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靜夜寂寥,溫京華趴在枝頭上隱於樹葉之中,端詳著客棧的動靜,將呼吸慢下來融合在風拂過樹葉的細微聲響之中,調息之間,將感官放至最大傾聽四周的動靜。
四周靜謐無聲,兩個時辰過去,溫京華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竟為了一點好奇而自顧自埋伏在此,這荒郊野嶺的,根本就不會有人來!
他忍不住在心裡把雨落客棧的老闆罵了個祖宗十八代,既然不做生意,開什麼客棧!
沙沙沙。
忽地,遠方似有若無傳來一陣人走過草叢的沙沙聲響,聽覺敏銳的溫京華瞬間屏住呼吸,來人走得很慎重又快速,不細聽只覺是風聲拂過,但正因這種慎重反給人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溫京華眼見約莫六人一身黑衣,面容掩於黑布之下,一行人熟門熟路地走過,筆直地朝雨落客棧走去。
我就知道!果然有貓膩!
躲在樹上的溫京華忍不住興奮起來,在心中把自己誇了個遍,而後待來人走遠才一躍而下,動了動自己被凍僵的筋骨,而後漾著光芒的目光望向客棧。
讓本公子看看,你這雨落客棧究竟有何秘密!
溫京華待那群人走入客棧後才躡手躡腳地躍上屋簷,尋了一塊角落的磚瓦拿開,小心翼翼地趴上去側耳傾聽。
只見方才坐在椅子上一臉傲氣的客棧老闆此刻堆滿笑臉對來人鞠躬哈腰,為來人端茶倒水,正稱得上諂媚地寒暄著。
「爺,還有什麼需要的?」
「不用。貨呢?」與老闆的如沐春風相對,黑衣人聲音淡漠,直奔主題,並不想多言。
「『那位』說了,最近上面抓得緊,數量上恐怕沒辦法跟當初說的一樣,這次『貨』只有一箱,可這錢……卻是不能少一分一毫的。」老闆端詳著黑衣人根本看不清的神色,試探道:「爺怎麼看?」
正當溫京華以為會有一番爭執時,黑衣人卻好似並不驚訝,只輕輕頷首:「行,照先前說的給吧。」
「挨!爺便是快人快語。」客棧老闆咧嘴笑開,而後轉身走向接待客人的檯子,從檯下拿出一只木箱,箱上用一把鎖鎖著,也不知裝了什麼沉甸甸地,溫京華聚精會神地探頭,見客棧老闆吃力彎腰抱起,步履緩慢地送到黑衣人面前。
只見黑衣人掏出一把鑰匙,插入匙孔中打開,因角度關係,溫京華沒看清箱子裡裝著何物,便見其被蓋起來重新鎖上。
「如今湘城有多少『這個』?」黑衣人低聲問,卻見客棧老闆搖搖頭:「此事小的也不知,『那位』心思不是小的能夠揣測的。爺也知道,在下不過一中間人而已。」
黑衣人冷哼一聲,便站了起來:「告訴他,若下次數額再減少,這生意便不必做了。」
「小的定然如實轉達。」客棧老闆恭敬彎腰,恭送一行黑衣人離開。
木箱裡究竟是什麼?
「那位」是誰?
黑衣人是何身分?
此事與湘城又何關係?
溫京華在屋簷上心思幾轉,覺得自己聽得沒頭沒尾、心有不甘,便將磚瓦輕輕放回後朝黑衣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黑衣人行跡匆匆,看得出武功底子不低,但初出家門的溫京華仗著自己輕功不錯,即使情況有變也自恃有自保之力,便一路不遠不近地跟著,不料一路越走越偏,深入山林,竟直入山上一座天然洞穴形成的山寨!
竟然是山匪?
