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04
「什麼?!」
結束一日巡視工作已是夕陽西下,原本疲憊的丹思山,一回府上就聽到淨湖願意做滴血認親的事,立刻開心地往廳內奔去。
「爹回來了。」丹家的人一看到人,紛紛起身。丹思山匆匆看去,大步跨向也已經起身豎掌行禮的人。
「聽說師父答應與丹某做滴血認親?」
「是。」淨湖微微向人行禮,並指向主位桌上的水,「貧僧也想確認自己的身世,若丹施主已準備好,便可開始。」
「沒問題。」丹思山毫不猶豫拿起針往手指上刺出一滴血。
一旁的胡以香和丹煜南原本還想說些什麼阻止,但昨日丹思山甚至不惜拿壽命表示決心後,也明白丹思山一旦下決心就絕不更改的個性。且若結果不符,對方也不過只是一介普通的少林寺師父罷了,並無威脅。如此一想,他們也只能靜靜等待。
流莽等人本就沒打算干涉淨湖的意志,他們更期待的是結果。
眾人見淨湖將自己的血滴入碗中,不禁都憋了口氣,看著水中兩滴血,逐漸靠攏並合為一體。
「相、相融了!」
「什麼……」
眾人沉默大驚,丹思山也同為一驚,隨即開心的笑不攏嘴。
「果然…你果然是我失蹤十八年的兒子煜煌!哈哈哈,太好了,我終於找回我的兒子了!太好了、太好了。」他激動地抱住淨湖,喜極而泣。
「怎麼……」雖然也料到這可能性,但證實過後的打擊,還是讓胡以香癱坐到椅子上,一旁的丹煜南和丹詩桃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才好。
「淨湖真是這家人的孩子……流大哥,怎麼辦?」隗昕有些不安的問,同時也是為一旁沉默的淨鵲問出心聲。
「證據顯示他倆是父子,還能怎辦?」流莽倒是淡定自如,隗昕更加慌了。
「那不就表示淨湖要留下了嗎?流大哥,你能想想辦法嗎?」
「俺才不要做這種麻煩事。」說著,便起身走出大廳。淨鵲也不願意留下繼續看下去,轉身跟兩人一起離開。
丹思山被此結果高興地沖昏頭,沒有注意到眾人,更沒有發現淨湖的沉默,直到對方將他拉開。
「請老爺和夫人上座,且接受貧……孩兒大禮。」
「好、好!」丹思山開心著,立刻坐上上座。
胡以香雖然不願,但也不得不接受此結果,便在丹煜南的攙扶下,坐到副主座位上。
淨湖面無表情,屈膝而跪。
「孩兒丹煜煌因故十八年未向兩位行禮拜,感謝神佛指引,讓孩兒在有生之年,還能與血親之人相見、相認。今日認親之喜,請兩位接受孩兒三叩拜。一拜,感謝父母賜予骨肉之恩;二拜,感謝父母賜名之恩;三拜,感謝父母掛念之恩。」
「哈哈哈,好好好!」丹思山笑得眉開眼笑,滿意的點頭,看著人三下叩拜做完同時,迫不及待將人扶起身,「太好了太好了,待會隨我去向你生母認親,如此我們家終於團圓。明日我一定要找人選個良辰吉日,定要準備宴席,邀請各路親朋好友,告訴所有人,我失蹤已久的孩子終於回來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開心,甚至開始吩咐一旁的下人準備事宜。胡以香和丹煜南、丹詩桃則是沉默良久,他們不樂見此結果,卻也不得不接受。
淨湖意外的沉穩淡定,「現在或許有些唐突,但孩兒有些事,不得不說。」
「你說,若是我能辦到的,儘管說。」丹思山開心的連連點頭,連對方的話都還沒說就連連答應,這是胡以香最擔憂的地方。
「孩兒不需宴席,請將那些花費用在賑濟貧民,或是辦個粥廠、或是貼補人民生活所需用品皆可。」
「咦?這……」他的提議讓大家都愣了好一會兒,丹思山想了想,「若這是你希望的,那就照你所說的去辦,行善積德也是一件好事。」
「多謝施主。」
「不對,你現在已是我們丹家的長子丹煜煌,該稱我為爹才是。」
看著對方一臉期待的樣子,淨湖卻沒有回應,更是再度下跪。
「最後,請再接受孩兒離別三拜。」
「離別?!」眾人一驚,面面相覷。
「在神佛指引下,讓我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你們血親親人的存在,也讓我認祖歸宗、有了歸所。但貧僧,也是少林寺弟子。」淨湖說的堅定,讓眾人一時無法開口反駁,「貧僧四處流浪,看清這世上的醜惡。所幸神佛的指引,讓貧僧遇到師父、遇到流兄,也讓貧僧在少林寺學到為人處世和武學功夫可以自保,貧僧無法捨去這一切。此生的願望,是要廣傳佛法、救助苦難之人,再者貧僧除了傳教與少林武學外,什麼也不會,留下來只是增添負擔。」
「不,這怎麼會是……」丹思山聽得不知所措,只能呆呆望著人完成三叩拜。
「這個,是貧僧為母親所選的床前香,睡前焚此香有助安眠。」他起身拿出一盒香粉放在桌上,「感謝施主收留之恩,明日一早,貧僧等人將起程上路。」
留下呆滯的丹思山等人,淨湖說完便自徑離去。
