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既單調且冗長的走廊,除了偶爾經過的一扇扇門,放眼盡是一片白色的裝潢。好幾年來,凱爾已經在同條路上來來回回了無數次,天曉得往後還得繼續重複個多少時日、多少年?
順著平時的習慣,緩步走向走廊盡頭,那是間碩大的辦公室,每個人的座位各以隔板作為區分,凱爾的辦公桌當然也在其中,而這狹小的個人空間就是他半天時光的一切。
凱爾拉開椅子,打了個呵欠,開始考慮或許該來杯提神的,好擺脫晨時的倦意,畢竟…現在才早上六點整。
「嘿!凱爾,今天還是一樣早呢!」
連回頭都不用,畢竟這聲音他已經聽到厭了,況且會稱呼他凱爾而非瑞斯的也就只有一個人。
「知道嗎?我可不想被一星期有一半時間都睡公司的人這麼說。」他抓了抓頭,這才轉過臉來。「你昨晚又通宵了對吧?邁爾斯。」
「呵,什麼都瞞不過你。」將上半身趴在隔板上的對方笑了笑,順手揉揉眼睛。「你懂的,時間總是不夠用,前一秒還在吃晚餐,一個不留神地平線就露出白肚皮了。」
「對,我懂,但你再不收斂點,小心老婆跟別人跑了。」
凱爾故作姿態地嘆了口氣,和同事間的閒話家常令上工前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不少。畢竟兩人熟識已久,邁爾斯戴森並不覺得被觸霉頭,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
「彼此彼此,」他收起原本交疊在隔板上的手臂,從後頭繞了過來。「你才是別一天到晚含情脈脈地盯著螢幕看,不然要莎拉情何以堪?」
他是看準了對方朝著電腦開關伸出手才這麼說,這招顯然奏效了,凱爾停下動作且轉過頭來:「我相信她早就知情,不會吃醋的。」
「噢?你是指她早就知道你在電腦裡養了個小三?」
「我稱它『私人助理』,而且我到今天才知道它是女的?」
「創造者賜予其性別。」戴森表情有些得意。
想當然耳,凱爾不可能在這台機器箱子裡養什麼女人,他們談論的是不久前合作寫出來的小程式,雖稱不上人工智慧,但具備邏輯推理能力會與使用者互動,多虧了它,凱爾近期的瑣事才得以整理得井然有序。
「說到這個,記得你兒子下個月就要滿一歲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戴森有些恍然。「我好像前天還看到老婆挺著大肚子,然後昨天才把他從醫生手中接過來…」
「他叫達…達什麼的?噢,對!達尼?」
「是丹尼爾!」戴森吐了口氣。「真過份,我可是一次都沒忘記你兒子的名字!」
「哦,是嗎?他叫什麼名字?」
「約翰,而且快滿四歲了!」戴森豪不猶豫地接下問題。「你在進公司的一個月後結婚,然後老婆馬上就懷上了他,我合理懷疑你根本就是…」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不過…」凱爾不讓對方繼續虧下去。「你說的對,時間過得真快,一個不留神我們居然都為人父了。」
「有時真的沒有什麼實感,直到聽到他哇哇叫,得趕快上前去換尿布。」
「還有被老婆吼來吼去的時候,她們當上媽媽時的脾氣你也知道…」
兩個大男人就這樣在辦公室裡交換起爸爸經來,一聊就是十多分鐘,完全沒注意到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咳!」抱著雙臂的柯特執行長又等上了個半分鐘,這才打斷兩人。「跟我來一下,瑞斯。」
他絲毫不拖泥帶水,說罷也不等對方回應,隨即就轉身走出辦公間。凱爾和戴森互視一眼,隨著後者攤了攤手,凱爾這才從座位起身,邊抓著頭邊無奈地追上上司的腳步。
「呃,執行長您今天也很早…」
柯特始終沒回應,就只是將雙手收在後腰,快步向前走去。凱爾見狀,也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頭,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們走進對方的私人辦公室才結束。
「你在幹什麼?」柯特在桌後坐下,一臉不解看著呆呆站在原地的凱爾。「去拉張椅子啊?都五年了,難不成什麼事都還要我來教?」
想也知道凱爾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但他也沒說什麼,就照著對方的話,拉了張椅子在桌前坐了下來。
「進行得如何了?」柯特絲毫不拖泥帶水,劈頭就開門見山。「客戶希望下個月就能看到初步成果,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
「給我肯定的答覆!」對方板起臉。「我得明確回答他們,你知道他們可沒像我這麼好說話!」
