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7
兩人在山柱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直到明月落到西邊，隗昕才在對方懷裡熟睡。流莽卻絲毫沒有睡意，只是靜靜抱著人酌飲。
「明月西沉，美酒將盡，再不出聲，俺可要帶人回房休息了。」
毫不聲色的露出這麼一句，旁邊突然冒出一個人，正用小碟子盛裝花茶飲用。
「聽聞雲幕遮可讓人開啟心眼，果真如此。」段清之笑說，「何時發現我在這的？」
「明教隱身功力也如傳聞中一樣厲害，幾乎不露痕跡。」流莽也以讚嘆回應，「這裡除了沙礫就是岩石，想要忽視有人的氣息，也是一番困難。說吧！聖女大人派你來監視俺，是還想告訴俺們什麼事嗎？」
段清之一笑，「是件好事。聖女大人要我轉告，只要你們保密，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裡。」
「這麼相信俺們會保密？」流莽回頭面向他，「還是說，你們已經有計畫了？」
「若是，你打算怎辦？向朝廷告發我們？」段清之眼神俐索的回看。對方安靜會兒，轉頭喝了口酒。
「只要不會牽連到俺們丐幫，俺才懶的理你們什麼計畫。」
「丐幫一向事不關己，有必要才會插手。少林一向中立，無意牽扯江湖朝廷。至於萬花的存在，宛如與人世間脫節，想必那位淨鵲姑娘也不是個會到處宣傳之人。」段清之笑了幾聲後結論，「再者，你也應該不想看到，隗昕成傀儡般，站在風頭浪尖上吧。」
流莽仰望遠方明月，安靜不語。他也不追問，倒出一碟花茶飲下。
「進入明教前，我也是中原人。」段清之看著明月道，「家裡貧窮，父母因病雙亡，我只好投奔最近的明教。其實哪個門派都好，只要不愁吃穿都行。自然，明教也是把我的家世都調查一清二楚後，才讓我入教。或許因為如此，之後收的三名弟子，易稔、隗昕和亞郁都不是西域人，我也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當然，第一眼遇見隗昕時，也不由得動了情。當時他如此虛弱無助，彷彿像是受了傷的小鹿般，我對他憐憫開始比情愛更多。或許是已經為人父的關係，不自覺把他當做親生孩子疼著。」
「呵，我明白。」流莽笑了一聲，「為人父母的師父，總會如此。」
「你也有一位這樣的師父？」
「是丐幫師父，雖說她是一介女子，卻比男人凶暴多了。」流莽無奈失笑一聲。
「不愧是丐幫女俠，豪爽大方之名，果真名不虛傳。」段清之大笑，「明教如何都無妨，我這一生將其獻出，無怨無悔。若是哪天與天下為敵，我也會是第一線戰力，毫無懸念。只是我現在有點在意，丐幫的，你們真的……有關係了？」
這一問讓流莽差點把之前喝的酒都給吐出來，不禁咳了幾聲。
「唔嗯……流大哥，我睡著了？」被對方動作吵醒的隗昕揉了揉眼，看到坐在流莽身後的人，他趴在對方手臂上一臉惺忪，「嗯？怎師父也在這？」
從沒看過對方睡成這樣的段清之愣了，隨後一笑，「這是夢啊，徒兒，為師怎可能出現在這呢？」
「徒兒……呵，師父許久沒這樣叫我，的確是夢。」沙漠夜晚的冷風讓他身子一顫，直往流莽溫暖的胸膛上靠，「流大哥，師父他人很好，從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我有奇怪的想法。師父人很可靠，跟師父在一起很安心。」
坐在後面的段清之頓了頓，將碟子裡的花茶一飲而盡。
「真是一位可靠的師父。」流莽也不戳破他，順著對方說夢話，「不過你這麼稱讚，也不怕俺吃醋嗎？」
「師父是師父，流大哥是流大哥，你們不一樣呀！」閉著眼似睡似醒的隗昕輕笑幾聲，「不過流大哥一直都沒出手，真令人意外，也令人安心。」
「一直？」
段清之不禁開口發問，但隗昕又陷入沉睡，他看向流莽，卻只見對方一抹微笑掛在嘴上，靜靜替懷裡的人裹好薄毯。
「怎了？」注意到對方視線，流莽轉回頭面對他，後者搖搖頭。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或許你這人可以託付。」
流莽叱笑一聲，「誰知道呢？」
對方的反應讓段清之感到有些不解和詭異，「怎說？」
「這個戰亂時代誰都不能信，就像你的弟子易稔一樣。你應該很明白。」
