想到這，心情又低落下來。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zJLULi6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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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淨鵲姑娘。」
女子聲拉回她的注意，望眼看去，是昨日認識丹家公子丹煜南與千金丹詩桃，她也立刻行禮。
「兩位早，昨日多謝招待，免去露宿街頭。」
「姑娘不必客氣，家父如此也不是一兩回了。」丹煜南風度翩翩笑說著，淨鵲也不好意思的輕笑一聲，「我與舍妹正要去大廳向家父請安，姑娘是否同行？」
淨鵲有些猶豫，早上醒來是自己的客房，她還想去找流莽或隗昕討論今日去哪兒逛，但又不好意思一個人跟著人去。
「兩位施主，早安。」丹煜南和丹詩桃兩人身後傳來一聲道早，三人猛然轉身看去。
「阿，行楷師父，早安……」兩人顯然還在對昨日的事情感到掛懷，道早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淨湖也不介意，直走到淨鵲前，「鵲兒，今日與流兄他們有事嗎？」
「嗯？是還沒討論……」
「我想去買些東西，需要你的幫忙，可否陪我去一趟市集？」一聽，淨鵲兩眼立刻炯炯有神，伸手抓住對方衣袖。
「自然好，我去我去！」
眼看人像孩子般開心，他不免一笑，轉頭看向有些被遺忘的兩人。
「方才聽說兩位要去大廳向丹施主請安，煩請兩位轉述，早膳無需準備貧僧等二人，午時便會回來。那麼貧僧告辭……」
「且慢！」丹煜南立刻叫住正要轉身走向門口的兩人，卻欲言又止。
「我哥哥的意思是，兩位還不熟這附近的路吧？不如由小女與哥哥帶領二位如何？」丹詩桃明白他的心思，接口打圓場。
「詩桃！」丹煜南一臉訝異，顯然他完全沒想到對方會給他出這主意。
淨湖和淨鵲不解互看一眼，便點頭答應。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19aFGR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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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西城有軍隊守護，能確保貿易行商的安全，商人們便在此處設置市集，交換從世界各處前來的貨物，也能給前線駐守的軍隊補給物資。
「鵲兒姑娘，那兒那兒。」
「哇阿，好可愛的髮簪。」
「你看，這花適合我嗎？」她拿起一支用粉色玉裝飾的桃花髮簪放在髮前比，淨鵲連連點頭。
「詩桃姑娘好可愛，配上這對耳飾更好看。」拿起另一對粉色透明的耳環比放到對方耳邊，開心點頭。
兩個姑娘興奮地到處逛，在市集穿梭自如，這邊髮飾看看，很快就換到下一攤看項墜。
至於同行的兩個男子丹煜南和淨湖就像隨從般，無言看著眼前興奮亂逛的姑娘們。
「果然又是這樣，詩桃這丫頭真是……」
丹煜南一臉無奈，淨湖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看著兩個姑娘站在首飾攤前看玉環。
「也好，只剩與師父兩人，我就直說了。」丹煜南雙手交叉抱胸，一臉嚴肅看向淨湖，「你真的要與我父親滴血認親嗎？」
「是。」
「你……你是認真的嗎？」
「自然。」沒料到對方如此坦言直白，丹煜南一時接不上話，淨湖雙眼望向前方，「貧僧遊歷天下，只為引領黎民百姓脫離苦海。丹施主如今正受思子之苦，若只需一滴血就能解丹老爺之苦，貧僧自當盡力而為。」
「但你可知，倘若你這樣做，受到痛苦的就是我母親了。」丹煜南有些悻悻然，「她是真心愛上我父親，也希望我能繼承丹家的祖業，為此成為小妾、照顧發瘋病的大娘都忍了下來。而你卻在這個時候出現，父親必定會冷落我母親，你還敢說這是解救眾人之苦？」
淨湖默默聽著對方怒言，「……你真有把握能將祖業經營的很好？」
「自然！我從小看著父親長大，或許不善樂器，但說到經商，我肯定有把握做得比任何一位商人都還要好！」
「包括你父親嗎？」
「呃……畢竟他老練多年，自然……不對！這才不是重點！」猛然回神發現自己的話題被帶走，丹煜南激動的反駁。所幸市集本就吵鬧，沒有幾人會注意到他，「總之，你既是出家人，就少牽扯凡塵俗事。」
「區區血緣之絆，就能把你影響到這種程度，還需再多磨練。」
一聽，丹煜南一把抓起他的前領，一雙眼怒視對方紅眼，「你說什麼……」
「呀阿！」熱鬧喧嘩的市集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兩人猛然一愣，這是丹詩桃的聲音。
何時走散的？！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dD7VwJ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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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禮之徒！」淨鵲將丹詩桃護在身後，瞪向眼前三位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強拉柔弱的姑娘，不怕被人笑話？」
三個男子大笑著，「姑娘，要懂得感恩阿，要是沒有老子拼了老命護送貨物，你們還能穿好吃好？」