噢,是啊!凱爾在心中大嘆了一口氣,這才以相當平穩的語氣開口:「沒問題,戴森和我已經盡全力在趕工,肯定能如期上呈。」
「盡力還不夠,給我再加把勁!」柯特隨手拿了根菸,將之點燃。「有多餘的閒情逸致在那裡聊天,不如把這份精力轉嫁到工作上。」
「我們…」
「不說這個了!」對方打斷他,吐了口菸圈。「今天找你來是為了別的事。有客戶對你的那個B案有興趣,要你在簡報會上說明給他聽。」
「B案?但那已經是三年前…」凱爾才說沒個幾句,就在柯特的瞪視下住了口。
「這行待久了就會知道,這些人老是三心二意,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又會有啥驚人之舉?能引起興趣就該謝天謝地了。」
「所以對方的意思是?」
「假如你能在會議上說服他,他就會全額支持你的計畫。」柯特透過略髒的鏡片,再次凝視凱爾。「這是你一展前程的大好機會,可別搞砸了。」
「是,我明白了。」
「那就好,」他低下頭去翻閱桌上的文件,不再理會凱爾。「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是說你還有什麼事?」
這句話也意味著逐客令,儘管對方根本沒在看,凱爾依舊對長官點頭致意,然後才離開辦公室。
回到枯燥至極的走廊上,凱爾的心情倒是相當雀躍,剛剛的對話讓他心中熄滅以久的燈火再次被點燃。
「B案…嗎?」
他從上衣口袋摸出一本筆記,長年來無數次的翻閱令它斑駁破損,對凱爾來說,這或許是僅次於自己和家人性命最重要的東西。順著記憶,他將紙張翻到了那個頁數,上頭有著無數潦草的字跡,一些幾何圖形,以及外行人絕對看不懂的參數。這些東西就只有凱爾明白箇中涵義,因為全都是出自他的腦袋,是維繫自己人生的一切。
彷彿藉由觸碰來喚起那遙遠的回憶,凱爾將手指併攏,順著紙面一路滑下,最後抵達一行字句:
「時空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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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核心都市脫逃,已經過了一天的時間。
醫生堅持得在床上靜養個一星期,但被我斷然拒絕,兩人就這樣在醫務室裡起了爭執,直到貝蕾兒出面相勸才平息。最後醫生被說服,他表示見到我還能這樣生龍活虎,看來的確是不需要過度擔心。
凱爾也接受了治療,腳踝嚴重扭傷但並沒有骨折或脫臼,灼傷也只限於皮肉,上過藥並好好保養很快就會痊癒。看得出他有很多話想跟我說,多半是這段期間的累積,基於個人立場我暫時迴避掉了,他已是個成年人,能明白我的用意。
眼前最大的問題,或許還是在於「他」,是的,那台終結者。
就是他,半年前執行致命的追殺,讓我迎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也是他,在這次的任務中扮演關鍵角色,顛覆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從天網的手中將我救了出來。那台終結者如今就在帳篷外頭,像尊石雕般穩穩地坐在一箱補給品上,看著那張始終如一的臉,我心中自然五味雜陳。
那五官依舊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和二十多年前沒有任何差異,但他並不是他,並不是那個為了拯救年幼的我而出生入死的終結者。我比誰都清楚,曾視為父親的那個他,已為了拯救數十億人而犧牲了自己,最後的身影牢牢烙印在我腦海裡,過了這麼久依舊無比鮮明。
然而僅僅不到十年後,我卻又再次見到那張臉,並從他口中得知我們失敗了,審判日的降臨勢不可當,三十億條人命就此殞落。那台終結者也不是他,我能從各種細節察覺彼此的差異,他甚至聲稱自己殺害了未來的我,這或許也表示我們總有一天終將再次見面。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lDDsJzpXD
如今那張臉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既不是追殺我,也不是追殺我母親,而是聽從著凱爾瑞斯的命令,一想到同型終結者與我們家族的因緣,我不禁感嘆命運是如此愛捉弄人。
看得出凱爾對終結者依舊保持著些許戒心,我能理解,畢竟他曾親眼目睹對方對我所做的一切,正如我母親親眼見到我父親葬送在同型終結者手中一樣。但如今他保護的對象並不是我,凱爾勢必得面對這層信任的考驗,否則將永遠無法跨出最關鍵的一步。
