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斯可以肯定這背後是凱爹搞的鬼了,在委託任務之初刻意隱瞞聖女的存在,當中應該有與教會協議的保密部份,又或者單純聖騎士團暗地裡也和教會有所勾結,正如他之前有過的思考,他能夠理解犧牲極少數的聖女換來聖騎士團——大部份人類與惡魔戰鬥的平安,就算派出準備充足的聖騎士團,只要同時有幾隻灰角惡魔存在,哪怕以最佳的戰術圍剿也難免會有傷亡,相對的交給聖女來處理說不定就是眨眼的功夫。
可是要保密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委託巴洛斯,換言之這種手段可以反過來推想,是凱爹給他的提示,明知二人碰面後,巴洛斯在任務過程中會發現聖女的部份真相,應該可以認為這才是凱爹的目的。
「知道我會在意聖女的事,去發掘出真相,然後無法放著不管……」巴洛斯想到這個理由。
雖然巴洛斯在此刻很不想承認,但凱爹作為他加入聖騎士團後就一直多加照顧的上司,能夠掌握他的個性實在不在話下,凱爹本身也是喜歡照顧別人的個性,因此團員們才會尊稱他為「爹」,要說有什麼與別不同,就是凱爹在必要的事情上能夠作出取捨。
「沒錯,他不會像我這樣否定利用聖女,所以才會與教會合作以最少的犧牲對付惡魔,雖然妥協但感情上難以接受,肯定是從邊境士兵的匯報察覺到異常,繼而聯想到教會準備處理聖女,最終用這樣迂迴委婉的方式委託我,是希望我……」巴洛斯望了眼依然昏睡中的溫蒂,「拯救她。」
得出結論了,巴洛斯認為自己總算把至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串連起來,這是否就是真相,他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真相在這一刻對於他,對於溫蒂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
躺在巴洛斯旁邊的,是已經被教會捨棄,完成聖女使命的少女,同時也被當作一個壞掉的殺戮機器,其實從他瞭解到這一點開始,其他事應該都不重要了。
冒險者富有探險精神,多少會對不知道的事情感到好奇而一探究竟,而一個小小的冒險者心裡一定明白,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要裝成不知道才行,用討人厭的說法就是「收錢辦事,緣由不問」。
巴洛斯秉承這種求生精神,只是直面當前最大的問題,那就是接下來要怎麼做。
「凱爹總不會……連我會想到小愛這種事都預先料到吧?」巴洛斯禁不住苦笑,他心裡已經有答案。
巴洛斯與妻女分別至今已四年有餘,仍然沒有再娶的打算,他不敢說以後絕對不會遇到讓他心動的人,但他敢說肯定沒有人能取代妻女的位置,因此此刻並不是把小愛投射到溫蒂身上,而只是對世間有這種事看不過眼,不能不好管閒事罷了。
巴洛斯如此說服自己。
下了決定後就不需多想,心中的陰霾並不會因為打定主意就消散,但他現在能確實享受一下柔軟的草坡,潺潺的流水聲,還有不存在半點惡魔飛灰的清新空氣,休閒地等待溫蒂醒來。
說不定,說不定其實是他白擔心了,世界遠比他想像中更美好——巴洛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寧靜地等待時間流逝。
直至到黃昏時分,巴洛斯生起營火煮著肉沬湯,四周漸漸瀰漫起香氣時,睡了半天的溫蒂終於悠悠醒轉。
「餓醒了還是嘴饞?」巴洛斯開起小小的玩笑,不過要認真說的話肯定不是後者,畢竟溫蒂可是連被稱為「石頭」的黑麵包都能一臉淡然地吃下去。
才剛醒來的溫蒂恐怕耳朵還沒打開,所以沒聽到巴洛斯的玩笑,她緩緩擰著頭張望四周,看到桷木十字架就在身邊時神色似乎安心了不少,可是隨即又繃緊起來:「惡魔呢?」
「果然是因為急著想殺惡魔而醒啊。」巴洛斯在心裡嘀咕,「不過至少還能說話,說不定沒想像中那麼嚴重嗎?」他不禁有些許樂觀起來。
可是下一刻就像要否定巴洛斯的樂觀,溫蒂輕拍桷木十字架的機關,作勢要拿出那對薄刃劍準備戰鬥。
「殺光了。」巴洛斯趕緊出聲阻止,他沒有說謊的嗜好,但這個謊他非撒不可,能夠藉此判斷溫蒂的意識有多清醒,又能否記得昏倒前的狀況。
「殺……殺光?」溫蒂的聲音充滿疑惑。
「看來妳睡迷糊了?」巴洛斯仔細觀察溫蒂的反應,「妳像是瘋了似的,不殺死最後一隻惡魔都不肯停下來啊,妳忘了嗎?」
要是以往的溫蒂,肯定會一口反駁「別把人說成瘋子一樣」,但是現在的她只是不確定地皺著眉頭,「殺光?不可能,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惡魔。」
最初聽到溫蒂否定時,巴洛斯心裡有些許高興,以為就算她在最後失控連他都攻擊,至少現在的神智多是恢復了。可是當他聽到後半的話語後,他察覺到了問題所在,難以置信地跟溫蒂確認:「世界上的惡魔?」
「當然啊,我是聖女,要一直消滅惡魔才行,就算這附近都殺完了,其他地方還有啊。」
「那個,妳還記得這次任務嗎?」巴洛斯雖然覺得有點不可能,但既然現在能夠和他對話,應該至少知道他是誰。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不就是……」溫蒂反射般說到一半停住,她似乎也感到些許不妥,「就是來這裡消滅惡魔嘛,還能怎樣?」
巴洛斯僅是點了點頭沒有答話,說實在他也不知道溫蒂到底處於什麼狀況,但至少他認為不要再胡亂刺激她比較好,給她點時間休息說不定會回復過來。
巴洛斯雖然休閒地等著溫蒂醒來,但不代表他沒思量好接下來的事情,根據溫蒂現在醒來的表現,他也就採取其中最適合這個狀況的處理方法:「沒錯,就是這樣,總之這附近的惡魔都被妳殺了,要找其他惡魔也等休息過後吧,況且開始找惡魔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處理。」
「什麼事?」
巴洛斯指了指山洞的方向,「裡面有很多會產生污穢的東西,得先舉行儀式淨化才行。」
「儀……儀式?也是,不先處理好惡魔就會一直長出來。」溫蒂顯得有些失望,回應完巴洛斯之後以細微的聲音唸著:「就不可以只去追殺惡魔嗎……」
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鬧彆扭的發言,巴洛斯決定當作沒有聽見,心情則是變得越來越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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