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絕與小紅跟著媽媽前往千香樓最頂層的廂房,路途中可見樑柱處處有撕裂痕跡,兩人可以清楚感覺到有人怒意越來越盛,只是千絕懶得解釋,小紅不敢解釋,便這麼一路無言地來到頂樓。
「你,在外面等著!」媽媽惡狠狠地瞪一眼小紅,交待完後隨後一手揹著劍一手推開廂房門進去,小紅聞言擔憂地望向千絕,卻見人已無所謂地踏進房裡,還是那副平靜懶散的樣子,反手便將門關起來。
門內,媽媽將畫雨劍隨手一丟便丟到了桌上,約莫四十歲的她眼角有著歲月的細紋,不笑的時候微微下垂給人凌厲刻薄的感覺,千香樓上上下下的姐妹們少有人不怕她的,而千絕卻剛好是其中一個。
「媽媽別氣……我替千香樓要了五百兩銀子、足夠彌補今日損失,還能把這千香樓上上下下重新裝潢一次,搞不好還有賺呢?」千絕率先挑了個近的椅子坐下來,從袖中掏出一袋錢袋子,學著剛剛媽媽丟劍的模樣,把錢袋子丟到了桌上,發出一聲響。
見狀,千香樓的媽媽,本名徐鳳,青筋微跳,身為千香樓的老鴇,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底下的姑娘敢這麼沒大沒小地對她了,忍不住吼一聲:「千絕!」
「挨?」千絕抬頭看她,頗為無辜地眨眨眼。
徐鳳深呼吸一口氣,走到桌子另一邊與千絕相對的位置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覺得一口氣順了後才開口:「我就問,那些人是衝著你來的嗎?」
「媽媽誤會了,方才那公子不是解釋過了,那些人的目標是他,與我無甚關係。」千絕果斷否認,勾唇一笑,沒有面具與面紗遮掩的她風華盡現,美豔中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威勢,一字一句道:「媽媽放心,我可不是什麼會惹事的人,若真有一日遭人追殺,我可以答應媽媽,屆時有多遠滾多遠,保這千香樓完好無損。」
徐鳳沈默著,也不知信了幾分,毫不遮掩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千絕,半晌後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千絕揚眉,頭微偏,似是天真,似是不解,笑意盈盈回答:「媽媽是糊塗了?我是千絕呀!」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意思!」徐鳳青筋微跳,狠狠瞪了裝傻充愣的千絕一眼。
千絕收起笑,沒有立即回應,而是伸手拿了茶杯與茶,替自己倒了一杯,陷入思索般啜飲一口,似下定決心地放下杯子,緩緩開口:「來千香樓五年了,我想也是時候告訴媽媽真相了。」
徐鳳呼吸微頓,心跳因緊張而加速,目光落在千絕的身上,聽她道:「其實,我的真名不喚『千絕』,我姓李,名喚『眠眠』,乃是四大劍仙之一的李畫雨之親生女兒!」
「……滾!」徐鳳怒得一拍桌,罵道:「你和李畫雨長得沒有一根寒毛相似,你娘個頭啊!」
「哎呀,開個玩笑嘛,以媽媽和瀟湘劍仙的交情,怎麼會不知道她女兒是誰。」千絕笑著啜一口茶,再次開口:「老實告訴媽媽吧,其實我是蒼月派門主的女兒,本名……」
「行了!閉嘴吧你!誰不知道蒼月派都是一群尼姑!那要命的心法註定她們一生都只能當尼姑,還女兒……」徐鳳終於聽不下去翻了白眼,決定不再聽千絕滿嘴跑馬,警告道:「行了!我不管你是誰,當初畫雨把你送來的時候我就說了,人可以留,只是你和我這樓裡的其他姑娘沒什麼不同,要錢自己掙,我千香樓不養好吃懶做的,懂了沒?」
「懂懂懂,我哪裡有好吃懶做?」千絕不滿地解釋:「我今日可也是打算彈琴的,是那取牌的人招來這一齣,可倒霉了。」
「哼。就你愛惹麻煩,我操持千香樓十多年,也是第一次看這樓成了這樣!」說著,徐鳳火氣再次升起,狠狠瞪向千絕,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你,畫雨也不會出手,也不至於一場打鬥便毀了我的千香樓!」
這次,千絕沒再反駁,只是不可置否地啜一口茶,嘗試轉移話題道:「真是好茶!想必是湘城茶樓最貴的碧螺春吧?」
「喝得出茶貴,還不快給我放下你倒茶的手,給我滾出去!」徐鳳只覺越看越糟心,忙擺擺手下了逐客令,千絕得令後仰頭一口乾了杯中茶,漾起笑意:「多謝媽媽款待,千絕告退。」
說著站起身,行了個十分養眼的禮,隱隱有世家小姐的風範,徐鳳看著千絕的背影,望著她下意識挺直的脊梁骨,只能搖搖頭,想起五年前那一夜,禁不住連連嘆氣。
那夜下著暴雨,李畫雨揹著昏迷的小姑娘闖入千香樓,兩人皆是滿身泥濘,一身狼狽,一代劍仙不顧形象的大吼一聲:「阿鳳!」
「怎麼回事?」徐鳳當即迎上去,卻見李畫雨不由分說地把小姑娘塞給她,急急忙忙說:「阿鳳,我把她交給你了!拜託你好好照顧她!明日我再來,若我不來,便讓她好自為之吧!」
說完不等徐鳳回應,李畫雨轉身便再次朝雨中而去,消失地無影無蹤。
在一片混亂間,徐鳳只能接下照顧小姑娘的任務,小姑娘發著高燒,嘴唇發白,身體虛弱無力,脈相混亂,讓她只好請來湘城最好的名醫為其看診開藥。
喝下藥後,小姑娘撐著虛弱的身體,堅持醒了過來,她凌厲且帶著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望向徐鳳,令她莫名心中一凜。
那目光有著太深的恨,太沉的冷。
「誰派你來的?」分明是毫無力氣的身體,小姑娘不知是有多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坐起身,並冷冷地說出五個字。
「是李畫雨,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畫雨說她明日便回,你先好好休息……」徐鳳還沒說完,小姑娘似乎是聽到「李畫雨」三字後便放下警惕昏眩過去。
徐鳳心驚膽跳一夜沒闔眼,終於在隔日中午等來了李畫雨,也不知她和小姑娘說了什麼,竟在出來時對徐鳳說:「阿鳳,你能不能收留這孩子?就讓她……在千香樓掛牌吧。」
「啊?你可想清楚了?」徐鳳不掩驚訝,爽快道:「我沒什麼問題,只是千香樓的規矩都是一樣的,小姑娘要在這要憑她的本事,我千香樓不養好吃懶做的,要錢得自己掙。小姑娘可想清楚了?」
「她可想得太清楚了。」李畫雨說完後冷哼一聲,似是怒極,忍無可忍地快步離開。
想起那夜,想著五年來千絕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慵懶模樣,徐鳳忍不住也怒從心起,心中暗想—早知她如此愛偷懶,就不隨便答應李畫雨要收留她了!
這天殺的小姑娘當了千香樓的頭牌,又常常不接客,規矩一堆!隔三差五徐鳳便收到有客人與她抱怨,簡直要砸千香樓招牌。
在別人眼裡,千絕是千香樓頭牌姑娘,在徐鳳這裡,她便是千香樓的頭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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