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走遠,周宇走至城主身後,聽見他似乎在呢喃著什麼,忍不住皺眉,略帶審視的目光落在城主身上,語帶不悅地開口:「你們剛剛說什麼了?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沒什麼,你該知道她是誰的。她名為-蕭瑤。」城主收回飄向門口的目光,轉過頭來看向周宇,清楚地看見在聽見名字的一刻,周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甚至倒吸一口氣:「你說什麼?」
「你已經聽見了。」城主輕揚嘴角,頓了頓才開口:「她消失了五年,誰也不知道現如今成長到什麼地步,縱使是你父親在此,也不敢說有十成把握把她留在這裡。」
周宇沉默下來,沒有反駁,只是視線望向方才兩人離去的方向,腦中禁不住浮現方才隱於黑色面紗之下的面容。
她就是蕭瑤?曾經的美玉榜第一?
她就是曾經震驚大陸,十二歲便入化神巔峰、問鼎金丹的天才?
她怎麼在這裡!
她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怎麼可能……」周宇只能喃喃,面色鐵青問:「那現在怎麼辦?就這樣放她走嗎?」
「當然不是。」城主搖頭,即使遇到如此計畫之外的事情也顯得鎮定,讓周宇忍不住跟著平靜下來,只聽城主悠悠道:「事已至此,先派人嚴加盤查城門,確保今日一個人也不許放出城門,只要消息鎖在湘城,就算她是美玉榜第一、大陸公認的第一天才,也奈何不了我們。」
「那明日呢?總不能一直鎖著城門吧?」
「為何不行?鎖城門的理由,我們不就有個現成的嗎?」城主原本平和的目光陡然如鷹般銳利,帶著讓人膽寒的凌厲,周宇愣愣地問:「你的意思是……」
「十年前南蠻軍兵臨城下,湘城閉城數月……」城主閉上眼,滿布皺紋的眉稍輕輕顫動,只因回憶隔著十年歲月,順著湘城的夜風席捲而來。
他想起一名少年,年約二十五,青春正年少。
「父親,我意已決,請您成全。」他跪下來,朝自己拜別,背脊挺的筆直,神情堅定。
即便知曉面對的是千軍萬馬,結局可能是萬箭穿心,他的表情也沒有半點因畏懼而產生的動搖。
記憶伴著痛楚,如帶著灼灼熱度的酒入喉,讓城主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你是說讓我帶兵圍攻湘城?」周宇會意過來,但有些遲疑道:「但此事必須要經過我父親的同意,此涉兩國關係,我不能擅斷。」
「可。你去問他吧。」城主輕頷首,又淡淡提醒:「替老夫帶一句話:為成大事,將軍莫瞻前顧後,容易失卻良機。」
一身黑衣的千絕與任逍遙在城裡繞了半日,確認沒有追蹤者後才回到千香樓,屋內小紅一見兩人回來立馬迎了上來,臉上表情既驚訝又擔憂,用泫然欲泣的嗓音開口:「姑娘!你們終於回來了!」
千絕挑了挑眉,語氣冷冷:「這麼晚了不睡覺,杵在我房間做什麼?」
「那位公子說姑娘一個人去做危險的事……他去找姑娘,我放心不下就在這裡等你們。」小紅木訥地解釋,有些委屈,一雙汪汪大眼凝望著千絕,很是無辜的模樣。
「我的生死,與你們何干?」千絕冷哼一聲,而後卸下臉上掩去容貌的黑布,顯出底下一張不施粉黛已傾城的美豔容顏,此刻眼有怒意,面色不愉,自有威勢,讓小紅微微垂下頭,只低聲咕噥道:「姑娘好兇……」
比起害怕,小紅更多的其實是驚訝。
只因千絕總是一副慵懶平靜的模樣,似乎世間沒有事情能撩動她的心緒,分明是二八年華卻像已經遲暮的老嫗,小紅不知道,原來千絕也是會生氣的。