現今的狀況已由貝蕾兒大致告知,看來在我缺席時世界有了相當大的遽變,天網成了定義上的善,反抗軍成了定義上的惡。在皮爾斯元帥的領導下,我軍也將發動全面進攻,然而他並不了解核心都市的真相,很可能會害死眾多無辜的生命,在這之前我必須和他談談。
令我不安的並不只這樣,依照巴拿馬該指揮官的說法,這趟任務中發生的種種問題並沒有獲得解答,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問。假如他們的推斷的是對的,至少我也找不出其他解釋,那麼或許意味了世上仍存在我們所不知道的「第三勢力」。
儘管多拖延了一天,但派瑞少將仍信守承諾,他的船正午就會抵達,我們得在那之前趕去會合點。然而正如我心中的不安,我們的時間或許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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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史東最後一刻是在想些什麼呢?」
時間回溯到逃脫成功的那一晚,凱爾與威廉斯站在搭設於林間的帳篷外,夜晚微風自枝葉間穿梭,拂過面頰時也帶來一絲涼意。
這裡並不是基地,依照巴拿馬支部的人員說法,就只是個用以觀察敵情的前線營地。據稱他們正式的基地位於內陸,至少還有三十公里的路程,離海岸線太過遙遠而不適合前往。儘管只是個看似簡陋的營地,但他們保證康納一行人在這裡會很安全,至少打從架設好的四個月以來,方圓三公里內未曾出現過機器的身影。
就目前為止,看來的確是這樣沒錯,不僅四周有人固定巡邏和站崗,就連林間的隱蔽小徑也配置了定點機槍。雖比不上堡壘,但仍堪稱安全,唯一的缺點是四周飛舞的厚厚蟲群,令凱爾聯想到前天露宿野外的狀況。
「老實說,」見到對方沒作聲,他又補上一句。「打從出發開始我就摸不清他的想法,他根本不是那種會犧牲小我的人。」
「我倒覺得很好懂,」威廉斯將雙臂抱在胸口,藉以抵擋夜間涼意。「他的出發點就只有一個,從頭到尾都是基於那個目的在行動。」
「什麼目的?」
「復仇!」威廉斯表情變得沉重。「天網奪走了他的至親,所以他要報復,就只是這樣。無論是領著我們進去救康納也好,和蓋博瑞同歸於盡也好,通通都是對機器的復仇,也只有這樣,他那受創的心才得以平靜。」
「受創?那種鐵石心腸的傢伙什麼時候會覺得受傷了?」
「別被表象給騙了啊,凱爾。」貝蕾兒嘆了口氣。「人會戴著面具是有原因的,尤其像他那種,有時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我想他可能也沒有發覺自己的真意吧?畢竟自尊不允許他覺得軟弱。」
「妳確定我們在談論的是同一個人嗎?」凱爾皺著眉頭。「所以他最後是真心要救我們的?不惜犧牲自己的命?」
「有些人一生註定淪為罪人,但不代表他們不能死得像英雄。」
貝蕾兒撥了撥頭髮,轉過身去。101型終結者就站在那裡,像個盡職的衛兵般待在帳篷前,儘管因先前激烈的交戰而滿目瘡痍,那張已露出血肉與金屬的面孔卻依舊看不出痛苦,甚至感受不到一絲猶疑。
幾名正在交談的士兵從旁走過,經過他面前的那一剎那,西班牙語的對話尬然停止,直到相隔了好一段距離後才又繼續。就如預料,他們無法信任終結者,正如凱爾心中始終存在著那個疙瘩。
「回去後,他們會拿他怎麼樣?任務結束,他應該會被重新設定吧?」
「這是肯定的,畢竟他沒有繼續跟著我們的必要。」貝蕾兒又轉過來看著凱爾,透出些許笑意。「怎麼?一想到日後會沒有他的陪伴,開始覺得寂寞了?」
「哼,若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凱爾搖搖頭,不得不說,他現在對於那機器人的心情的確相當複雜。從最一開始的不信,到慢慢接受,到最後甚至讓他救了自己的命,這整趟經歷,的確顛覆了他以往對於這些冷血殺手的認知。
「妳覺得,如果我…」
「貝蕾兒?貝蕾兒?」
帳篷裡突然傳出童稚的呼喚,看來是達米安醒了,不知是作了惡夢還是單純想上廁所,這也令兩人的對話被迫中斷。
「抱歉,先失陪一下。」貝蕾兒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我待會就回來。」
「不了,妳慢慢忙吧,我也該去睡了。」凱爾作出了個僵硬的笑容。「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闔過眼,這幾天下來也夠折騰的了。」
貝蕾兒看著他一會,這才點點頭,低身鑽進帳篷裡。
凱爾並沒有馬上就寢,相反地抬起頭來,試圖讓視線穿越林枝直達星空。就如前面所言,這附近一台機器都沒有,取而代之大量蚊蟲一波又一波襲來,令人難以忍受。
