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外頭為尋一名連畫像都沒有的少年天翻地覆時,客棧裡卻還尚稱安寧。
任逍遙看著負責看守自己的人剛帶回來的滿桌不同口味的包子,沒有動筷,只溫和有禮地問:「各位大哥,你們看著我也辛苦了,這麼多在下也吃不完,不如一道用膳吧?」
「……」嚴肅的士兵們沒有答話,只是盡責地站在房間四周各自的崗位上。
油鹽不盡的模樣讓任逍遙摸摸鼻子,看著滿桌的包子,先是拿起一個包子外皮黑色的,端詳一陣後隨意拋向了角落的人,速度極快,對方下意識地接下包子,警戒地瞪著少年。
「放心,這是大哥您帶回來的包子,我可沒機會給它下毒,只是在下卻不敢這般隨意吃下你們帶回來的東西……要不你們先吃看看,若確定沒毒,在下也才敢放心吃是不是?」任逍遙目光溫和,有理有據地說著自己的顧慮,循循善誘般提議:「你們若沒有下毒,自然敢和在下一同用膳,是不是這個理?」
「無聊。」終於,士兵惜字如金地開口冷哼一句,雖帶著南蠻口音,卻說得很是清晰。
說完後,士兵十分俐落地一張口,便把一個拳頭大的包子吃進口中。
任逍遙微微一笑,將桌上不同口味的包子一個一個丟到了其他兵士面前道:「大家都吃吧,既然沒有下毒,大家一塊吃也沒什麼不好。」
眾人詢問似地望向方才吃完包子的同伴,見他不反對地點頭,也紛紛一口一個吃下了包子。
任逍遙微笑望著他們之間的交流,不語,也不急地看著他們。
那雙眼睛,清澈又乾淨,不帶一絲邪氣,卻透著成竹在胸的意氣風發,讓人忍不住多望幾眼。
「你怎麼不吃?」見任逍遙不動,士兵忍不住問了一句。
「若是有毒,也有藥效發作的時間,再等等。」任逍遙有禮地回應,眼神乾淨地彷彿說出口的不是這容易激怒人的懷疑。
士兵沒有生氣,只是不屑地搖頭:「大啟人,多疑。」
自認「行得正、坐得端」,一行負責看守的士兵自顧自守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也不管任逍遙到底要不要用膳。
大將軍說了:好吃、好供著,別死了就行。
他若多疑而執意不吃也無妨──少吃一餐,倒也不至於危及性命,也不算違背大將軍的軍令。
「各位大哥怎麼稱呼?」半晌,任逍遙又向人搭話,回以他的只有一陣沉默,少年也不追問,只自顧自地看向稍早唯一有開口、也是替他買來包子的人道:「要不然我就叫你包子大哥吧?」
「……」被稱為「包子大哥」的人看了一眼桌上各種口味的包子,內心經歷一番掙扎後道:「海大山。」
「原來是海大山大哥。」任逍遙從善如流地改口,微勾起嘴角,贊道:「好名字,既是山,又為海,都是好風景。」
「……」海大山無言以對,淡淡提醒:「你再不吃,包子就涼了。」
「是阿,再不吃,包子就要涼了。」任逍遙頷首,伸手握住包子,隨著時間逝去,包子已經漸漸失去原本的熱度,少年仔細端詳著,眼裡閃過一絲讓人看不清的情緒,輕聲問:「這包子,是在大街上隨便買的嗎?」
「是……」海大山剛剛開口,忽覺有些暈眩,接著一陣噁心感湧上,止住了話音。
海大山心中警鈴大響,握住了守中的刀,忍著身體不適,咬牙朝任逍遙斬去,其餘方才吃了包子的士兵也跟著拔出刀,只是還未揮刀,一陣暈眩和噁心感驟然湧上,其中一位更是忍不住一陣嘔吐。
任逍遙將包子朝海大山的刀扔了過去,隨後身形一閃,毫不猶豫地朝窗躍去,還能動的士兵見狀當機立斷,紛紛以虛弱的身體為盾擋在窗戶前。
「讓開!」任逍遙大喝一聲,掌一推想將人推開,可人多勢眾的士兵以肉身築成的一道矮牆沒那麼容易退開,且身後海大山的刀已然逼近,沒有殺意的少年不得已只能收力並側身避過。
「南蠻軍,只進,不退。」海大山忍著身體不適,再度用盡全力劈向任逍遙,咬牙怒道:「解藥!」
「抱歉了海大哥,解藥我沒有,可……我必須得走了。」任逍遙一邊說一邊閃身來至海大山身前,距離極近,離刀不過一米,海大山心中一跳,愣神間刀勢慢了一分。
就在這瞬間,任逍遙抬手直接握住了刀柄,刀勢一轉,反朝出手的海大山而去。
電光石火間,海大山驚險地棄了刀,向旁一躍勘勘躲過這一擊,身體越發強烈的噁心感更讓他背後陡生冷汗,讓人使不出力氣繼續追擊。
「多謝你給我買的包子。」任逍遙慎重地道謝,神情認真不帶半點嘲弄,而後將海大山的刀恭敬地放到了還有其他包子的桌上:「剩下的包子可別吃了,有機會的話,我也給海大哥買個包子回報。」
說完,任逍遙勾起嘴角,眼見士兵們漸漸支撐不住,臉色發白,只是還盡責地守住向外的窗,他眼底閃過一絲欣賞,而後毫不留戀地轉身朝無人守著的廂房門口走去。
士兵們面色一變,可沒有人再有力氣前去阻止。
任逍遙走得也不慢,很快便打開了廂房的門,只是瞬間,一股渾厚洶湧的巨力如海浪席捲般迎面而來,他毫無準備地迎上,於是毫無反抗之力地被狠狠向後打飛出去。
少年的背狠狠地撞在牆壁上,只聽一聲清晰的骨裂之聲,任逍遙被這一瞬的衝擊弄得吐出一口血來──身為醫者的他瞬間明白只是剎那的交手,自己便已斷了三根肋骨。
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進門來,任逍遙擦了擦唇角的血,抬頭望向來人,只見他面色冷酷,帶著一身布衣掩不住的殺意,如鷹般深沉的目光看著他,如神明俯視螻蟻。
他──周燁步步走來,經過了因為中毒而站不住的士兵身邊,最終站定在任逍遙身前道:「我說過,若你搞甚麼花樣,我不會留情。」
看著任逍遙嘴角的血跡,周燁的心冷酷如冰,淡淡地下結論:「想死?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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