「我真是……」感覺一腔怒氣如拳都打在了一團棉花上,千絕無奈地坐了下來,而後慵懶地擺了擺手:「算了,既然我沒事地回來了,你們就都散了吧。」
小紅遲疑一下,不掩疑慮又實誠地問:「姑娘不會又偷偷跑出去吧?」
「姑娘我是你千香樓的囚犯嗎?我愛出去便出去,何來『偷偷』之說?」千絕揚眉,脾氣隱隱上來,卻見小紅正色道:「離開千香樓的姑娘都是要付贖金的,以姑娘的身價,沒個一千兩,徐媽媽不會放人的。」
「區區一千兩也想困住我……」千絕本想說些什麼,但話音卻戛然而止,只冷哼一聲承諾道:「好了,我保證明天會掛牌子就是了,你快些去睡。」
小紅看了一眼從頭到尾不發一詞,沉默站在旁邊的任逍遙,想著兩人大概還有話說,又得了千絕的保證,便放下心乖巧地點頭:「好,那姑娘也早些休息。」
千絕的保證在小紅心裡還是頗具份量的,只因姑娘雖然老是犯懶,可若是答應了掛牌子接客,便從來不曾爽過約。
見小紅心滿意足的離開,千絕只感覺這丫鬟似乎是天生來當監工的,自從自己來千香樓,便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天天上工。
搖頭嘆了一口長氣,千絕終於能將目光落在任逍遙身上,今夜發生的一切繞過腦海,一瞬間讓人心思百轉,但她只問道:「你有什麼想問的?」
她想,大家都會想問:你究竟是誰?為何與城主相識?
但任逍遙只是拉下黑布,露出清俊的臉,掛著輕鬆的笑意問:「今天見到的追風掌是什麼樣的掌法?」
「追風掌,被南蠻人尊稱為南越第一掌法,修習此掌法須配以南越周家的獨門內功,方可顯其威勢。」千絕頓了頓解釋道:「因周家內力修練之法與其他家不同,用此掌法時,攻勢最強之處不在掌前,而在掌周圍,最難纏處莫過於掌勢不拘泥於一點,而來自四面八方,修練至高層時,對掌之人只覺掌力如風,避無可避。可這掌法的罩門便也是周家的內功,掌前的攻勢最弱,若順勢而動,便可將受傷的機會降至最低。」
「難怪初次對陣時,我分明覺得躲過了他的掌,卻覺仍被打個正著。」任逍遙恍然大悟地頷首,笑著道:「世上竟有這樣的掌法!幸好有你提醒,否則再多打幾掌,恐怕我也會受不住。」
「你該慶幸今天用追風掌的不是周燁,若是他出手,光是掌前的威勢就足以打掉你半條命。」千絕怒嗔任逍遙一眼,越想越覺他年少不知事,莽撞至極,雖長著和歐暘一樣的臉,性情跟功力卻截然不同,忍不住嘲諷道:「今日之事,你對敵人一無所知,竟也敢提拳就上,連劍都不帶,照你這種闖江湖的方式,不出一年,你便沒命回藥王谷了。」
「藥王谷門訓,門人不得佩劍,在下不敢違之。」任逍遙雲淡風輕地說,上前自顧自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甚至坐了下來,千絕沒好氣問:「門訓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自然是……無愧於心重要。」任逍遙抬頭,卻給了另一個答案。
少年目光平靜中有堅定,裡頭藏著不為所動的信念。
世上總有千難萬難,卻依舊想要堅持的事。
這樣的人,這樣的堅持,你可以不認同,卻不能傲慢地詆毀。
千絕輕嘆口氣,跟著坐下來,只能無奈搖頭:「真是一個怪人。」
被說是怪人,任逍遙也不怒,甚至勾起笑容,十分自信地望向眼前端坐的少女:「我倒覺得,姑娘也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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