他順手拍死一隻停在手臂上試圖飽餐一頓的大蚊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裡和核心都市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但比起那裡,這裡要格外來得真實且親切,尤其是那片星空。他們這趟旅程見到了很多東西,有些是暫時不想再次提起的,貝蕾兒也有著相同的默契,兩人彼此心照不宣。
凱爾又拍死一隻蚊子,這才將視線從空中移回地面,終結者依舊站在不遠的那裡,默默且盡職地守護著他。兩者的眼神彼此交會,凱爾又再一次產生對方是真人的錯覺,但一閃即逝,那張臉依舊僵硬至極。
或許有一天…或許…
凱爾搖搖頭,將這詭異的念頭壓了下去,隨即轉身鑽進自己的帳篷。他這幾天下來的確累壞了,大概躺下不到半分鐘就沉沉睡去,等到依稀恢復意識,已能見到自外頭灑落的晨曦。
幾個小時後,他們一行人就搭上了吉普車,朝著會合點的海灘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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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疑是個重大的挫敗。」
正前方是個透明的屏幕,上頭映著約翰康納的巨大面孔。「不僅僅凱爾瑞斯,連A級囚犯『約翰康納』都從城中逃脫,有絕對的必要深入檢討。」
「知道嗎?人類對這種情況曾有句諺語,所謂的…煮熟的鴨子飛了。」拉賈德站在屏幕前,雙手始終收在腰際後。「但不用擔心,那個計畫不會因此受到干擾,一切仍照預定進行,況且就如我曾跟你保證過的,即使囚犯脫逃也不會太久,他們註定將回來。」
「我並沒有擔心,天網不需擔心。一切的可能性都是被預料的,他們脫困的機率僅有百分之一點四不到…」
「但他們還是成功了,或許這也代表了你不應該忽視掉那看似渺茫的可能性?」
拉賈德說話還是相當直接。「康納始終強調人類的可能性,多年來也秉持著這個信念而走到今天,這是過度鄙視人性的你所辦不到的,也因此你永遠無法成為他。」
就像是應著對方的話,隨著看似雜訊的波動一閃即逝,畫面上的康納化成了一顆金屬頭顱,正如當初馬可仕萊特於天網本部所見。
「我們沒必要在這當前爭論這件事,這麼做毫無建設性,也毫無急迫性。」那顆頭顱以電子聲說道。「本次的失敗,並不是我的預測出錯,並不是天網犯了錯,最主要的關鍵是在於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狀況。」
「所以你也承認了自己並非全知全能,對吧?」
「麥可拉賈德博士,我並不具備幽默感相關的程式,但假若我是人類,有百分之九十二的機率會認定你是在諷刺。」那顆金屬頭,也就是天網,以冰冷的語氣說道。「有人在幫他們,你對此是否有概念?」
「和你一樣,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有人駭進都市的中樞系統,並造成了嚴重且短時間無法修復的大規模電力中斷,甚至令許多設備在恢復供電後仍無法正常運作。他們不該有這些技術,系統也不該有這樣的漏洞。」
天網又接著繼續說:「不僅如此,也有人聯繫援軍來接運他們,依照邏輯推論分析,和入侵系統的極有可能是同一批人。」
「我同意,」拉賈德點頭。「但事實就是他們成功了,而我們仍對他們一無所知。」
「你無須重複我早已知道的事實,麥可拉賈德博士。」螢幕上那顆天網頭顱彷彿瞪視著他。「我們已調整城市的安全系統,防範類似漏洞再次出現,同時也早已著手調查這群人的身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天網不該犯錯,更不容許二次犯錯,在那之前…」
說到這裡,天網加重了語氣:「麥可拉賈德博士,把分內的工作做到最好,別有多餘無謂的小動作。你是唯一未經調整的Theta,好好珍惜它。」
透明屏幕上的骷髏頭消失了,留下拉賈德一個人站在前方。他反覆咀嚼對方最後的這句話,不禁喃喃自語:「你是如此地聰明,卻當這是施捨嗎?」
他轉過頭,看著身旁與房間本身一體成型的玻璃壁面,望向外頭那點綴在黑暗中,彷彿鑽石般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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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看著小小螢幕上許久未見的妻子的臉,康納伸出手,輕觸對方的嘴唇。「就如我出發前所保證過的。」
