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閃過陳舊的記憶,接著描繪出受到情感牽動而產生的幻想,這讓巴洛斯沒注意到溫蒂已經睜開了眼睛,暗金眼眸正以銳利得似是蘊含敵意的目光注視著他,那就像幾根釘子刺在臉上從而喚醒了他,令他重新催動身體走近。
「怎樣?有拿到有用的情報嗎?」溫蒂並沒有過問巴洛斯為何站在遠處凝視自己。
「嗯,在這裡。」巴洛斯晃了晃手上的紙卷,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在溫蒂旁邊坐下,攤開紙卷開始解釋:「這裡是兵營,所以我們大概在這個位置。」他以手指在地圖上比劃,「這個位置便是初次目擊到惡魔的地點,在兵營北面大約兩公里處。」
「那些士兵應該是在兵營東面,以南北縱向線巡邏的吧?那這個位置不就是已經穿過巡邏線了嗎?」溫蒂發出了中肯的指責。
「他們主張在巡邏區域內喔。」
聽到巴洛斯似是模仿那些士兵抵賴的口吻,溫蒂嘆了口氣,「算了,這不重要。所以呢?目擊到的是什麼惡魔?」
「根據外表描述,體型與六、七歲的孩子相約,所以很可能是白角惡魔。」
溫蒂不解地皺起眉頭,「為什麼要描述外表?白角惡魔就是頭頂長著白色圓錐形的角。」身為對付惡魔的專家,她無法理解這種模稜兩可的情報,加上是頭上長角那麼明顯的特徵就更無法接受了。
「一般士兵巡邏時不會配備銀製武器,在判斷那生物很可能是惡魔時就不會嘗試接觸。聽說當時在遠方放箭便驅趕了對方,這也是判斷敵人是白角——初生惡魔的依據之一,始終初生惡魔的角比較小,遠看確實很難辨認。」
溫蒂的眉頭並沒有因為巴洛斯的解釋而鬆開,不滿兩個字幾乎刻劃在臉上,但她想到此刻就算多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便改為追問後續情報:「那麼棲息地呢?你說過他們有派出探索隊吧?」
「關於這一點……」巴洛斯並沒有像之前回應得那麼爽快,而是吁了一口長氣才說明:「比想像中棘手,在目擊位置東面大約四公里外一帶,發現了不少應該是惡魔留下的痕跡。」
「只有痕跡?」
「畢竟是探索而不是去消滅惡魔,即使是兵營也不可能備有大量銀製武器,畢竟像這種邊境很少會出現大量惡魔。」
「好吧好吧,所以按照痕跡也不可能知道有什麼等級的惡魔,那數量能姑且推算一下嗎?」
「根據預估的活動範圍,保守估算有五十隻以上。」巴洛斯沉重地說出答案,「如果只是白角惡魔還好,但恐怕……」
「才五十啊?那沒什麼好擔心的。」溫蒂的眉頭終於鬆開,並且站起身來重新背上桷木十字架。
巴洛斯先是錯愕地張著嘴巴,直至到溫蒂快要走遠才反應過來趕緊追上,「看來她是認真的,確實要是有一個聖騎士團的大隊便足以應付,但這可是真正數量意味上的以一抵百。聖女真的擁有這樣的戰力?一個人的強大足以彌補軍團的合作嗎?」
巴洛斯之所以沒有提出反駁,主要是受到溫蒂那股沒有半點遲疑的自信影響,他可不是沒有見識的新人,他看得出她真的沒把那個數量的惡魔當作一回事。
最終巴洛斯認為就算屆時打不過,要逃應該也不是問題,便不對溫蒂的決定多說什麼,開始集中精神在自己該做的事情上。
二人繞過兵營離開了士兵的巡邏範圍,筆直地朝著估計是惡魔的棲息地前進,很快稀疏的樹林也漸漸茂密起來,本來還能維持十多公尺的視野差不多縮減至十公尺以下,叫人不得不擔心繞過樹木時會發現不了敵人而遭到伏擊。
只不過溫蒂似乎沒有在意這一點,在錯綜複雜的樹林中依然如履平地,唯有偶爾聽到一些聲音,確認是動物還是惡魔的時候才會稍微減緩下來,一旦確認不是惡魔時又恢復到本來的速度。
到了這地步巴洛斯也開始感到有點吃力,倒不是體力或者技巧的問題導致跟不上,而是他的精神不得不為隨時會出現的惡魔而繃緊,為此他除了要追上溫蒂的速度,還得分神注意並警戒四周。
除了維持高度集中的狀態避免錯過任何微小的動靜,也包括檢查遺留在泥土或者植物上的非自然痕跡,藉此說不定能夠預早發現敵人。多虧如此,巴洛斯才注意到泥土上的不尋常足印。