「你是指，要我別相信你？」多麼自負和保證的話他都聽過，段清之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要他人別相信自己的，「那兩位萬花和少林的人呢？他們不是你的夥伴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突然一個噴嚏聲打斷兩人，隗昕感到冷風縮了一下身子。流莽將壺裡的酒一飲而盡，橫抱起靠著他的身子。
「隗老弟的師父，今晚俺可以陪睡在他身旁嗎？」
「不是要我不能信任你嗎？」
「沒問俺能不能做，只是問，能不能陪在一旁睡罷了。」
「狡猾的丐幫。」段清之笑了聲，「你自己相信自己吧。」
「多謝。」流莽點頭致謝完，抱著隗昕輕功跳下山柱。
段清之看著手中碟子裡的花茶，朝明月敬上一杯。3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azpkaV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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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隗昕醒來後，已經躺回自己床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他有些恍神，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叩叩！
「隗師兄，我來替你換藥了。」亞郁提著一籃治療用品和藥草走進。
「謝謝你，亞郁師妹。」他笑著，對方卻比他更高興，「怎了？今天如此開心？」
「是阿！半個時辰前，那個臭乞丐和那兩位去向聖女大人告別，剛才已經乘坐駝車，估計現在已經到綠洲了吧？」
「……咦？流大哥他們離開了？」隗昕愣了，心裡感到一抽一抽的痛。
他不明白，不是說要等聖女指示才能離開嗎？就算等到了，怎麼連說一聲都沒有就離開？難道昨天說的，真的以為是師父的關係，不能帶他一起遊歷就如此不告而別？這也未免……
「隗師兄？你做什麼？你現在還不能下床……」看人急著跳下床，因為腳疼顫抖不已，亞郁趕緊攔住對方想推回床上，但隗昕卻使勁抵抗。
「師父在哪？我得找師父談一談，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隗昕師兄，難不成你要跟那個臭乞丐一起遊歷嗎？」
「他不是什麼臭乞丐！他是我……」隗昕急著大吼，讓亞郁嚇了一跳，讓他猛然停下激動，「抱歉，亞郁師妹，我不是有意如此，只是……」
「無妨。」門口傳來男子聲，段清之站在門旁，「你在明教雖然只待數年，但學到的能力夠自保，就讓你去吧。」
「可是師父！」亞郁急著大聲抗議，「外面這麼危險，都說江湖上人心險惡。再說隗師兄現在這樣，還得在休養至少半個月，怎能……」
「有萬花谷的人同行，所以為師才同意。隗昕，你先坐下。」一手將人推坐在床邊，拿起籃子裡的藥布，動作俐落的替人換藥，「為師試探過他們三人，行楷師父和淨鵲姑娘涉世未深，江湖經歷不夠，還不能分辨善惡。但警戒心極強，和他們在一起，能夠確保基本的安全。至於流莽，的確是江湖老手，有他帶領，不只確保生命安全，還能在這江湖立下一席之地。」
「那個臭乞丐居然這麼厲害……」亞郁驚訝得睜大眼，隗昕倒是聽的有些開心。
「那麼，師父，我……」
「記住，不能信任他。」在綁好腳上的繃帶後，段清之一臉嚴肅，「藉由易稔的事情，你一定要記得，江湖險惡，像易稔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明教也好、平民也好、那三位救了你的人也好，防人之心不可無。那個丐幫外表看似不按常理、四處胡鬧，但是卻能無聲無息脫離莫菈的監視，甚至沒有任一個明教弟子事先看到他，用輕功到處飛躍，只有那兩位跟上，闖禍了大家才知道行蹤，他們的武功絕不平常。且他的城府極深，為師探測不到他的真實底線，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若你已對他有意，絕不能用情過深，否則傷的絕對是自己，明白嗎？」
「……是，徒弟明白。」隗昕充滿困惑，但對於師父的命令卻也不得不遵。
段清之自然明白這徒弟的性子，知道對方嘴上這麼說，實際執行起來應該會跟說的不一樣。輕嘆口氣，他將一個深色包裹和一套服裝扔給他。
