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簷上,千絕看著兩人距離驟近、掌風相交,又在差之毫釐之際陡然錯開,周宇轉攻下盤,任逍遙側過身避開後轉攻左肩。
這在交手之時並不稀奇,因第一掌是為試探,若非十足十的把握,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避開直接硬碰硬。
可這一幕卻讓千絕蹙緊眉頭,心叫不好。
當事人任逍遙只覺得分明避開了掌勢,膝蓋卻仍感覺到一股異常的壓力,彷彿自己並未避開一般身形不穩,但他沒有選擇後退,只咬緊牙關,穩住身形,實打實地打了周宇一計。
捱了一下後,雙方各退一步,接著再次棲身而上,兩人攻勢一致,周宇再度直攻下盤,不待任逍遙再次側過身避開,一道慵懶的嗓音忽然高聲道:「順著他的掌勢躲。」
任逍遙毫不猶豫地順著掌勢急退,而後退了三、四步後才覺掌勢如風散去,方才停下。
「徒兒聽好了,這南越第一掌法追風掌,傳言掌勢如風,避無可避,如影隨形。可說穿了,不過是騙小孩的玩意兒而已。」千絕的聲音懶懶的,語氣透著些許不屑,惹的周宇抬頭望了她一眼,只聽她漫不經心的大放厥詞:「今日就讓為師來教你破風掌!」
「呸!胡言亂語!」周宇聽得家門絕學遭侮辱,心中大怒,直接不管任逍遙朝屋簷上躍去,直取千絕命門!
任逍遙當機立斷跟上,一拳直朝周宇後背而去,這一下用盡了畢生力氣,只因他知道,若是真讓他追上了千絕,她想必難以全身而退。
感覺到身後逼近的攻勢,周宇不得已又轉身迎上,一掌擊出,同樣逼的任逍遙向後擊退,正欲追上千絕,忽地聽見一聲凌厲的警告:「不許動!」
只見千絕不知何時已如鬼魅似的消失在屋頂,出現在了一旁觀戰的城主身後,並將一把利刃抵在了老人的脖子上,竟是她趁著方才爭鬥的縫隙、趁著城主離開周宇的保護範圍之際脅持了城主!
周宇目光一頓,這下知道自己完全是中了她的激將法,怒意無處可洩只能臉色鐵青地瞪著千絕,罵道:「無恥小人!」
聽得罵聲,千絕漫不在意地笑了:「多謝誇獎。那麼小人請你退後,讓我們離開。」
周宇的目光在千絕以及城主間打量,心念幾轉。
於他們所謀之事而言,城主的性命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但就這樣放來路不明的兩個人走,卻也是不能的。
「讓他們走吧。」出乎意料的,在周宇做出決定前,城主率先開了口,他的聲音與語氣異常平靜,神情既不驚也不慌,不像是位性命把控在他人身上的人質。
是視死如歸,又或只是對局面有絕對的把握?
「可是……」周宇皺眉還在猶豫,千絕便用了一點力氣,任由利刃滑在城主的脖子,鮮紅的血沿著匕首滴落,不給人再三思考的機會,讓周宇驚得忙道:「住手!我放你們走。」
「好。」千絕將利器拉回少許,看向任逍遙道:「你先走。」
任逍遙縱身一躍,卻是站到了千絕旁邊,低聲卻堅定地開口:「要走一起走。」
城主聽見兩人的對話竟然還有閒情輕輕一笑,千絕忍不住冷聲問:「你還笑得出來?」
「能再見您,卑職自然是要笑的。」老者低著聲音,用只有就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任逍遙禁不住有些訝異,視線看向一身黑衣的千絕,卻聽她壓低聲音,目光冷然地問:「你既知道我是誰,還敢放我走嗎?」
「今非昔比,如何不敢?」城主淡淡地說道,語氣裡的自信讓人心驚,他的臉色安詳沉靜如和藹長輩,但脫口而出的話卻語帶威脅:「整個湘城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您亂不了局的。」
「若我就在這裡殺了你呢?」千絕冰冷的語氣讓人如墜冰窟,決絕淡漠,毫不掩飾的凌厲如地獄閻羅。
城主視線落在了任逍遙身上,用漠然又蒼老的嗓音回應:「那您的朋友,就和您一起交代在這裡吧,卑職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以二人性命亂你禍害湘城、撥亂天下之局,聽起來很划算。」千絕似在思量,目光望向任逍遙,這一刻,她從對方眼裡看不見一絲恐懼或猜疑,他只是站在那裡,靜靜聆聽,等待著千絕的答案。
恍惚間,千絕想起了歐暘,他也總是這般站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安靜守候,用一雙靜如平湖似的目光凝望著自己,給予絕對的信任。
似乎不管自己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
人非草木,被這麼一雙眼神看著,又怎敢辜負呢?
千絕閉眼一瞬,再度睜開時,殺意盡去,只有平靜,她做了決定回望任逍遙:「我們走吧。」
「好。」任逍遙點頭,而後警戒地看向站在屋簷上不敢輕舉妄動的周宇,思索後主動高聲喊道:「還請退得遠一些,等確認安全,我們自會將城主完璧歸趙。」
周宇瞪著任逍遙,冷哼一聲:「小賊。」
兩人被罵卻面不改色,見周宇依言後退,千絕才壓著城主邁步朝外走去,而任逍遙墊後警戒,以防周宇突然出手,壓抑的氣氛籠罩三人,只餘夜裡異常清晰的腳步聲。
「走!」待距離拉開一段後,千絕果斷放開城主,拉著任逍遙縱身便跑,兩人一同躍近夜色之中。
城主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輕聲感嘆:「生意再怎麼划算,您也是不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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