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眾人臉色都是一變,氣氛凝滯。
元天罡面色凝重,薛衡兀自口唇發抖:「我、我……這、無量劍……」
眾人左右張望著彼此,眼中滿滿的驚異、猜疑、迷惑、動搖……最後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君思肖身上。
君思肖皺著眉頭,眼中滿是困惑望向地上的無量劍,所有人都在等他解釋,他卻始終不發一語。
終於君思肖抬起頭來,目中無他人——他只對元天罡說話。
「不是我。」君思肖聲音和目光都很堅定:「不是我。」
元天罡深吸一口氣,環視眾人沉聲道:「當然不是你。誰敢說是你,敢把髒水潑到你身上我就和他拼命。」
莊中其他弟子並秋芙當然都不敢說話,於是洛城風開口了。
「我們大家當然都很願意相信君教習的清白,不過無量劍出現在得月軒中也是不可爭的事實,元管事是否該就事論事,立刻告知朱莊主徹查此事?」
「我當然會請莊主徹查,不勞洛兄提醒。」元天罡道:「杜七跟我來,這就把無量劍帶到大堂交給莊主……」
「然則君教習呢?」洛城風緩緩問道:「君教習身為得月軒主人,關係重大,元管事難道不該帶著君教習到朱莊主面前釐清原委麼?」
「阿洛!」楚玉梔急得大喊,卻被洛城風眼神制止了。
元天罡艱難地看著洛城風,咬牙道:「你是要我……要我……」
「如果元管事相信君教習清白,更應該帶著君教習和無量劍一起到朱莊主面前讓他有自証清白的機會。」洛城風正色道:「全莊弟子並所有來援的其他門派都還在全力尋劍,現在無量劍既已現蹤,君教習不管能否自清,都必須坦蕩面對此事,否則如何給眾人一個交待?」
元天罡痛苦道:「我不能……小君不可能偷無量劍!」
君思肖卻是坦然堅定:「元大哥,阿洛說的有理,無量劍的事左近門派人盡皆知,現在既是在得月軒找到,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哥哥不必替我為難,我相信莊主和哥哥都會証明我的清白——請哥哥現在就帶著我和無量劍一起去見莊主。」
元天罡望著洛城風,冷冷道:「看到了麼?以小君的武功他要走我也攔不住的。如果他當真偷了無量劍,又怎可能自願和我回去見莊主?」
洛城風只淡淡道:「是與不是現下也難論清,但為了君教習著想,在朱莊主面前自証清白才是上策,事關人命,也不能不審慎看待。畢竟盜劍者不只是春杏的情人,還同時是殺了春杏的凶手……」
秋芙原本一直站在眾人身後看著眾人的背影,這時洛城風一語未完,她突然驚叫一聲,手中條帚跌落地上發出聲響。
姚旭立刻關心:「妳怎麼啦?」
秋芙恍神了一陣,但終於搖頭:「沒事……我根本不知道。」
元天罡深吸一口氣,對眾弟子宣告:「我明白了,大夥兒聽著:所有人各回本位。今天的事幫主自有定奪,都不准給我亂傳話,如果有人知道任何相關線索就自己私下來對我說。我這就帶君教習去見幫主,也請江幫主、楚小姐、洛兄一道過來為我們做個見証。」
於是分派已定,眾人星散,元天罡神色凝重手持無量劍,領著君思肖、江遠舟、楚玉梔、洛城風往大堂前行。
魚貫前行的每個人都是腳步沉重,心也沉重。
當無量劍擺到朱少英面前時,朱憐憐也在,聽著元天罡說完方才在得月軒發現無量劍的始末,朱憐憐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她雙手勉力抓住朱少英右臂,好像如果不這麼做她就會跌落塵埃,她望向君思肖的眼底盡是心碎。
君思肖自然也看到朱憐憐心碎的樣子,他眼中浮現一絲痛苦黯淡,但立刻閉上雙眼咬牙忍住自己萬般心緒,當他再度睜眼看向朱憐憐時,眼中滿是堅毅。
朱少英只能撐住朱憐憐的身軀,勉強自己冷靜問話:「也就是說無量劍是被人藏在那堆酒罈之間,直到方才元大哥和薛衡搬動酒罈才露出端倪?」
「是,」元天罡話聲沉重:「藏劍者當然就是盜劍者,不過小君定是遭人陷害的。」
洛城風聞言皺起眉頭,但不待他發話,朱少英已自沉聲道:「然則無量劍畢竟是在得月軒找到,我想聽聽君教習的說法。」
朱憐憐聞言一僵,放開了朱少英的手臂,顫聲問:「大哥有此一問難道是不相信……君教習?」
「不是不相信,但事關重大,我不能不謹慎以待。」朱少英直視君思肖,神色淡漠:「君教習可有話說?」
君思肖恭敬一禮:「無量劍確實是在得月軒中找到,這點方才在場眾人都是親眼得見,我無話可說。但無量劍為何會出現在得月軒我確實一無所知,這點還請莊主明察。」
朱少英沉吟許久,終於冷道:「你是得月軒主人,竟連無量劍是何時由何人藏入得月軒都渾然不覺,這實在難以自圓其說。」
朱憐憐陡然變色,元天罡也神情凝重。
君思肖一嘆:「莊主說得是,這一點我難辭其咎。」
朱少英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但目前態勢不明,在找出真正的盜劍者之前,恐怕只能先委屈你了。」