「你知道這個保證已經過期半年了嗎?」
畫面另一端的凱特極力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但就是有一兩滴害群之馬。「你…還是你嗎?還是說…」
「是我,凱特,我回來了!」康納放下手,凝視對方的雙眸。「很抱歉,居然讓妳等了這麼久,我…不會再犯了。」
「你口頭上的保證如今都得打折扣了。」儘管眼眸依舊閃著淚光,凱特終於透出了笑意。「你在回程上?沒錯吧?」
「是的,很安全。凱爾和貝蕾兒也是,他們…完成了極不可能的任務。」
「不然你以為這是你的特權嗎?是凱爾堅持,說是你也會做一樣的事,就像當年單槍匹馬去天網本部救他。該怎麼說呢?你們都一個樣,固執己見,很勇敢但又很蠢。」
「有其父,必有其子。」康納苦笑,這句話也只有他和妻子了解箇中涵義。
「嘿,看看是誰來了?」
凱特暫時消失,不久又出現在畫面上,這次懷裡還抱了個小客人。「快跟爸爸問好。」
「爸拔?」
兩人的女兒,凱拉康納的童言童語穿過千萬里遠,傳達至螢幕這端的康納耳中。他不禁伸手遮住嘴巴,忍著激動的情緒,不讓男兒淚失控落下。
「爸拔?你在哪裡?」凱拉疑惑地看著螢幕,又張開她那櫻桃小口。「你快回家了嗎?我畫了好幾張爸拔的圖,想給你看。」
「嘿,甜心,妳答對了,我很快就會回家。」康納儘量不讓自己語氣哽咽。「到時候我們再一起看妳的畫,好嗎?」
隨螢幕上的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身後凱特也即刻說道:「好啦,爸爸和媽媽還有事要談,妳先去找絲塔姊姊玩吧。」
女兒應了一聲,馬上靈活地從母親的腿上跳了下去,一下子就消失在畫面框框外。
「你不用擔心,即使我不在,維吉妮雅也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絲塔平時也會陪著她。只是…她很想你,前幾天才在說想見爸爸。」
「是啊,我明白。妳們母女倆真的辛苦了,有我這種先生和父親真是個磨難。」
「噢,看來你還滿有自覺的嘛。」
「真的很對不起妳們,但我們馬上就會見面了,就算妳不相信我的保證,也該相信派瑞艦長。」康納很認真的說。「待這次的總攻擊結束,他就會帶我回指揮中心,在這之前請再等等。」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都已經等了半年,不需在意我。」凱特苦笑,再次端詳康納的臉。「你瘦了點,而且也蒼老多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一言難盡,但我保證我還是我,需要證明嗎?」
「你想怎麼證明呢?聊聊我們倆過去的羅曼史?」凱特搖搖頭。「不了,我相信你,至少我知道我那個熟悉的丈夫真的回來了,而不是收音機裡的那個冒牌貨。」
「我聽凱爾他們說過了,這就是天網,不管多麼卑劣的事都做得出來。」康納抿了抿唇。「聽起來,妳似乎分別得出冒牌貨和我的差別?」
「少了點人性、聽起來不像是你,不像現在跟我對話的這個男人。我想,這就是我們每個人之所以獨特吧?沒有人有辦法完美模仿另一個人,即使模仿得再像,也騙不過昔日朝夕相處的家人親友。」
「很高興聽到妳這麼說,真的。」儘管依舊抿著嘴唇,但康納好歹擠出了一絲笑容。「回去後我會好好補償妳們的,在這之前,請再忍一忍。」
凱特又凝視著他好一會,彷彿是在消化這半年多來所有的孤單與寂寞,這才故作姿態地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但可別指望到時我會給你來個大大的擁抱,這是你欠我的。」
「如妳所願。」
康納這會兒真的笑出聲來,音量不大,至少不會穿透鋼造的艙房牆壁,不然外頭的人大概以為天上要下紅雨了。畫面另一頭的凱特也笑了,這相隔許久的相會讓夫妻倆再次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與靈魂,對他們而言,這就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好好保重,好嗎?答應我。」
「妳也是,好好照顧自己和凱拉。」
康納再次對著約莫二十公分見方的螢幕伸出手,對方見狀也照辦,兩人的手掌彷彿就隔著這層薄壁緊緊貼合在一起,過了許久才分開。
「好了,我得走了,似乎聽見凱拉又開始找媽媽了。」凱特康納將手收回來的同時也撥了撥頭髮。
「好,快去吧,我也得…」
「我知道,」她打斷康納。「你還有要事得談,這是你大老遠傳訊過來真正的用意。」
「抱歉…」