「就是，只不過要你們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話說，你個姑娘做啥還戴個面紗矇面？拿下來給老子瞧瞧！」
防不及男子邊說邊動手，淨鵲臉上的紫紗立刻被扯掉，她伸手想掩，卻被抓住手扯了過去，小臉被掐起。
「鵲……放開我！」丹詩桃還想上前，卻立刻被另外兩人拉住。
「嘖嘖，看看，真可憐阿！這麼標緻的一張小臉，卻有這麼難看的傷疤，難怪要矇面，這還不嚇跑男人？」男子一臉戲謔的笑容看著掙扎的人，另外兩人也笑了幾聲，「要不你來服伺老子怎麼樣？老子肯定可以讓你吃飽穿暖……嗯？」
還正想著要說些什麼輕浮的話，卻見自己抓住人的手顫抖無力。
「內舍於肝，外在於筋紐，其氣主為身濕。點穴截脈……商陽指！」站好身子的淨鵲低聲，身形一閃，在另外兩人還沒反應前，她朝抓住丹詩桃的人使出萬花武學，兩人不禁無力癱軟，咳出鮮血。
「這……你是萬花谷的人？」帶頭的男子看著兩個同夥和自己顫抖的手，看向已經將丹詩桃的淨鵲帶遠的人，「你……江湖之人不可攻擊平民百姓，你這可是觸犯了江湖規矩……」
「但在那之前，」一個龐大的身形擋在兩姑娘面前，淨湖一手豎掌在胸，另一手的法杖卻已經擺出備戰姿勢，「施主是否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看著那雙紅眼，三人立刻嚇得噤聲。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w0iTdy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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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不准動！」
幾名官衙衝了出來，將被打到鼻青臉腫的三名男子綑綁帶走。
「詩桃！」丹煜南從中跑來，一把抱住嚇哭的丹詩桃。
「哥哥。」
「沒事吧？我來晚了，沒事……阿，手都被抓腫了。」他擔心的東看西看，發現自家妹妹那纖白的手腕紅了一圈，不禁心疼。
「我沒事，鵲兒姑娘救了我，但她……」她轉頭看去，淨鵲正與淨湖說些事。
丹煜南想起還沒跟淨湖說明白，卻也明白不能公私不分，且是淨鵲救了自己妹妹，於情於禮都要表示感謝。
「那個…淨鵲姑娘……咦？」一聽到他喚名，淨鵲彷彿被大聲叫喊般嚇了一跳，連忙躲到淨湖身後。
「抱、抱歉。」察覺自己失態，淨鵲拉著淨湖的衣袍探頭掩面，「請、請問何事？」
「有關舍妹，我想……」不解的丹煜南還想上前一步，卻被淨湖擋在中間，「什麼？」
「非常抱歉，鵲兒目前不便與施主會面。」一聽，丹煜南真覺得對方實在是針對他找碴。
「我只是想向淨鵲姑娘道謝罷了，若有什麼不便，師父豈不是更加不便？」
丹煜南說的振振有理，但淨湖也不肯讓步。丹詩桃想起剛才的場景，突然挽住自家哥哥手臂。
「這、這樣吧，哥哥，我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去吃飯，咱們先回去準備如何？」
「阿？是沒錯，但準備工作可不是我們……等等，別拉……」
「走吧走吧！行楷師父，鵲兒姑娘，咱們在府上等你們喔！」丹詩桃說完，把不明就裡的丹煜南拉走。
「詩桃！我還在跟他們說話，你……」
「哥哥真是笨蛋！」丹詩桃轉身朝人大罵一聲，「一點都不懂女人的心，難怪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好姑娘！」
丹煜南有種想哭的感覺。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laJmFZ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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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人走遠，淨湖輕吐一氣，低頭望向還在抓著自己衣袍的人。
「吶吶，淨湖，我的面紗壞了，待會兒先……淨湖？」話沒說完，一道黑影掩蓋自己的視線，隨即感到一陣溫暖包裹她全身，傳來的檀香讓她瞬間放鬆不少。
「沒事就好，抬頭，我看看。」抱著好一會兒，淨湖才鬆開手臂，提起對方小臉想看剛被掐出來的地方，淨鵲下意識用手擋臉。
「別，這…這很醜的……」
「不會，我是要看有沒有哪受傷。」淨湖溫和拿下對方的手，淨鵲沒有堅持，任憑對方查看，「還好沒事，到丹府借些冷水冰敷就會消了。」
「嗯……」她撓撓自己的頸子點頭，突然一隻大手覆在她頭頂上，仰頭，她看到一抹柔和的笑臉。
「幸好這次對方沒有帶利器，使用攻擊筋脈的方式也很恰當，你做的很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淨鵲愣上許久，原本開心的情感瞬間被最後那一句消滅無蹤，「……咦？」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kRm1bL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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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修改一些地方，繼續釋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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