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04
得知流莽清醒已無大礙，眾人歡騰了一日，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知道隗昕這一個月來幾乎沒怎麼休息的在照顧人，流莽好說歹說自己沒問題，要他也去好好休息，但隗昕堅決不讓步，抱來一組乾淨的被單就鋪在一旁，依然還是想待在身邊照顧，流莽也實在沒輒，只好任憑對方行動。
深夜時分，窩在被單裡的隗昕緩緩睜眼，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候醒來，抬頭看了看四周，猛然發現原本應該躺在被窩裡休息的人，已經悄悄走到門口。
他心裡一驚，害怕對方會故技重施，一夜不告而別，趕緊跑了過去，一把抓住對方身後的衣服。
「咦……哇啊！」
因負傷在身，流莽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才一回頭就看到隗昕已經撲了上來。被對方一個拉扯重心不穩，直往對方壓。
「好痛……流大哥，對不起，你還好嗎？」沒來得及支撐對方重量，隗昕只能給人當墊底的，想到對方身上還有傷口，他趕緊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應該沒事…你怎麼突然就衝了過來？」流莽捂著撞到的額頭撐起身，看著被自己壓在底下的人困惑。
「剛醒來沒看到你，我以為你又要消失……」隗昕有些著急和不安的說，流莽無奈一笑。
「我現在有傷在身，還能跑去哪？只是躺這麼久，身子都僵了，想出去看看罷了。扶我起來。」
「嗯。」
聽到對方要自己幫忙，隗昕鬆了口氣，便攙扶對方起身，走到房外坐在門邊。
「呼……」流莽靠著門大吐一氣。
「流大哥，屋外有些涼，你會不會冷？我給你拿毯去？」
「不用，我怕熱，這樣就好。若你會冷，就去拿吧。」
隗昕搖頭，「這兒的夜晚跟在沙漠夜晚的溫度很像，我習慣了。」
流莽輕輕一笑，仰頭靠在門框上，看著在樹葉間若隱若顯的月亮。隗昕靜靜坐在一邊，他已經知道流莽遊歷江湖主要是為了找尋真相，為家族報仇。如今大仇已報，接下來呢？是不是就要定居某處了？他會不會回丐幫？還是會跟自己到明教？亦或是……
抱住膝蓋的手一震，無論去哪都好，他不想跟對方分開。
「其實，我早知道，自己不是夏家人。」
「咦？」隗昕看向突然開啟話題的人。
「下人間的話題總是繞在主子身上，家門被滅前，我就已經從下人嘴裡知道這件事。某次母親繡花刺到手，我偷偷取來那沾血的針，做了滴血認親，證據顯示，我與母親真的沒有血緣關係。」說到這，他大嘆一氣，「我與大哥一樣，都很崇敬爹的清廉，更敬愛母親的謹慎性格，但如此荒謬的事竟然會出現在我身上，當下衝擊，真的是很大的。但即使我是外面撿來的，爹娘待我如親生疼愛，所以我一心想著，不能辜負他們的養育恩情。於是帶著夏家二少爺的名號，努力學習兩人的優點，尊師重道、兄友弟恭，扮演人人都稱讚的好孩子……」
「流大哥……？」聽著人說話越來越小聲，甚至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原本靜靜傾聽的隗昕感到困惑，不經意傾身靠去，流莽卻連視線都不對上。
「若沒有大哥和小依姐的事情，如今和大伯合作、變成屍人的，或許就是我了。」
「咦？」2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5hI4vB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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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真是好孩子。』
『多謝稱讚，這都是爹娘教的好。』
『是阿，你爹娘的優點你都學到了，連懷昊的優點你也學得有模有樣，真是標準的好孩子。那你自己的心呢？』
自己的心？2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7ZZaT1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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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流莽一臉麻木，就如他在屍人身上看到一樣，毫無感情的表情出現在對方臉上，隗昕感到胸口一陣悶痛。