「知道嗎?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聽到你道歉最多的一次,但感覺還不錯,我滿享受的。」凱特難得打著趣。「那麼就不打擾你辦正事了,再說一次,好好保重,別再給我搞失蹤了。」
「我保證…」康納才剛出口,隨即發現這句話早就不合時宜,但當他想再補上個幾句,對方卻關閉了畫面,夫妻間的默契至此表露無疑。
無言地凝視著已經變黑的螢幕,康納試著從中尋找方才妻子留下的蛛絲馬跡,就算是一點輪廓殘影也好,但不管他盯多久,黑畫面依舊只是黑畫面。約翰康納低下頭,嘆口氣,這才又按下通訊器的另一個鈕,畫面隨即有了變化。在無數的雜訊中,螢幕另一端約略出現了一個人影,隨著那男人的身形漸漸清晰,康納的心也愈發沉重。
是的,正如凱特所言,現在開始,才是他跨越大半個地球聯絡反抗軍指揮中心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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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軍並沒有派出援軍?這是怎麼回事?」
凱爾難以置信,即使這裡是艦橋,周圍還有著不少船員,依舊無法控制地大喊出聲來。「那個巴拿馬支部是冒牌的?是天網的另一個陷阱?」
「別這麼早下定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哈利冷不防吐槽他。
「你仔細想想,這絕對是不可能的。」派瑞少將也安撫凱爾。「他們似乎是自我軍分離的離群反抗組織之一,雖然已經不再是正規的軍隊,但世界各地依舊有著他們的蹤影,不時對天網設施進行游擊戰。」
「但他們並不受我們反抗軍的管轄吧?既然這樣,又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那裡進行任務?」威廉斯指出問題點。
「他們是主動聯繫上我們的,就只說是收到了情資,但並沒有透露更多。」派瑞說道,同時試著動了動那條不方便的腿。「康納對此應該知道得更多,他們似乎跟他談了很多事。」
「噢,是啊,偉大的約翰康納,全世界最值得信任的人。」哈利又露出了那招牌的諷刺神情。
「這代表他們信任康納,而不信任我們?不信任反抗軍?」凱爾皺著眉頭。
「你我都很清楚,今日的反抗軍已非昔比。」
少將嘆了口氣,一拐一拐地走回艦長座位,將拐杖擱在一旁後坐了下來。「今天的反抗軍是由皮爾斯元帥這一派主導,他們的作風和康納迥異,既強勢又獨斷,也因為這樣,導致底下許多看不慣的部隊分離了出去,那個巴拿馬支部就是個例子。」
「這樣不對啊!是拯救人類、拯救世界這件事將我們串聯在一起的,怎麼能說走就走?」
「這是個理想,但理想的表層底下還有著許多你無法掌控的面。」威廉斯回答凱爾。「當康納掌權時,他特別強調人性的價值與人類彼此的重要性,他的出發點始終是基於救人,也因此廣受大家的愛戴,人人都了解並支持他的理念。」
「但皮爾斯元帥不一樣,」派瑞少將接下去說。「他是天生的軍人,出發點就只有一個,也就是打贏這場仗,所以有時會不擇手段。」
「例如?」
「例如犧牲不重要的部下!」哈利說道。「當然他們不會承認,但熟悉戰略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安排次要的部隊去當活靶,藉此誘導敵軍,好讓我軍的主力捷足先登。皮爾斯認為也只有這樣才能發揮軍人最大的價值,畢竟,無法打贏戰爭,一切就不具有意義。」
「但他們是人,是我們的同胞、親友!」
「這都不是問題,軍人就是要上戰場,就像武器一樣,只需要服從上面的命令,接受長官的指揮。至於平民,除非具有生產力,否則在戰爭中是不被需要的存在,只是會拖累我方的累贅。」
說到這裡,威廉斯有感而發。「你不可能忘記四年前吧?舊金山戰役康納就是不願意犧牲你們,才跟上級翻臉的。他始終堅持人命是等值的,無論平民或軍人都一樣,他珍視每一條生命,即使得為此賭上自己的人生。」
「所以不少高層軍官始終將他視為眼中釘,長久以來是過人的人望保護了康納,令他得以繼續領導我們。」派瑞語重心長。「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不再有總體指揮權,只要表現出對上層的異議,皮爾斯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都很難說…」
「例如…拔掉康納將軍的職權?」凱爾張大嘴巴。「他們不能這麼做!」
「是的,他們可以。」少將凝視著他。「老實說,你們這次能成功救回他,肯定是在皮爾斯的預想之外,你應該很清楚,他當時根本是要你們去送死。」
「所以說,這元帥腦子裡定位的真正敵人並不是天網,而是康納?」