「我都明白。」君思肖一臉坦然:「莊主預備如何安置我?」
「我想就是『玄武之間』吧,飲食起居我會找人照應,你就在裡頭好好待著,這對你也不無好處。」
「多謝莊主設想,我這就過去。」君思肖終於看向一旁的朱憐憐:「妳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妳、對不起玄劍山莊的事。」
朱憐憐珠淚盈眶,啞聲道:「我當然相信你,死都信你。」
「別說這樣的話,」君思肖嘆息,輕道:「妳要好好的,也別擔心我,莊主和元大哥會找出真相還我清白。」
「那就請元管事會同幾位弟子護送君教習到『玄武之間』去吧。」朱少英看向朱憐憐:「妳也過去,元管事和我事忙,所以接下來幾日君教習的飲食我就交由妳照應——妳是聰明人,我相信妳知道怎麼做才是對他最好的。」
朱憐憐滿腔幽怨,但目光堅定,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起來。
「放心,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朱憐憐慘然一笑:「也希望大哥真能証明他的清白,如若不能……他在哪,我就在哪。」
朱少英瞳孔一震,看向朱憐憐,但朱憐憐已低頭一禮,而後就轉過身不再看向朱少英,隨即跟著元天罡、君思肖等人的腳步走向大堂門口。
在走過楚玉梔身邊時,朱憐憐看向她,眼神複雜而堅毅。
楚玉梔當下知道朱憐憐已將找出盜劍者的希望託付在自己身上。
待元天罡、朱憐憐一行人離開,朱少英頹然坐倒,顯得很疲倦。
楚玉梔問道:「朱大哥,『玄武之間』是什麼地方?」
朱少英道:「其實就是個石牢,但很敞闊,位置就在大堂後方不遠處,鑰匙在我和元大哥手上,只要憐憐好好照顧飲食,小君在裡頭不會有大礙。」
「朱大哥真的相信君教習是盜劍者麼?」
朱少英沉默許久才道:「如果小君是盜劍主謀,那他就同時也是春杏的情人和殺人凶手,我實在難以想像他這樣驕傲固執的人會同時和憐憐以及春杏……我想像不出。」
「盜劍主謀同時是春杏的情人和殺人凶手……我和阿洛也是這麼推斷的。」楚玉梔凝眉:「卻不知朱大哥是何時知道朱姐姐和君大哥的事的?」
「有一陣子了。」朱少英苦笑:「原來妳知道,也是,連江幫主都知道了,妳和阿洛又怎會被蒙在鼓裡。」
「是朱姐姐告訴你的麼?」
「是我自己猜出來的,」朱少英嘆道:「一個多月前小君開始喝酒我才覺出事有蹊蹺。」
洛城風看著朱少英,緩緩問道:「那麼元管事也知道朱大小姐和君教習之間的關係麼?」
「這我不清楚,」朱少英一怔,又沉下臉:「洛兄在懷疑什麼?」
洛城風卻沒被朱少英的話影響,又問道:「朱莊主方才說難以想像君教習會在朱大小姐及春杏之間左右逢源,那麼你覺得春杏的情人可能是元管事麼?」
朱少英很快就搖頭否定:「對春杏這樣的丫頭麼……同樣難以想像。」
洛城風能明白朱少英的言外之意,朱少英、元天罡、君思肖都是武林世家精英,武功卓絕、心比天高,在他們眼中春杏這樣的粗使丫頭或許順從乖巧,或許嬌俏可人,但絕不會是他們做為情人的對象。
洛城風淡漠地看著朱少英,眼中滿是評估的意味,卻什麼話都沒再說出口。
江遠舟一嘆:「這事的發展真是出人意料,接下來朱兄打算怎麼做呢?」
「我至今都還沒能相信小君會是盜劍主謀,」朱少英嘆道:「不過無量劍總之是找回來了,我會先讓門下弟子去知會各派協尋無量劍的朋友們,讓他們的行動可以告一段落,找個機會再宴請眾人並好好酬謝一番,也就算是把這事了了吧——當然這些江湖朋友的人情要如何償還,那是更之後的事了。」
江遠舟一笑:「到時朱兄要大宴賓朋,也別忘了我這一份啊。」
朱少英勉強一笑:「這是自然,江兄這次鼎立相助,朱少英銘感五內,絕不敢忘的。」
楚玉梔卻忽道:「朱大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玉梔妹子請說。」
「我想向你借無量劍一觀。」
朱少英一怔:「自然可以,劍就在這兒,只要不帶出這個大堂,玉梔妹子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如此多謝朱大哥了。」
楚玉梔珍重由朱少英手上接過無量劍,然後就開始細細觸摸、觀看,由劍身到劍鞘,由劍柄到手把……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摸到手把的部分,楚玉梔忽地一震,又以手指反覆確認幾遍,然後她臉上流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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