「站住!」丹煜南趕緊回神追了出去,衝上前一把抓住對方領口,「你可知因為你的失蹤,父親這十八年來找你找的有多辛苦?我母親也因為你的出現,茶不思飯不想。如今你說走就走,難道你一點情面也不留,就要再度失蹤了嗎?你到底還要干擾我們家到什麼時候?」
淨湖靜靜聽人抱怨完,才緩緩開口,「這個家有我不多、缺我不少。或許留在這裡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卻不是我該留下的地方。」
對方說的彷彿在繞口令,丹煜南一臉不解,隨即看到一手放在他頭上。
「這裡需要的不是一個只會唸經的和尚,而是需要一位有經商頭腦、領導下人、能支撐一整個家的領導者。或許哪日我會回來,但也不會是以長子的身分,你才是這個家的長子。」
丹煜南聽著出神,不自覺放開抓住對方的雙手。
「既然你去意已決,為何還要做滴血認親?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若要解救蒼生,必得讓身邊的人獲得救贖。丹施主的苦難是思子之痛,既然貧僧能幫上忙,自當盡力。」
「說的好聽,難道不是為了自己?」
淨湖安靜會兒,無奈一笑,「自然有。」
「你……你這人還真不會說謊。」
「出家人不打誑語。」
看對方毫不掩飾的坦然,丹煜南實在無話可說,同時心裡的不滿和恐慌,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殆盡。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kZtFGgSHg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mR0J1UGEx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JBdPM67f2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8e5U3OlOU
當晚,淨湖依然借佛堂做晚課,卻看到已經先到一步、望著佛像發呆的丹思山。
「就當作我是旁聽的信眾,請進來吧。」發現到想靜靜離開的人,丹思山先一步開口挽留。
「打擾。」淨湖行了個禮,便坐到對方旁邊,豎掌參拜。
丹思山沒有打斷的意思,只是看著佛像發呆,靜靜聽人將經文念完。
「我年輕時很愛拈花惹草,做了很多對不起你母親的事。」在淨湖做完晚課後,丹思山徐徐開口,「那時我總想著,既然我繼承了祖業,做得有聲有色,有個三妻四妾也沒什麼大不了,便沒去在意你母親的想法。直到她得了失心瘋,我才知道,原來當時我忙著事業、忙著尋花問柳,背後的一切,都是你母親在支援著。現在想想,或許失去你,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施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淨湖豎掌道。
「是阿,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對丹某來說,這一切都已無法重頭開始,唉……」他重嘆一聲,神情低落。
「重頭開始未必是好事。」他望向佛像說,「人無法探測未來,若是真能回到從前,也未必能做出的抉擇。那麼,便從現在開始即可。」
「現在開始?這……」丹思山一臉不解。
「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但施主身邊有深愛施主的女子,還有三位可愛的子女,施主已經明白失去之痛,切勿再因一時之失,而忽略身邊所擁有的,否則只會重蹈覆轍。」
丹思山沉默良久,他想不起這兩天胡以香的樣子,也不清楚其他孩子們的想法,猛然一愣,他明白對方的話。
釋懷一笑,他起身向淨湖行禮,「感謝師父提點,丹某必定謹記在心。」
「無須言謝,施主是聰慧之人,必能領悟。」淨湖也起身向對方以禮回之。
兩人相視一笑,緩緩走出佛堂。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ubZigMBkt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AdDQh0nII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1fEWMoK2c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QS5IX2iDp
「你明日便要啟程了嗎?不打算多留幾日?」
「貧僧等人已打擾數日,不便久留。再者,貧僧聽說同行的流兄似乎給府上添了不少麻煩,還是趕緊離開為好。」