「恭喜你終於讀通了政治學,」哈利靠著牆抱起雙臂。「沒錯,就這方面來說,康納對他是最大的威脅。」
「而他決不會容許康納干擾他們這次的總攻擊計劃,即使這已經是可預料的。」派瑞回過頭,視線彷彿穿越了層層鋼板,最後抵達那個艙房。「大概已經開始了,一山不容二虎,過去與現在,兩個領袖之間的戰爭是無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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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少將所料,相隔不到三十公尺,在康納所在的艙房,激烈的爭執已然爆發。
「聽我說,請你中止這次的轟炸行動,不然會葬送許多無辜的性命!」
「不,你才聽我說!這次行動規劃已久,也有著非得在這個時刻進行的原因,若是錯失了這次機會,將不會再有第二次!」
螢幕上的皮爾斯元帥表情就像顆石頭,和這邊的康納大眼瞪小眼。「我剛剛讀過第一手報告了,許多原本的反抗軍,像蓋博瑞史東,甚至連巴恩斯上尉都背叛了我們,相信你不會不懂這代表什麼意思?」
「他是被迫接受改造控制,這就是天網之所以要擴展Theta計畫的主因!」
「啊!都一樣!」畫面上皮爾斯大手一揮,打斷對方的敘述。「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他們都成了敵人,我們的各種通訊密碼、戰艦編號、甚至是戰術配置,現在全都成了天網的囊中物!所以才得速戰速決,再拖下去只會對我軍不利。」
「但你會害死那些人!」康納依舊堅持。「既然你讀過報告,就該知道核心都市裡頭滿滿都是尚未被改造的平民、小孩,他們跟我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類!」
「知道嗎?過去曾有一條軍法是這樣規定…」元帥以雙手拖住下巴,緊緊凝視著對方的雙眼。「所謂通敵者,就是與敵人同罪。他們既然選擇了投效天網,那就得面對應得的制裁。」
「包括那些小孩?他們根本沒有決定的權利!」康納大吼。「人們會前往核心都市的理由有千百種,其中自然包含了失去對未來的希望,對反抗軍、對我們失去信心!」
「所以呢?到頭來問題還是出在他們自己身上。」皮爾斯依舊面不改色。「我們是軍人,是要上沙場作戰以打贏這場戰爭,不是這些廢物的心理諮詢師!」
「聽著,皮爾斯…」
「你得叫我元帥。」
「…聽著,皮爾斯元帥。」他在稱謂上加重了語氣。「我明白我們兩人過去有許多嫌隙,但我們都是站在同一邊,為了同樣的理想而奮戰,而我以為挽救人命就是我們最基本的理念?」
「我的確是在挽救人命,挽救全體人類的命。這就是你一直打不贏天網的原因,你太重視理想,看到的永遠只是個人,卻始終忽略、看不到整體。這是場戰爭,戰爭沒有對錯,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稱作正義,也只有勝利的一方會被記載於歷史上,敗者是沒有聲音的。」
「這長篇大論就是你替自己的開脫?如此一來你晚上就能睡得安穩?」
「一覺到天明,可別小看元帥的工作量。」說到這裡,皮爾斯中斷了一下,彷彿是想起了什麼。「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些客人也上了船對吧?」
「如果你是指那些孩童,是的,他們很好,已經交給適合的人員照料。」
「嗯,只希望別出什麼事才好…」
「他們不是Theta,我可以保證!」康納厲聲說道。「這點也經由那台終結者確認過了,他表示那群孩子全都是普通人類,沒有不該有的東西。」
「噢,聽起來你似乎很信任那台機器?即使它就是害你落入天網手中的元兇?」
「我知道什麼人值得信任,一台一板一眼的機器勝過一個油嘴滑舌的人。」康納瞪著他。「他在這次任務中相當重要,如果沒有他的協助,我們可能根本就沒有機會。」
「但這並不表示它值得反抗軍信任。」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的脫險實在太過戲劇化,讓人不免有許多臆測…」皮爾斯放下手,神經質地以手指敲擊桌面。「例如說,當你們以為自己是從九死一生中脫困,但其實從來都沒逃出天網的手掌心?」
「言下之意是天網故意放水?」青筋不禁浮出康納額頭。「你憑什麼這麼說?這樣等同完全抹殺了他們奮力一搏的價值!瑞斯、威廉斯,還有史東,他甚至為此犧牲了自己的命!」
「抑或做做戲?」皮爾斯元帥絲毫不領情。「亞歷山大史東是個叛徒,想想他害死了多少我們的弟兄!若說他早就和敵營串通也是合理推論,畢竟…你們並沒有親眼見到他的屍體。」
