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天氣逐漸轉熱,不久正式踏入夏季。
美蘇冷戰持續了近半個世紀,直至蘇聯解體才結束;我和巧兒的冷戰亦已展開了三個月,我和她的男女朋友關係可謂名存實亡,我們私下幾乎沒有說過一言半語。
六月,中四期末考試如常舉行。比起上學期的考試,我的正運級數上升了,但幫助有限,只令我沒有跌出十名之外。我考獲第九名,比上學期再跌三名。
至於巧兒,不知為何她的情況更糟,由第五名跌至第十二名。聽到她考得比我差之時,我竟然有一絲心涼的感覺。
中四的最後一個上課天只有半日課,先在禮堂舉行結業禮,同學接着回到課室,從班主任手中收到成績表後,就放學了,正式結束高中第一個學年的生活。
我和肥聰、健康及大細孖放學後,相約到老地方華都餐廳吃本學年「最後的午餐」。
席間,大孖一臉凝重地說:「『最後的午餐』好像不是個好兆頭。」
「有飯吃總比沒飯吃好。」肥聰一邊說,一邊大口大口地吃着肉醬意粉。的確,對他來說,沒飯吃可能比死更難受。而我看着他狼狽的食相時,不期然想起另一個人……
「肥聰也說得對,古時在行刑前,死囚的家人都會買通獄卒,讓死囚吃飽一點,當飽鬼上路。」大孖又學者上身了。
「你們怎麼愈說愈可怕?我們明天開始放暑假,不是應該高高興興嗎?」樂天的健康可能是受到氣氛影響,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暑假了。下一年的暑假我們要為公開試準備,到升上大學後,又要忙於實習或上夏季課程。」
「所以這個假期要玩個夠!」肥聰說。然而冷不防間,他突然轉換話題,其他人想阻止他也來不及:「話說貧宇你這次的成績繼續滑落,暑假你要全都留來溫習嗎?」
大細孖及健康面面相覷,似乎是擔心我會像上一次一樣低落。事實上,雖然我換取了正運,但幫助並不是很大,只是阻止了跌勢。不過,或許已經不是第一次受到打擊,而且結果不是最壞,沒跌出十名之外,因此我未有太失落。
我平靜地回應:「可能要,不過也不會全都用來溫習,你們有地方去玩記得要叫我啊!」
「當然啦,我們是好兄弟。」肥聰說得興起,愈來愈口不擇言:「而且比起你,有一個人跌得更傷,所以你不用太介懷啊。」
「肥聰!」細孖看不過眼,直接開口想喝止肥聰。
可是肥聰已失控,延續話題道:「我聽莉莉說,她好像是被情所困,全因你這個負心郎,哈哈!」
「肥聰你不要再亂說話啦,阿宇在這件事上也很受傷害啊!」健康也加入勸止肥聰。
我知道肥聰並沒有惡意,因為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和巧兒的冷戰開始後,不少學生都在討論這件事,有人說我因為成績下滑而被巧兒嫌棄,有人看到提子曲奇那一幕,說我虐打巧兒而嚇走她,更有人說我是「中途轉基」而拋棄巧兒。肥聰和健康果然遵守承諾,每逢聽到有人說三道四,就警告他們不要亂說。不過,年輕人又怎會輕易屈服?愈受打壓,他們覺得自己說中了,愈要繼續說,結果這些流言已傳遍整個校園。
我對此實在感到煩厭至極。這些無聊人最初說我矮,跟巧兒不匹配;後來我長高了,但成績下滑,就說我迷戀女色、荒廢學業;到現在我和巧兒冷戰,他們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卻胡亂編作故事。一向不理會閒言閒語的巧兒,好像也多少受到影響,開始有點不想上學及有輕微抑鬱的症狀。
不過,這次我只是感到煩厭,並沒有太受傷。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我都專注在學業上,單是追趕課程進度已使我疲於奔命,其他的事根本沒空閒上心。我打圓場道:「我沒事,男人應以事業為重嘛,哈哈。」
肥聰說:「話雖如此,但你跟巧兒這樣一直冷戰下去,值得嗎?」
健康代我反問肥聰:「那你覺得阿宇可以怎辦?」
「主動道歉和好,或乾脆分手。」
「噯!」健康激動起來:「你沒聽過『寧教人打J,莫教人分手』嗎?你怎麼可以教阿宇分手?」
肥聰狐疑地問:「我沒聽過,這句話是你編作的吧?」他續說:「不分手那就去和好吧。」
我無奈地解釋:「我不是沒試過,但除了班長的工作外,她好像不願跟我多談一言半語,我根本沒機會好好道歉。」
「那就完了。女人不願聽解釋,那怎麼可能會和好?」肥聰說。
「肥聰你根本沒有戀愛經驗,怎麼說得好像愛情專家一樣?」細孖加入發表意見:「我覺得巧兒沒說分手,反而代表還有機會,只是她心中的鬱結還未解開。」
「我們這裏除了貧宇之外,全都是『單身狗』,誰有什麼戀愛經驗啊?我們其實都是在亂猜而已。」肥聰說罷嘆了一大口氣。
細孖轉換話題道:「話說回來,那些說貧宇『中途轉基』的人,認為他跟誰在一起?」
「是大孖。」肥聰回應:「他們說貧宇喜歡大孖的學者性格,於是『退位讓賢』,故意讓大孖考得比自己好。」
「我不能接受!」細孖故意拉高聲線,並裝可愛說:「申哥哥是屬於我的!」
一向認真的大孖竟也一同鬧着玩起來:「嗯,我也不會離棄阿昌。」說罷,大細孖二人互搭着肩,臉貼着臉,彷彿真的是一對形影不離的情侶。
「嘩!腐女看到這幕一定會很興奮。我要拿手機拍下來,賣給莉莉。」肥聰高興地說。
「又是莉莉!肥聰你經常提起她,莫非……」
「話說華都餐廳何時才肯改用金屬飲管呢?」
「這個週末要去哪兒玩嗎?」
「週末我要去幫忙賣旗籌款啊!」
他們的話題逐漸跟我和巧兒無關,最終到午飯完結之時,我對我應該如何面對巧兒還是沒有確切的答案。不過,肥聰提出「值得嗎」的問題,卻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我和巧兒這段關係確實得來不易,由我們去年在三岔路口偶遇,一起去看六月花演唱會而開始交往,到我作弄葉Sir而被罰清潔課室,卻因而有機會跟巧兒接吻,這些事件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仍會心頭一暖,感到甜蜜萬分。
然而我又發現正是因為巧兒,我才會掉入等價交換店的交換循環之中。此刻我要為學業苦苦掙扎,全因我用智商換了身高。如果沒有碰上巧兒、沒有跟她交往,今日我應該仍安穩地坐於第一名的皇座之上。
「主動道歉和好,或乾脆分手。」肥聰的建議其實不無道理,我和巧兒繼續冷戰下去,我難以專心溫習,巧兒也備受困擾。
於是,我和眾人分別後,就馬上發了個訊息給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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