「哈哈哈,那位流莽兄弟不愧是丐幫之人,三大壇美酒下肚,還能屹立不倒,酒量之大令人佩服。」丹思山笑著。
「實在抱歉,貧僧回去切定讓他克制……」淨湖冒汗了,自己在這裡受血親之擾,那個傢伙卻這麼厚臉皮的給人添麻煩。
「只不過那位流兄弟……唉,不可能了。」丹思山低聲念了幾句,最後卻搖頭。
「施主怎了?是不是流兄做了什麼……」
「不不,沒什麼大事,只是我感覺那位流莽,似乎很像故友的兒子……不過那已是十幾年前的事。」此話讓淨湖一愣。
「可否告訴貧僧是哪位故友?若哪日相遇,貧僧也好前去拜訪……」
「現已不在了。」丹思山嘆了口氣,「我與故友是世交,丹府經商,對方則是仕途,我們兩家在職場上互不干涉,只在交情。故友為官清廉,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但在這亂世之中,清官有哪一個好過?十二年前因貪汙下獄,家產充公。沒幾日,夏府就傳出一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妻妾子女也生死不明,故友也在獄中病死。」
淨湖愣上許久,「施主認為…流兄是施主友人的兒子?」
「師父吃素可能不知,魚眼可以養眼。故友每每吃魚時,都會把魚眼分給自己的妻妾兒女,他總說希望他們能健康,眼光明目。這幾日看到流莽兄弟也是如此分給淨鵲姑娘和隗昕公子,但對方是蒙眼的丐幫,也或許只是湊巧為會這麼做的人罷了。畢竟十幾年過去,當時的孩子們不足十歲,即使逃過那場大火,在這亂世之中,下場可想而知……」說著,他搖著頭嘆氣。
「施主可還記得那名友人曾住哪裡?叫什麼名字?」
「嗯?為何一問?」看對方似乎急於打聽,丹思山也有些困惑。
「貧僧是想,或許哪日有緣遇上,屆時也不好全然不知。」
「你說的是。」丹思山想想有理便點頭,「那位故友名為夏成福,在中原金水鎮為官。底下有三個兒子,長子叫懷昊,次子叫懷……嗯?三子…抱歉,我只記得出事前兩年,最大的懷昊已考上狀元,至於下面兩位公子的名字已記不太起來。且家道中落後卻再也沒有長子的消息,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只有三位公子?」
「是阿,夏兄福澤深厚,妻妾所生都是兒子,沒有女兒。」他笑了幾聲,繼續往前走。
淨湖沒有回應。想想也是,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在這戰亂之中,有多少人的故鄉都在一場大火中失去,淨鵲就是其中一名。只是碰巧同為姓夏的人罷了……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rofZyefwU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3xYN1WisG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zSnebgzcC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FGlk6R8TJ
「對了,在明日離去前,可否為我做一事?」
「施主請說。」
「既然你無法留下,也不願與雅琴相認。那麼至少,替她誦經祈福好嗎?就算是替我為了她,做一些補償。」
「自然,貧僧義不容辭。」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56aRp69KB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kVeO5Tczm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R0Vd00b9u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lWATiRVaT
跟著人來到內院,聽下人的描述,似乎點了床前香後,就已經入睡。
丹思山對淨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淨湖想了想,便在門口席地而坐。丹思山連忙阻止,但淨湖並不介意,拿出經文打算就這樣誦經。對方沒辦法,也只好吩咐守夜的下人準備茶水後,自行回房了。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5rIbW3Md6
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UFd38nh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