「你這是侮辱死者!」康納極力壓著怒意。「就只憑著自己的偏見和毫無根據的猜測,天網根本沒有這麼做的理由,我在場很清楚,它當下是盡全力在阻止我們逃脫…」
「又或者只是它讓你們這樣認為?就像當初它讓那些Theta以為自己是人類一樣?那個在千鈞一髮之際出現的巴拿馬援軍根本不受我們管轄,誰能保證他們人皮底下不是機器做的骨架?」見到對方氣到不作聲,皮爾斯又繼續說。「別誤會,我並不是在說你們勾結敵營,只是合理懷疑天網故意要擾亂我們的軍心。」
「請解釋這句話?」雖然口頭上這樣說,但對方的意思康納早就心裡有數。
「多頭馬車是打不了仗的,尤其是領頭的馬老是意見分歧。」
「我並不打算質疑或干擾你的指揮…」
「哦?沒有嗎?那你現在在幹什麼?」皮爾斯在螢幕對面惡狠狠地瞪著他。「軍隊最重要的就是紀律,而你破壞軍紀早有先例,我不管你在其他人眼裡知名度或人氣有多高,只要你擋了我們勝利的道路,休怪我六親不認!」
不等對方回答,元帥又馬上接道:「現在領導反抗軍的人不是你,不是偉大的約翰康納將軍,而是我,麥克皮爾斯元帥!約翰康納的時代早就過去,早就被歷史淘汰,如今這個名字已不再被需要!識相點,退到旁邊去,讓後繼的人補上這些空位。」
康納緊閉雙唇,久久無法出聲。等到終於得以擠出一句話來,就連他自己都意外於那言詞中的冷靜:
「元帥,請聽我說,我無意質疑你的領導,但真的請…拜託你再好好考慮這麼做的後果,貿然發動攻擊,會害死成千上萬無辜的人命…」
「那些城裡沒有任何人是無辜的!」皮爾斯大手一揮。「而且就像我說過的,作戰勢在必行,機會僅此一次,我不會因為你的兩三句話就讓到手的勝利飛了!」
「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你如此肯定這次一定能終結戰爭?」康納盯著對方,仔細端詳那張螢幕上的人臉。「我的確不再具有指揮權,然而身為反抗軍的高階軍官,有權知曉本次作戰的詳細內容。」
「哦?真的是這樣嗎?」皮爾斯露出陰沉的表情。「或許你不知道,但今天為了節省資源,我們遠程通訊是有時間限制的,很遺憾,就只剩下幾秒鐘而已。」
「等等!」
「麥克皮爾斯元帥,通訊結束!」
隨著畫面一黑,螢幕上就只留下康納自己因室內燈光反射的臉孔。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他重重一拳搥在桌上,發出好大的一聲巨響,於潛艇密閉的空間中造成許久的回音。
約莫半個小時後,除了康納外,艙房裡又多了好幾個人的身影,凱爾、威廉斯、哈利、以及派瑞少將都到應他的請求到場,因應方才最新的狀況開始討論。
「我當然也是反對,城裡還有著那麼多人,這麼做根本是殘殺無辜!」
「我也是,這麼做和天網發動審判日又有什麼差別?」貝蕾兒也同意凱爾。
「噢,別看我,我只聽命行事,你們說了算。」哈利依舊劃清界線。
相較於前三者的直率,派瑞相較就沉著保守得多,他靠在牆面上深思許久,這才開口:「很抱歉,康納將軍,但就如你所知,現在領導全軍的人是皮爾斯元帥,我沒有理由不服從他的命令。」
「但…」
「沒關係,」康納舉起手,打斷了凱爾的抗議。「這是身為軍人的本分,我能夠理解。」
「不過…」派瑞意有所指。「我也同意身為高階軍官的康納將軍應該知道這次作戰的詳細內容,畢竟規定就是這樣。只是很可惜,我只是個少將,只有中將以上的層級才能解開加密訊息。」
「而你該不會剛好保留了當初的加密封包吧?」
「怎麼會呢?將軍你也很清楚,依規定這些高安全規格的封包必須在閱讀後馬上銷毀,根本不該留下來。」
說到這裡,派瑞少將露出了詭譎的笑容。「但或許…就只是或許…有個人猜到可能會有個萬一,因而保留了當初的原始檔案,或許有這麼一回事也說不定?」
「聽起來很像是康納的部屬會幹的事。」貝蕾兒拼命忍住笑意。
「這我就不清楚了,在場有人聽過類似的事嗎?」
「抱歉長官,你剛剛說了什麼?」與派瑞一唱一和,哈利也故作姿態地攤了攤手。
見到大家看法一致,康納這才鬆口:「以我的權限密碼應該可以解開封包內容,但我希望你們能一同檢閱,畢竟我們曾一同出生入死過,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貝蕾兒和凱爾點頭,哈利則還是那句老話「長官說了算」。確認沒人有異議,康納這才和派瑞少將交換眼神,後者隨即上前操作起電腦來,很快就調出了那則加密訊息。正如預料,康納身為上將,他的密碼得以解開那層機密文件。然而,其所見卻遠超出他,以及在場所有人的猜想,頓時明白皮爾斯所言「唯一的機會」的真正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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