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遙。」少年說完後,明顯望見千絕的目光閃過一絲失望,垂下了眼簾,他心中奇怪,面上卻假裝沒看懂她的失落,依舊掛著得體笑意解釋:「逍遙於天地的『逍遙』。」
「為何千絕姑娘不問在下姓名?」溫京華聽見兩人的一問一答,莫名從這輕描淡寫的對話中尋覓到一絲不尋常,挑起眉,尾音微揚,頗為八卦問:「莫非是對逍遙兄……一見鐘情?」
「只是覺得逍遙公子長得像位故人罷了,再仔細看,氣質卻是不同。」即便被調侃,千絕的神色也是未有半點羞赧,在轉瞬的驚訝與愣神後,倒是很快恢復平時模樣,語氣重新變得慵懶淡定,上下打量了溫京華一眼後皮笑肉不笑地說:「至於為何沒問溫公子………想必剛剛在千香樓之人沒有人不知道公子的來歷,雲州溫家,溫、京、華嘛。」
在說出口時不覺得有什麼,但被千絕這般一字一句地介紹,溫京華竟覺有些羞恥,輕咳了一聲:「實不相瞞,我也不是刻意要提及溫家,只是方才感覺到他們要對在下動手,故想出言恫嚇,卻不想沒什麼效果。」
少年的臉泛上些許紅暈,帶著些羞愧,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出家門便想著要靠家世壓人,實在有愧「出門歷練」四字。
「溫兄此舉亦是人之常情,若是一般人在一旁聽見,只會覺投鼠忌器,畢竟溫家之名如雷貫耳,只是沒想到……」任逍遙輕蹙起眉頭,望一眼變得殘破不堪的千香樓,以及此刻衣服上被刀劃破而略顯狼狽的溫京華,陷入思索:「他們究竟是誰?既然膽大妄為至此……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劫殺溫家子弟,究竟所求為何?」
「此事說來話長,逍遙兄、千絕姑娘,今日我作東,一方面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正式認識認識,兩位意下如何?」溫京華目光真摯,誠心邀請,任逍遙十分瀟灑地頷首,毫不猶豫地答應:「行,那就多謝溫兄了。」
但過了半晌,沒等到千絕的回音,溫京華與任逍遙便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也不催促,便這麼等待著,眼神殷盼。
「我是想去,但……」千絕為難地別開眼,轉過身,望向插在千香樓正中間地板的畫雨劍,又環視殘破的樓一眼,幽幽地無奈開口:「我想大概得先跑路吧……」
就在這時,一聲宏亮的驚吼從門口處傳來,一位年過四十,身材豐腴,妝容精緻的大娘出現在花閣入口,手上拿著帳本,面目猙獰又咬牙切齒問:「怎麼回事?誰、把、千、香、樓、砸、了?」
任逍遙與溫京華相對而坐,在湘城最出名的酒樓-飲香樓,桌上滿是湘城著名的菜品,此刻舉杯對飲,兩人皆是面容白皙的如玉少年郎,樣貌出挑,有著世家子弟的溫潤氣質。
「逍遙兄……我們這般拋下千絕姑娘會不會不講道義?」溫京華看著滿桌佳餚,想起方才在千香樓出現的凶狠大娘,心中餘悸猶存。
在大喝一聲「誰把千香樓砸了」以後,於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大娘目露狠色地衝到名聞天下的畫雨劍前,接著就在任逍遙與溫京華眼前伸手一握,劍身便被倏地拔起,她大怒對著空氣喝罵:「李畫雨妳給我過來!」
溫京華當時都呆了,也不知道此大娘是何方神聖,竟敢直呼劍仙名諱,還能握住劍仙之劍,要知道像畫雨劍這般寶劍已有靈性,一般人別說握住劍柄,連劍身都靠近不了!
趁著眾人驚愕間,千絕正想悄無聲息地朝旁溜走,才方要施展輕功,便聽大娘背後長眼睛似地問:「千絕妳這丫頭還敢跑?還不過來?」
「……」千絕心不甘情不願地朝大娘走去,只見大娘雙目似有火光地瞪著她質問:「今日讓妳乖乖彈琴,不願是不是?看把我這千香樓弄成什麼樣了?」
「這位大娘……您可冤枉千絕姑娘了,在下今日取了千絕姑娘的牌,卻遭人追殺,意外之下才弄成這般模樣,您……」溫京華見千絕遭責罵,連忙上前要解釋,還沒講完便被那大娘打斷,只見她氣勢洶洶地舉起畫雨劍對準他:「讓你說話了嗎?」
大娘的姿勢看起來不像拿劍,更像街上殺豬的在拿刀般毫無章法,可又偏偏拿的是畫雨劍這般名劍,令溫京華的背倏地便冒出冷汗,閉上嘴。
「給我過來。」大娘沒再理會溫京華等人,狠狠瞪了一眼千絕,威脅意味甚濃地丟下這句話後便提著劍朝樓上走去,只是到了樓上,聲音又驟變成細細的溫柔嗓音,對著自打鬥開始後便緊閉廂房門的客人們說道:「各位客官別擔心,已經沒事了,今日來千香樓的都不收錢,待過陣子我們樓修好了,再請各位公子繼續光顧。」
聲音嬌美,語氣柔媚,其變臉、變聲速度之快,令任逍遙與溫京華都為之震撼,而千絕最終回頭望向兩人,用慵懶又無奈的語氣說道:「就是這樣,你們去吧!如果我還活著,晚些再去城裡最出名的飲香樓找你們。」
話落,千絕與小紅便跟著大娘離去,於是任逍遙與溫京華便也只能暫且丟下千絕,先一同來她說的飲香樓。
「溫兄放心吧,依在下看,千絕姑娘與那大娘或許有話要說也說不定。」任逍遙替兩人斟滿杯中酒,笑著將其中一杯遞給溫京華,自我介紹道:「在下任逍遙,出身藥王谷,溫兄直接喚在下名字即可。」
「什麼!逍遙兄原來是藥王谷的人!」溫京華著實吃了一驚,接過酒杯,雙目瞪大:「比起溫家,這才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溫兄客氣了,藥王谷久不涉世事,想必江湖人也記不得我們這小門派。」任逍遙淡淡說著,目光忍不住向放在旁邊的木箱掃去一眼。
藥王谷一門醉心醫術,隱居深山幽谷,相傳谷底有世間奇花、人間異草,皆非凡俗之物,只是藥王谷中人很少在江湖出現,想必世人已有多年未曾聽說其事蹟。
此次臨行前,師傅、師兄、師姐和師妹都特意交代他,不許墮了藥王谷的名字!
任逍遙想起藥王谷,目光忍不住漾起溫柔,嘴裡說著小門小派,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
藥王谷,那是他的家。
「聽聞藥王谷之人鮮少出山,行跡不定,沒想到我一出家門便得遇傳說中的人物,實乃在下之幸!」溫京華還在驚嘆,雙眸不掩訝異,又驚又喜地舉起酒杯敬任逍遙:「這杯敬藥王谷傳人,也敬救命恩人。在下溫京華,家父溫景玉。」
桃花閣公子榜行三,景玉公子之子。
神秘的藥王谷傳人,任逍遙。
兩人相視而笑,酒杯輕碰,皆是一飲而盡。
少年們的相遇每一場都看似如此平平無奇,可江湖的波瀾,總從這一杯淡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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