「什麼兄友弟恭、什麼受人愛戴，這些全都他們自己隨意下的定論，我只不過是為了扮演夏家二公子，所演出來的戲。」流莽一手放在曲起的膝上，撐著那張麻木的臉，語氣連低落的情緒都沒有，彷彿只是照本宣讀般，「這幾年在江湖上，看到有人被欺負就去解圍、遇到有人受傷就去找大夫，到處稱兄道弟、扶弱濟貧，也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和打發時間罷了，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但，你還是救了淨湖和鵲兒他們……」
流莽嗤笑一聲，「那只不過是心血來潮。我壓根就沒打算要照顧他們，是他們自己要跟上來。」
「他們都把你當作親哥哥一樣，聽到一定會難過的。」
「與我無關。」
隗昕低下頭，以往都是流莽給予他們加油打氣，現在陷入低潮，他反而想不起來該怎麼勸和才好。安靜好一會兒，他起身走進房內。
流莽也不意外，他說這些本就希望打發人離開，現在他也沒心思去安慰對方，只是依然靜靜坐在門旁，放棄思考。
夏成康說的對，這些事情一旦攤開後，他誰都不是，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外人罷了。
沒多久，隗昕又從他面前走過，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坐在他旁邊開始吃起梅子糕配茶點。放棄思考的流莽這下連思考忘了，盯著對方吃吃喝喝。
「流大哥也要嗎？」注意到對方視線，隗昕拿起一塊分給對方。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你有說不吃嗎？」
「我不是說這個……」對方的反應讓流莽陷入困惑了，是他說的不夠明顯嗎？還是隗昕又脫線了？
「我是不會離開流大哥的。」隗昕喝了口茶水後開口，「在我心裡，流大哥本就不是什麼聖人君子，不但愛喝酒、愛賭博、又愛騙人，還很任性霸道，又會拐我的錢去吃吃喝喝，跟想像中那種官家二公子天差地遠，我實在想像不到以前那樣受人愛戴的流大哥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確定你吃的糕點不是甜的嗎？」這些真心話彷彿一拳拳往他身上揍，疼得他都快哭了，「既然你已經明白我是這樣的人，為何還不離開？」
「因為，我就喜歡這樣的流大哥阿。」隗昕開心笑著，「不論是英雄公子還是痞子乞丐，這些都是流大哥的一部份。不是有人說，若喜歡一個人，就要接受對方的全部嗎？所以我不會因為流大哥說些洩氣的話，就輕易的放棄離開。自然，若流大哥希望一個人靜靜，那我就會暫時到別處去等，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留在流大哥身邊。」
流莽愣上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難道我在你眼裡這麼完美？沒有令你討厭的地方嗎？」
「自然有，我討厭你喝得爛醉如泥，或是偷我的錢去賭博，去買吃的那倒無妨，我也討厭你每次都把我耍著玩，我又打不過你，那種心情很糟的。」
「即便如此，你還覺得我很好？」
「嗯，真實的流大哥令人感覺舒心。」
面對如此坦言的人，流莽實在想不到什麼話反駁。
現在是怎麼回事？是隗昕的審美觀和價值觀有問題吧？怎麼聽起來好像有問題的是自己？
「…我不太懂你的想法阿……」
「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什麼關係呢？流大哥不是曾說：『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若這份喜歡是酒，一旦醉了，就什麼也不奇怪了阿。」
隗昕彷彿在說笑話般笑得開心，流莽覺得自己似乎也被對方感染般，方才那些低落的思想皆被一掃而空。
說起來，自從遇到隗昕後，他就鮮少在對方面前偽裝，因為自己不論說什麼，對方都會一字不漏的全聽進去，然後認真的思考用意，也因此反應常常慢半拍，常被自己耍著玩。
其實，他自己並不是很喜歡如此天真的人，在這動亂時代很容易就會被人欺負，他不想要整天提心吊膽去擔心另一個人的安危，也不想對方在自己身上放下太多無謂的誓言和試探。
