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十二月，開學已經三個多月，距離中期考試只剩約一個月，課堂的內容逐漸變得緊密及複雜，尤其在葵瑪，老師們都有策略地把高中課程中較重要的部分調前到高中第一年教授，及後有關題目亦會不時在測驗及考試中重複出現，好讓我們熟能生巧，百分百掌握最重要的內容。
今日的數學課，葉Sir一如以往，在教授完相關內容後，準備了堂課給我們練習。待我們大部分人都做好後，他會在黑板上劃分了四格，並呼喚同學出來把答案寫在黑板上，這樣他就能即時看到同學的學習進度。
這種教學形式，在數學科上並不是什麼新奇事，也有其他老師採取類似的活動。不過，今日卻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葉Sir說：「請以下同學把你的答案寫在黑板上：大孖第一題，高天宇第二題，文巧兒第三題……」
我聽到負責的題目後望向黑板，不期然怔了一怔。雖然開學至今我已被抽中了好幾次（畢竟每日都有幾題堂課，全班同學輪着答的話都好幾個循環了），但這次卻有點不同。
我有點尷尬地望着黑板說：「葉Sir，我答不到第二題……」
「你不懂第二題嗎？」葉Sir望向我問，但他似乎沒有留意到我的視線所在。
「不……」我不知道是否應該當眾說出來，一來我有點不好意思，二來也等同暗示葉Sir的經驗不足。
不過，討厭的書蟲一號又怎會放過這個嘲笑我的機會呢？他高聲插嘴：「他不夠高啊，哈哈！」
葉Sir這時才留意到，他把第二題劃分到黑板的右上角，以我的高度只能夠勉強在該格的底部書寫，根本不敷應用。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噢，對不起，我沒為意。那你和文巧兒交換吧。」
他的建議一出，書蟲一、二號那邊的同學訕笑得更厲害。我知道葉Sir沒有惡意，但他的建議等同要另一位女生協助我，更顯得我無能。
葉Sir看不過眼，訓斥二人道：「梁樹松、吳舒聰，不要再笑了。」他們那班人的笑聲總算消失了，但仍掩着嘴繼續竊笑。
我假裝毫不在意，背着他們，在黑板上慢慢寫上答案，但實際上我感到很羞辱，滿面通紅。
數學課過後是午飯時間，巧兒今日也跟我們五人一起去吃飯。期間他們當然談起這節課的事。
「那個葉Sir真是的！這是要故意丟阿宇的臉嗎？」健康說。
我為葉Sir說項：「他有向我道歉，應該不是故意，只是沒為意而已。」
肥聰仍替我有點不值：「就算他不是故意，也間接給書蟲一、二號機會取笑你啊。不過呢，貧宇你應該習慣了，不會太介意吧？」
巧兒可能想鼓勵我，插口道：「我也不會介意啊！」
「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當然不會介意。」細孖諷刺。
「但西施是女人，天宇是男生啊。」巧兒反駁。
肥聰說：「那貧宇應該是東施？」
侍應這時把我們眾人的餐飲送上。大孖一邊拿出自備的金屬飲管，一邊認真地解釋：「不，東施是醜女，她模仿西施按着胸口皺眉，所以才有『東施效顰』一詞。」
「那有南施或北施嗎？」健康問。
「殭屍或雞絲就有。」細孖回應過後，也拿出金屬飲管大口地喝着飲料。
肥聰聽到細孖的話後，好像被刺中了笑穴，逕自傻笑起來，我們也一同笑着。
飯後，我們回到校園時剛巧碰到葉Sir，他再次為之前的事道歉。我當然表示沒在意，還打趣說不是他的錯，是黑板生得太高。
事實上，肥聰他們當然不會介意我矮，畢竟他們認識我之時就已經是這樣，我只是擔心巧兒介意。在交往初期，我已就這方面詢問過巧兒。她說她毫不在意，她喜歡的是我的性格及才能。
我不認為巧兒會故意說謊騙我，她向來不拘小節，對外人的評價不太關心，正如其他男同學不時偷看及品評她，她只一笑置之，所以她不在意我的身高或許也是真的。
不過，女人心海底針，那會否不是事實之全部呢？我決定今晚去問多一個人的意見。
＊
「媽，如果爸爸當年只有我現在的高度，你會跟他在一起嗎？」晚飯時，我問媽媽。
「當然啦。因為人除了身體的高度外，還有品格、成就的高度，不能只看單方面來評定一個人的好壞。」媽媽語帶雙關地巧妙回應。
我有點半信半疑，遂鬼頭鬼腦地說：「反正這個只是假設性的問題，而且爸爸都不在了，你可以說真心話啊，嘿。」
「他不在我才不能亂說話，他會聽到的啊！但話說回來，我想我真的不會介意，因為爸爸跟天仔一樣很細心，我最喜歡他這一點。」媽媽似乎回想起甜蜜往事，一臉滿足地微笑。
十多歲的子女正值反叛期，多半與父母關係疏離，但我偏偏相反，跟媽媽可謂無所不談。或許是因為爸爸早逝，我和媽媽相依為命，所以建立了密不可分的關係。
「所以，」媽媽已猜到我提出這問題的原因，追問我：「是巧兒不喜歡你生得矮嗎？」
「不，她說不介意。但你覺得她是真心不介意嗎？」我苦惱地問。在學業上我所向無敵，但在人際關係上，尤其感情上，我只是初哥。
「既然她說不介意，就是真的不介意；如果她介意，又怎會答應跟你交往呢？」
「唔……」
「如果你還不放心，改天帶她回來吃飯。媽媽閱人無數，再幫你看看。」
「這未免太快了吧？」我驚訝地說。
「吃個飯有什麼關係？不過，天仔你帶她回家吃飯就好，你們可不要在房間內亂搞什麼，我可不想這麼快抱孫啊！」
媽媽語出驚人，我連忙喝止她：「媽，你在亂說什麼！」
「呵呵！其實你多點做運動，在家中跳跳繩，將來就會長高啦！還要多喝牛奶……」對話的後半又變成那些老生常談，我只好一邊虛應，一邊快速把飯吃完。
說起來，媽媽並不反對我跟巧兒交往，她說對我有信心，相信我會懂得分輕重，不會影響學業。不過她很八卦，總是想看看到底巧兒是個怎樣的女孩，能令我動心。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