溫京華皺起眉,素聞湘城與南蠻交界之處有山匪橫行,只是行跡不定,朝廷屢屢剿匪失敗,卻不料竟讓他誤打誤撞、直入賊窩,只是跟到這裡,再深入卻是不妥,猶豫半晌,他壓下心中好奇決定轉身去往湘城,待報官後再做打算。
沒想到一轉身,卻見身後站著一名身材壯碩,腰繫大刀的男子,他的眼睛深邃偏褐色,五官稜角分明,下巴留著修整過的鬍鬚,目光如炬像盯著獵物的鷹犬,帶著不言而厲的威勢看著溫京華。
「!」背瞬間被冷汗浸濕,溫京華寒毛直豎,下意識握住袖中的閻王扇,不敢置信此人竟能悄無聲息在自己身後站著,也不知在這站了多久。
見溫京華被嚇到,男子似乎勾起嘴角輕笑一聲,並拔出腰間的刀,用低沈而自信的嗓音開口:「送你上路前問一句,你是什麼人?」
與外族相似的長相不搭,他意外講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流利大啟朝國語。
對方自信的語氣,能隱藏氣息藏在自己身後的深不可測武功,皆令溫京華心中一涼,但面上盡力維持鎮定,手中從袖中拿出閻王扇,悠然道:「我……是你爹!」
話音一落,閻王扇開,千針盡出,溫京華拔腿便跑,而那持刀大漢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神奇的暗器,被射了個措手不及,雖以刀為盾擋了大部分直向要害的針,卻仍被數十根針所刺傷。
只是小小傷勢緩不了幾瞬殺人的步伐,溫京華只感覺到背後有風聲混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盡力狂奔,在樹林間左閃右躲,好不容易看見遠方有光衝去,卻見林外是一處斷崖,忍不住臉色一黑罵道:「天要亡我!」
持刀大漢轉瞬而至,追來見溫京華已至絕路,開懷嘲笑道:「再跑啊!」
一邊笑著,一邊不忘將大刀揮來,朝溫京華當頭砍下,被嘲諷的少年這次不再躲閃,身形一側避開刀尖,而後折扇再開,不退反進朝揮刀人而去,彷彿手持的不是扇子,而是一把殺人利刃!
「不跑了。」溫京華氣勢驟變,握著扇子,眼神染上凌厲與狠意,殺氣逼人,聲音冷冽,令人驚異。
扇尖至脖子前,想著這把神祕的扇子也許有別的殺器暗藏,持刀大漢下意識退開,沒想到溫京華再進一步,摺扇轉了個彎又回到大漢脖子前,神情篤定、不依不撓的模樣讓人忍不住順著本能,側過身退開。
這一側,持刀者便讓開了回到樹林的道路,溫京華方才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卻在一瞬間收了手,抓緊時機再度施展輕功狂奔逃命,持刀大漢反應已經算快,一回過神,刀勢便即刻向前,千鈞一髮之際只來的及劃破少年的衣裳,割下一只模樣精緻的錢袋子。
錢袋子內有臨行前準備的巨額盤纏,但溫京華頭也不回,咬牙往袖中掏出一顆黑色的火藥球,向後一丟,瞬間一聲驚天的爆炸聲響自後傳來,隨之而來還有持刀大漢的慘叫聲。
聽見慘叫,溫京華心下稍安,奮力往林外衝去,直至看見湘城城門才敢喘息。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eddYdYtMk
「那天經過大致便是如此,莫非在下機警,早就成了那刀下亡魂了!」溫京華心有餘悸道,而思路清奇的千絕聽完後想起什麼,往袖中摸了摸,試探道:「雖然我很不想要這麼想,但莫非,那……是你的錢袋子?」
兩人目光交會,溫京華羞赧地勾起嘴角,一切盡在不言中。
任逍遙也想起不久前在千香樓自己幫千絕接下的錢袋,不由灑然笑道:「恭喜溫兄,所謂『千金散盡還復來』,大抵便是如此了。」
「讓你別再叫兄不兄弟的文謅謅……」千絕看著清醒,眼神亮晶晶的,但這次任逍遙卻確信她是真的醉了,與清醒時的懶散從容不同,醉意上頭的她帶著幾分天真任性,只聽她皺眉反駁:「你說錯了!千金散盡就是散了!這錢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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