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晴朗,空中沒有沙塵,也沒有聞到遠方巨型煙囪所排出的工業廢氣。我坐在月台椅子上,腳邊的是一皮箱的行李,沒過多久,遠方火車的行駛聲離我越來越近,我背起背包、拎起行李,腳才剛踏上火車,就回想起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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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月台沒幾步,我就開始羨慕起行駛而去的列車,簡陋潮濕的階梯,接著漏水的桶子,渾身煙臭味的水泥廠工人在身邊走動,讓我感到好不自在。車站外一台中型社區巴士正等著我,一個地方口音很重的中長髮男子對著我說:「你是陳老師對吧?」
我點點頭,並希望他沒發現我臉上的笑容是硬擠出來的。
巴士經過了一座砂石車來回穿梭的大橋,拐個彎就到了村落,馬上映入眼簾的,是一棟辨識度很高,明顯是學校的建築物,我會這麼形容,是因為周邊的建築多為平房、矮房,和各式各樣的鐵皮屋。
一開始,我很不習慣。
貓狗的便溺充斥在馬路上;不務正業的大人一早就在門口抽煙喝酒;在外面跑來跑去,好比無政府狀態的孩童更是不勝枚舉,但最讓我頭疼的還是幾個永遠不會按時繳交作業的孩子。
於是我很嚴厲!十足嚴厲的譴責不交作業、不認真上課的孩子,嚴厲很有立即性,但效果有限,很快的他們就像是有共同敵人似的,對我架起了一道巨大的防線,甚至是採取「不合作運動」,反抗我這個外來的霸權,他們的舉動讓我不得不走進他們的家裡,直接給他們一個迎面痛擊。
但這一趟,卻讓一切真相大白。
有對孩子不聞不問,只想自己的父母;也有只領社會補助而不工作的父母;更有單親長年工作在外,而由祖輩照顧的孩子。我這才明白,孩子不是沒有能力,亦非沒有學習的心,而是缺乏了一個讓他們安心學習的環境。
既然沒有環境,那就創造一個吧。
我成為了最晚回家的老師。放學後幫孩子輔導作業變成了我的日常,甚至還當起了伙食代表,帶孩子學習烹飪,偶爾也當起康樂股長,帶著孩子搭火車到不同的縣市探索,好讓他們認識廣大的世界。
不知不覺,孩子臉上的笑容變多了,我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是硬擠出來的了。
時光荏苒,學校兩年的任期到了,我也該離開這裡了,孩子們滿是不捨的臉龐深烙在我的眼簾中,彷彿沒有「陳老師」在,天就會垮下來一般,但我臉上掛著笑,摸著其中一個孩子的頭說:「就算沒有我在,你們也已經學會該怎麼做了。」
我拖著行李,腳步自然的閃過地上貓狗的便溺,輕巧踏上溼滑的車站階梯,水泥廠工人拿起嘴上的煙,對我點頭示意,我以微笑回覆,地上盛著漏水的桶子已經裝滿,天花板上止不住的水滴讓表面水波蕩漾。
我坐在月台椅子上,望見遠方沒有排出廢氣的巨型煙囪,竟讓我感到有一絲寂寞,但我知道過沒多久後,它又會繼續運作,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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