然而眼前這人，身懷明教武學可防身，雖天真但不盲目，相信誓言卻不輕易開口，也會與他保持適當的距離，從不去試探他的底線，除了思想和反應有些異於常人外。想到這，流莽意外發現自己很喜歡與對方相處的時候，對方說的對，那時候的自己是沒在偽裝的，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對方雖偶爾會露出生氣或難過的表情，自己就會想方設法地逗對方開心，每每最後，隗昕總會給自己一個漂亮的笑容。
對方是真的接受了他的全部，不論好的壞的，全部都……
「若……」流莽低下臉開口，「若今日，我與大哥的地位交換了，你……也會像小依姐一樣，來救我嗎？」
「……我不知道。」隗昕看著人，安靜好一會兒後開口，「畢竟我與你們本就活在不同環境，突然這麼問，不論怎麼回答都很奇怪。但是我很感謝他們，若因為不是他們，我也不可能會遇到流大哥、淨湖和鵲兒，現在也就不可能參與這件事、坐在這裡……流大哥？是不是我又說錯什麼了？」
聽著對方似乎對牛彈琴的回答，流莽卻開心的笑了起來，隗昕有些嚇到，對方突然大笑的反應讓他一臉錯愕。
「不，你沒錯，錯的人是我。唔，疼……」流莽捂著自己的傷口，還是壓不下笑意。
「流、流大哥？我不知道怎麼了，但你先別笑了，傷口……」看對方已經笑到用手捂傷口，隗昕擔心對方會因此把傷口笑開來，不料卻被對方一把抱進懷裡。
「我答應你，今後我會少喝點酒，也不會再拿你的錢去賭，玩笑也會少開些……你知道我就這爛個性，只能怪你自己把我這些缺點也一併喜歡。但凡我能替你做到的，我都會盡量去做。」
「嗯？嗯。」隗昕不知道對方怎麼把話題接到這裏，但流莽可為他改掉這些壞習慣，這也是一件好事，「我知道一時要全改也困難，流大哥可以慢慢來，而且……我也喜歡稍微有些酒味的流大哥……」
流莽笑了聲，一臉無奈的看著懷裡的人，「一下要改，一下不要，你是想要我怎麼做啊？」
「因為酒喝太多會傷身，我不希望流大哥弄壞身子……還是戒掉吧！我會幫流大哥的！」
看著人緊張猶豫一下，立刻捨去自己的喜好來成就他的健康，流莽真為這天真可愛的人感到心疼又憐愛。
扶起對方的臉，湊上去給予滿是憐愛深情的吻。已經習慣對方的吻，隗昕主動獻上自己嘴裡的一切去配合。流莽知道對方的反應，但他沒打算強勢掠奪，有些欲擒故縱慢速去挑逗對方，雙唇間的接觸在這冷空氣的深山裡顯得格外突出，當隗昕注意到時，自己已經被對方的吻拉入逐漸失去理智的漩渦裡，無法自拔。
流莽也是同樣的感受，甚至更勝。順著對方躺下，他撐著身子趴在對方身上，雙唇間的吻有些急促，另一手緩緩解開對方腰上的綁帶。
「等、流大哥……唔嗯……」隗昕一驚，他抓住對方的手想阻止，卻敵不過對方的吻。漸漸的，他放鬆阻止的力道，任由對方的手在他身上到處游移。
這是允許的暗示，流莽終於饒過被他吻腫的嘴唇，看向已經迷茫的雙眼。
「謝謝你，昕兒。」他在對方有些不安的臉上一吻，「你肯把一切都交給我並且信任我，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嗯……」隗昕抱住在他頸肩上留下愛痕的人，雖然心裡很不安，但他還是願意相信這個人給的承諾，「流大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會回丐幫嗎？」
「我不知道。」他說著，一手邊拉開對方的雙腿移好位置，另一手搓揉著對方乳尖，欣賞對方的反應，「若你有興趣，我就帶你去。」
「因為我，唔嗯……」胸口被搓弄的羞恥和快感讓他不禁發出呻吟，他趕緊用手捂著，「前段時日，你突然不告而別去蒼雲那時，我收到明教的通知……」
「什麼通知？」這話讓流莽緩下動作，隗昕感到自己總算有餘地可以好好說話。
「明教派人來傳話，說過些時日會有些計劃要入中原，若我不願意加入戰局，可隨你到丐幫領地去避一避。」
「入中原？」流莽臉色一頓，隗昕也立刻驚慌地坐起身摀嘴，他順勢就把一切坦白，忘了這是明教機密，「為何要隨我到丐幫？」
聽對方不是繼續問明教計畫內容，隗昕有些鬆口氣，「雖丐幫與明教因為過往而有所不合，但今時不同往日，且我與你交情甚好，丐幫會是最安全的避難處。」
「這是你的想法？」
「不，是師父說的。」隗昕搖頭回應。流莽低下臉沉思，隗昕開始有些困惑，「怎了？是不是因為我是明教，所以無法去？」
流莽看著人好一會兒，笑著搖頭，「不，俺們丐幫沒有這個規定，任何人都可以來。想來嗎？我帶你去看看赤箭出生之處。」
「嗯，我想去。」他一臉期待的連連點頭，流莽無奈一笑，隨後臉一紅，「那……繼續？」
「我也想，不過改天吧。」隗昕還在困惑對方居然會這麼有理性，但對方手一攤，露出一片不多但鮮紅的血後，他立刻明白了。
傷口裂開了！2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4TtuNHY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