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聚落後過了三天。
這期間溫蒂與巴洛斯以一天三到四次的頻率遭遇惡魔,數量由幾隻到十幾隻不等,那些惡魔的角也漸漸不見純白,而是以奶白甚至是灰色為主,這顯然意味著二人越來越接近惡魔誕生的源頭。
這對巴洛斯來說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即便前進的方向正確,路上如此大量的惡魔加上惡魔的強度如此躍升,代表源頭的危險性實在不容樂觀。
另外溫蒂的狀況也叫巴洛斯越來越擔憂,在離開聚落當天二人幾乎沒怎樣談話。到第二天時二人之間的氣氛稍微緩和,巴洛斯便爭取機會嘗試旁敲側擊,跟溫蒂談到一些過往的事,像是她以往是過著怎樣的生活或者有什麼喜好等等,卻全都被溫蒂輕輕帶過,都是些不得要領的對話。到了昨天溫蒂則再度對巴洛斯不揪不睬,就算難得回應了也是答出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
假若只是避而不談那也沒什麼,然而在巴洛斯仔細的觀察下,他大膽地認為很可能是溫蒂已經沒有餘力談這些事了,她的身體或者心靈很可能正在發生他無法想像的變化。
這些推測都是源於這幾天的戰鬥,溫蒂與以往相比越來越急躁,在遇到惡魔時連分析狀況或者思考戰術都沒有,直接就衝上去與惡魔廝殺,若只是如此的話其實也與過往的表現相比尚未異常到叫巴洛斯非得如此在意,但在戰鬥的過程中巴洛斯注意到了——
溫蒂帶著藏不住的笑意揮舞手中的桷木十字架又或者薄如蜓翅的雙劍,要找最適合的形容也只有「樂此不疲」。
沒錯,一般來說戰鬥過後應該是感到疲累的,可是溫蒂卻截然相反,每場戰鬥過後非但沒有休息,反而加快步伐朝著惡魔的根源地推進,越是消滅惡魔她越是精神,即便她沒有再使用聖水進入「聖子狀態」,也不可能反過來變得精力充沛。
就是在這種巴洛斯無法理解,也無從理解的狀況下,他們二人終於來到很可能就是惡魔誕生的源頭。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河谷,左邊的岩壁陡峭,偶有些奇特的形狀會引人想像,岩壁之下是一條寬闊清澈的河流,其潺潺流水聲就如美妙的自然樂章,河前的一大片石灘因光滑石頭反射著陽光而閃閃發亮,似是一個寶庫,再往旁邊的是平緩的草坡,嫩草就似向旅人招手一般叫人想要躺在上面休閒地睡一個午覺。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渡假的好地方——假若這個地方沒有佈滿體型各異的惡魔。
眼前的河谷是巴洛斯與溫蒂一路走來所見最多惡魔聚集的地方,光是放眼望去隨便一算恐怕有四、五十隻,更莫說岩壁上、草坡後看不到的地方以及河流源頭那個足以讓四、五公尺高巨人通過的山洞,總數說不定還會翻一倍。
「溫蒂,這次真的要冷靜,仔細觀察然後訂立作戰計劃……」
只是巴洛斯的話還未說完,在他身旁的溫蒂早已放下桷木十字架,當他反應過來不知道應該喝止還是制止時,她已經拿出幾個精緻小瓶,一式一樣的瓶子顯然就是裝著強力「降聖儀式」所需的聖水。
「溫蒂!」巴洛斯加強語氣嘗試喝止溫蒂,他考慮到在這個位置要是做出太大的,說不定會惹起那群正在休閒地曬日光的惡魔注意,因此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動手。
不過溫蒂對巴洛斯的話語完全沒有反應,她只是開始一如這幾天以來重複舉行的「降聖儀式」,就連巴洛斯也深刻得腦海裡立即浮現出她接下來的動作。
溫蒂垂首闔眼,把瓶子捧在胸口前開始禱告:「虔誠信女溫蒂‧麥卡倫在此祈禱,懇請聖王垂憐傾聽。污穢之災席捲大地,邪惡之魔肆虐人間,願您的威光在此降臨;柔弱之身承受苦痛,懦弱之心抵抗誘惑,願您的聖子在此降臨。降臨、降臨、降臨,聖身、聖心、聖子即為信女。」
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溫蒂拔開小瓶塞子時的動作頗為粗魯,聖水也是直接潑灑到臉上而不是從頭頂倒下,彷彿連半秒也要爭取一般,她把空瓶子扔在地上,並從桷木十字架中拔出血跡還沒洗淨的薄刃雙劍。
到底在河谷裡的東西還是身旁的少女是惡魔,巴洛斯不得不說有一瞬間連他自己都混淆了,像是被瘋狂吞噬的溫蒂發出駭人的氣息,在握緊手中雙劍的瞬間便如脫韁的野馬,以要毀滅眼前一切的氣勢衝出林間,殺入河谷。
來勢如此洶洶,惡魔群就算再散漫、再遲鈍也不可能察覺不了,更何況這裡的惡魔再嫩也至少是灰角,放眼望去數十隻惡魔幾乎同一時間盯向巴洛斯所在的樹林。
即使巴洛斯蹲在樹後,知道自己的身影絕不可能為惡魔所發現,滿心都是擔憂溫蒂的想法,但還是免不了為這氣勢所震懾,嚇得他險些就往後坐倒。不過這實在怪不了他,饒是他是身經百戰的聖騎士團成員,也絕不可能遭遇過單槍匹馬——兩人面對這麼一大群惡魔。
相對的溫蒂彷彿察覺不到那股壓迫力,又或者注意到了仍然視若無睹,踩著迅如疾風的腳步朝著最近的一隻灰角惡魔衝刺,嬌小的少女正面迎向體型比自己大上三倍,光是手臂就和她軀幹一樣粗的惡魔。
五官猙獰地扭曲起來的巨人惡魔並沒有為溫蒂那超越人類的速度所嚇到,更甚是在意識到少女的目標是自己時,便先一步預判少女的動作揮下鐵拳,打算把少女像蒼蠅一般拍死。
「惡魔能反應過來,溫蒂的速度變慢了?」巴洛斯的腦袋裡閃過這樣的想法,要是沒用聖水也就罷了,他見識過溫蒂在聚落中的表現,如現在相比可謂判若兩人——往壞的那一面。
饒是如此,溫蒂並沒有如惡魔所願,她在察覺龐大黑影從頭頂揮落的瞬間,她的腳掌剛好抓住地面,旋即把身體重心往旁邊稍微傾斜,在速度如此之快的情況下這麼偏上一偏,惡魔的預判難免失準,身軀的嬌小反倒被溫蒂利用了,她順利從巨人惡魔旁擦身而過。
不只如此,溫蒂的劍刃削斷粗厚的皮肉不費吹灰之力,當她越過那隻巨人惡魔時,牠的腿已經與身體分離,怒吼聲才剛響起,溫蒂的身影再度一晃回到巨人惡魔面前,牠的另一條腿也就從中斷開,失去雙腿的巨人惡魔還未跟隨重力下墜落到地上,溫蒂便已輕輕一躍橫刃挌過其頸項,滿臉錯愕的頭顱飛到半空中時,她則奮力一踏踩在巨人惡魔的肩上,蹤身撲向附近第二隻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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