「裡頭裝了些換藥的和乾糧，換了這套衣服就快去吧！出了沙漠就難找了。」
「多謝師父。」隗昕立刻跪在地上行大禮，「感謝師父這幾年的管教之恩，徒弟隗昕此次行走江湖，不知何時才會回來。若此生有幸再見，必定報答。」
段清之一笑將人扶起，「毋須大禮，不過是遊歷江湖，為師只希望你能平安歸來就好。」
「是。」3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NBftw3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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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驛站，流莽悶悶不樂的蹲在石門下，看著自己的門派寵赤箭啄著自己扔到地上的碎肉。
「可惡，淨湖那臭小子，俺只不過是在綠洲多晃個兩圈找酒而已，居然把俺丟下跟鵲兒先離開了……改天真的要讓他嚐嚐老子打狗棒的厲害！打到他跪在地上叫爹才行！哼！」說著又把一塊碎肉扔出去。
赤箭是丐幫門派寵隼類其中一隻，【赤羽掠空，迅箭無影，取名赤箭】。雙眼跟丐幫弟子一樣用布蒙上，依然能準確的獵食，更顯得英俊瀟灑、豪氣萬千的氣勢。流莽也是第一眼看中這赤箭的氣勢，就決定選牠為主寵。
拍拍一對紅褐色的翅膀，利喙突然就往他家主子腦門上啄。
「誒？疼疼疼，做啥做啥？沒肉了呀，到城鎮再給你買行不？哎呀，好了別啄了！」流莽趕緊伸手擋攻擊。
赤箭聽到對方給的承諾，便也停下攻擊，站在對方肩上，開始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鈴鈴……
「喵－－」一個輕盈的貓叫聲吸引一人一隼的注意，一同看向站在他們面前的白色波斯貓，左腳紅色綁帶上繫著一顆鈴鐺。
「啊咧？這不是在石室看到那隻貓嗎？來。」
流莽想起那隻莫名冒出來的貓，伸手撫摸逗弄。白色波斯貓一點也不怕生，反瞇起眼享受對方的撫摸，這讓流莽想起一個人，不禁笑了聲。
「真可愛……哎！好痛痛痛痛……赤箭，好端端的你做啥啄俺呀？」肩上赤箭像是突然受驚嚇般，不斷往他的腦門上啄，流莽趕緊收回手抓起牠，「你做啥啊？不是說了到鎮上一定會給你買肉吃的嗎？這麼急馬車也不會早一刻到，還是想把老子啄成蜂窩阿？」
赤箭大力拍動翅膀兩下，看著地面上的波斯貓哼哼兩下，彷彿是在說著：【這是俺專屬的主子，你少靠近，西域妖貓。】
白色波斯貓雙眼藍眸看著好一會兒，也突然豎起毛髮，疵聲喵著：【誰是妖貓？信不信我把你這鳥喙給撓下來做磨爪的阿！】
看著一貓一隼似乎在做什麼眼神交流，流莽想不起來這兩隻在哪相遇過。
「赤箭，你認識這隻貓阿？哎，好痛，做啥又啄俺啦？！」流莽摀著猛然被啄到紅的腦門，真是不解。
我啄爛你個破腦袋，誰認識阿！若能噴火，赤箭早把對方噴成木炭了。
「呵呵……」旁邊傳來笑聲，一個身影憑空而現，身著紅白門派服裝、戴著白色風帽的男子蹲在他旁邊輕笑，帽衣下露出的白髮垂在肩上，灰藍眼看向他，「原來流大哥的寵物如此有趣，跟流大哥真像。」
「……隗老弟？你怎麼在這？」流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才緩緩開口。
「我也要去。」隗昕雙手抱起白色波斯貓，偏頭看他，「師父允許我出明教遊歷江湖，也贈與我這隻有靈性的球球一同隨行。但是我連馬車都不會搭，說不定又會跑到哪個門派去。流大哥，你會負責到底的吧？」
流莽愣了愣，他鬆開手上的隼任其掉落，也將對方懷裡抱的波斯貓抽出放地面。一把抓住對方的手一扯，將人牢牢抱進懷裡。
「當然。」他繃緊了肌肉，加大擁抱的力道，隨後大大吐了口氣，「這次遊歷，一定能讓你學到不少。」
「流、流大哥，有點疼……」他勉強移開對方手臂，好讓自己可以舒服點。
如此反應讓他訝異，但卻也感到開心不已。隨後也伸手放到對方身後，感受對方胸口裡的激動。
「我會努力學習的。」3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7BF5lj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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