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不愛寫沉重的文字,我是個理想主義者,凡事都能看到好的那面,也喜歡傳遞正能量。
但這次,就讓我說說,那年連夜離家出走的事吧。
我有個很愛我,但很不適合當母親的母親,她是個有著任性少女心的女人,不論年紀多大,內心永遠是個愛撒嬌隨心所欲的小女孩,她可以當街和看不順眼的人對罵;也曾狂敲鄰居的門搞得對方報警;還曾經被騙到大陸當投資詐騙,並把我拉做她的下線,害我被警察持拘票押送上法庭。
我國小就成為單親家庭,而我的人生就在這位小女孩外遇後,帶著我搬家、認識新男友、再次搬家、再認識新男友,如此循環下長大。近期我拜讀人稱愛情藝術家的張愛玲老師,我母親就像其筆下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結合《連環計》般,看盡母親為追尋完美愛情度過大半人生,最後一場空。
我不會說我母親不愛我,事實上她非常愛我,同時她也希望我愛她,她期望的愛不僅是孩子對母親的愛,她希望我像朋友般愛她;像情人般寵她;像丈夫般保護她;最好還能像狗狗般撒嬌討她歡心。
但她想要的愛,我給不起。
平時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在那段時期把我這輩子所能講得最毒的話語全攻擊在她身上,而她也用詛咒我的方式予以反擊,我們每天都戰的遍體鱗傷。
有次我們吵得非常兇,那晚是中秋節,我擦乾眼淚裝沒事赴烤肉約,我以為我可以掩飾到烤肉派對結束,但還是有心思細膩的朋友注意到,一句「你還好嗎?」粉碎我的偽裝,我才知道我根本沒辦法裝沒事,我其實好累好累。
感謝好友們當時就意識到我真的撐不下去,當我說「想離家出走」時,他們立刻討論怎麼幫我搬家、誰有車子可載。
「若是我媽在家怎麼辦?」我問。
朋友回答:「呃......我會說阿姨好,我們來幫忙搬東西,然後微笑!」所幸我母親那時不在家,不然場面會很混亂。
我把電腦、衣服、日用品通通打包搬上車,留下一張紙條放在桌上,說我搬去爸爸家。那晚爸爸正好與再婚的妻子去日本,我在深夜請鄰居親戚幫我開門時著實嚇到他們了,那落魄的樣子只差背景沒有下大雷雨。
爸爸他們不在家,我獨自走進漆黑的房間,沒有人迎接我,也沒有人安慰我,但我的心好平靜,那晚我睡得好安穩,比起逃家的罪惡感,我更多是感到解脫。
我這一逃,離開了四年。
期間我跑去外縣市工作,還去了北海道出差一個半月,更完成獨立機車環島的人生計畫。我走得越遠,看得越多,對家庭的執著就看得越淡。我帶著生命破碎的心離開,卻反而因此跨出痛苦的迴圈,重新建立起自我。
最近我與母親聊天,她哭著說我的離開她心有多痛。
而我一邊把晚餐的飯菜夾到她碗裡,一邊對她說:「但是我因此成長了,多虧我跨出去,我獨立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討生活,面對職場百態一一挺過,這些造就我的長大,我現在才有辦法靜下心來與妳溝通。」
她沉默不回話,但從她不再繼續訴說她的痛苦。
我知道,她已經放下了。
作者:蕗舟Lun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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