「那個,溫蒂。」巴洛斯根據步數判斷二人應該快進入惡魔的棲息地,認為是時候提出一路上的發現,好等有什麼意外發生時溫蒂都能有個心理準備。
「嗯?怎麼了嗎?」溫蒂察覺到巴洛斯喊完自己後便停下步來,她雖然覺得自己一個人繼續前進也沒有關係,但是剛剛發生過有些事情是只有冒險者才知道的狀況,讓她認為聽聽巴洛斯的意見並無不可,便也跟著停步。
「妳有沒有注意到一路走來,殘留在泥土上的足印?」巴洛斯直奔正題。
「為什麼要注意?」
因為溫蒂反問得太過理所當然,巴洛斯錯愕過後也只能無奈解釋:「當然是為了提早發現惡魔的位置,從士兵取得的情報已經是幾天之前的狀況,惡魔為了覓食有所移動也不奇怪吧?最近沒有下雨,殘留在泥土上的足印越是鮮明就代表惡魔越可能經過不久。」
「有必要這麼麻煩嗎?」溫蒂是真心如此提問,「嗅一下不就好了?」
巴洛斯陷入無語之中,心中在動搖是不是應該把溫蒂歸類在異常生物當中,最後他唯有試探般問:「在人生活的環境中還好,惡魔那種『污穢』的氣味會很明顯,但這裡可是充斥著野獸的樹林,能分辨得出來嗎?」
「為什麼不可以?你做不到嗎?」
「至少以我所知沒有人做得到……」
「哦?這就是神父與修女常常說我們是特別的理由嗎?」溫蒂的頭微微歪著,但她一如以往那般不拘泥這些小節:「總之惡魔的氣味確實有從前面傳來,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去消滅……」
「慢著。」巴洛斯眼見溫蒂話還未說完便已經打算開始行動,唯有打斷她的話,「提到足印不是想說提早確認惡魔的所在,主要是那些足印本身很奇怪。」
正要動起來的溫蒂趕緊煞停,無法理解般回過頭來:「足印很奇怪?」
「沒錯。不是野獸,也不像是惡魔,依我的經驗看來比較像人類的鞋印,而且為數不少。」
「人嗎?可是我完全嗅不到人的氣息,這附近應該沒有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喔?況且一路上走過來的話,會不會是那些士兵留下來的?」
「不只是惡魔與野獸,連人都可以用嗅的來辨別嗎?」巴洛斯額角滲出冷汗,他當然不會提出這些無謂的想法令對話偏離主題:「可能性很低,就算腳掌大小有別,士兵穿的裝備都是制式的,因此足印的外形會很相近,但一路上多組足印都有著一定的差別……」
「那就是沒有腳趾的惡魔吧?只有肥厚的腳掌並不罕見。」
「如果是惡魔的足印那當中應該混雜……」
「好啦好啦,你也太膽小了吧?這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殺光前面的惡魔,好嗎?」
看見溫蒂開始感到不耐煩的模樣,巴洛斯想了想後決定點頭同意了這番見解,他認為目前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事情起爭執,接下來由他去搜集更多不尋常的證據來說服對方就好了。
「不過更希望只是我多心就好了,沒什麼特別才是最好的,可是至今為止實在太多『特例』了……」巴洛斯把感慨藏在心中,準備收拾心情重新集中精神時,他卻察覺到溫蒂傳來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甚至叫他有點想從溫蒂身邊逃離。
「呵呵,我不來找你們,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了?」溫蒂這無情的話語向巴洛斯傳達了狀況。
就在二人右前方大約十公尺外的樹後,有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探出,以血紅之眸盯著二人,頭頂上長著一隻約姆指粗的錐形白角。
白角惡魔主動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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